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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體育訊決定
勒布朗-詹姆斯不僅決定了冠軍的歸屬,也決定了時代的走向。但世界的轉變,沒那麼齊刷刷。
文/張佳瑋
沉睡者醒
2010年7月,勒布朗-詹姆斯在ESPN說出他要去邁阿密和韋德(微博) 、波什聯手的決定時,大半的世界義憤填膺。憤怒的原由衆多,不勝枚舉。敵意在2010年稍後那次“不是4不是5不是6不是7不是8,我們要贏很多個總冠軍”的宣言之後愈加強烈:邁阿密居然如此傲慢,敢提前宣佈這場勝利?!1987年的帕特-萊利也不過在湖人(微博)奪冠慶祝會上說了句“我們保證明年還奪冠”而已。
所有人內心深處其實都明白:勒布朗、韋德、波什同在的球隊終將奪冠。或者換個說法,他們強大到了這種地步:不可能年復一年的空手而歸,總會得到的。這纔是人們憤恨的根源。
因此關於2012年6月21日,與其說“勒布朗終於奪冠了!”,不如說: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對勒布朗而言,這個冠軍,以及這個總決賽MVP,意義繁多:
就像2009年科比奪冠拿到總決賽MVP,證明了他離開鯊魚也能有一枚專屬於自己的戒指一樣,勒布朗有了一枚自己的戒指。
2012年,勒布朗拿到了常規賽MVP+總決賽MVP。此前包攬雙MVP,完成“這是屬於我的一年”的人,是9年前的鄧肯,12年前的鯊魚,1998、96、92、91年的喬丹,1987年的魔術師,1986、84年的伯德……簡言之,他擁有了“自己的一年”。
一切類似“亞當-莫里森有戒指而勒布朗沒有”的笑話,從此作廢了。
對勒布朗來說,此前的無數榮譽都是無窮累計的“0”,而這個冠軍就像給這些“0”前面加了個“1”——忽然之間,他整個職業生涯都恢弘起來。但這都是多年以後歷史學家需要評價的東西。回到籃球場上,這一冠對聯盟命運的影響,要深遠得多。
隨便設想一下:如果2011年總決賽第二場,熱火(微博)沒有被小牛逆轉;第四場,德克沒命中絕殺,然後邁阿密奪冠,勒布朗以還湊合的表現拿到戒指和MVP(當然這可能性不高,FMVP甚至仍會屬於韋德),情況會怎樣呢?世界不會心服口服。更多的表態會是:好吧,湊明星的確能奪冠。
而2012年的勒布朗,你能看出許多不一樣。比如他的背打,他的中投和拋射,他的換位和錯防。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勒布朗一向很全面。2012年,他只是懂得如何去展示他的全面了。
當初他離開騎士時,世界指責他,大半是因爲他不肯承擔。去年總決賽,他在第二到五場的表現,簡直是個謎。可是在2012年的冠軍歷程中,他承擔了一切。他是常規賽MVP,在失去波什後,他去防大衛-韋斯特和KG們,一路把球隊扛到總決賽;對步行者1比2落後,打第四場時他拿下40分18籃板9助攻;對凱爾特人2比3面臨淘汰,去波士頓花園打第六場,他半場轟下30+,全場45分15籃板5助攻,後者可以和2007年對活塞第五場(48分,連得25分)並列爲其職業生涯的最佳比賽。然後是總決賽,他在第二場射中關鍵擦板投籃鎖定勝局;在第四場擁有了一個獨一無二的時刻——打到比賽結束前五分鐘只休息1分17秒,抽筋下場,再回來,面對索弗洛薩投中那記註定不朽的三分球。
以往,勒布朗總是思考過多。從高中開始,他就被認爲是魔術師+喬丹,而多年以來,他也一直在“我是該學魔術師傳球,還是該學喬丹接管比賽”間猶疑。今年,他打出了獨一無二的表現。背身、突破、傳球、單挑、中投,他展現各種技巧,而且毫不猶豫。像他這樣攻防兩端五個位置都打過來的例子,此前未有,而他一意承擔下來。這裏面有搭檔的功勞,今年4月韋德對ESPN說他所做的就是“讓勒布朗儘量別想太多”。然後,就像1967年,已經在數據上統治聯盟七年的張伯倫終於開竅,終於擊敗凱爾特人,殺出東部奪冠一樣,勒布朗終於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奪冠了。冠軍之路就像跟女朋友睡覺,看再多演示,都不如實際操作一遍。
2012年,那頭怪物終於把沉睡的力量全都喚醒,從今以後,NBA(微博)真的有麻煩了。而時代,因此改變。
明星即一切
分區決賽時馬克-庫班發推特說今年反常,熱火、馬刺、雷霆和凱爾特人,都屬於“跳投隊”。的確如此,四個球隊傳統意義上的內線攻擊手,加起來剩36歲的鄧肯和KG,除了雷霆還用帕金斯這樣的重型內線做首發外,剩下的都是輕快靈便型。當然,庫班說這話時,忘了去年的小牛其實也是支反傳統的“跳投隊”。
熱火奪冠推翻了許多定律。他們不需要雙塔、鄧肯、鯊魚、雙華萊士、錢德勒那樣的長人內線,他們的奪冠首發陣容裏只有波什算大個子,靠勒布朗、巴蒂爾、韋德、查爾莫斯們的協防控制——這很像2010年美國隊靠奧多姆打中鋒拿世錦賽冠軍的故事。邁阿密最靠譜的背身單打手是勒布朗,他們依靠“防守+個人突擊+三分球”奪冠。他們的角色球員並沒有十足天賦,但靠着勒布朗和韋德逆天的全面(還得加上巴蒂爾在防守端可以防四個位置的全面),把其他功能的缺失都彌補了。全面型球星的價值被放到最大,他們的半場攻擊套路的確不夠嫺熟,但靠着防守和進攻端的個人能力,還是能夠贏下一切。
熱火的可怕在於:勒布朗、巴蒂爾、波什都能防兩到三個位置,而且進攻端能保持五個人都有起碼的空位攻擊能力。反觀雷霆,威斯布魯克的突擊能力也許不遜於韋德,杜蘭特(微博)的得分表現更在勒布朗之上,伊巴卡的防守強過波什,索弗洛薩的個人防守比巴蒂爾更粘人。加上科裏森的前場籃板,費舍爾的空位投籃,哈登偶爾吉諾比利附體,雷霆的角色球員非常齊全。但是,攻防兩端的全面性,這是熱火真正勝過雷霆的地方。
自2005年以來就在推進的一個趨勢,在今年達到巔峯。NBA的純得分後衛日益凋零,一流的純控衛同樣減少,如今的標配是威斯布魯克、帕克、詹寧斯、埃文斯這一流能投能突的球員。雷霆VS熱的總決賽更是明顯:威少、哈登、韋德、勒布朗四人都是兼具突投分功能的全能外線,一向以無球遊走見長的杜蘭特,今年也在持球攻擊上大有增長。
籃球場上的位置日益混雜化。防守端,全能型換防者已經比純內線肉牆有用了;進攻端,外圍全能持球攻擊手,正在取代純得分後衛和內線巨人。對熱火的模仿,在2010年之後就開始了。甜瓜去了有斯塔德邁爾(微博)的紐約,隨後再來錢德勒。籃網當初拼命籠絡德隆,其實是爲了吸引德懷特-霍華德。以明星勾引明星是如今聯盟豪門的建造範式,因爲情勢正日益明顯:這個年代,個體能力出色的明星就是一切。
兩個悲壯的反例:2012年的馬刺是21世紀以來厚度最驚人,進攻最流暢的球隊之一;2012年的凱爾特人依然是聯盟半場進攻最老練,防守最堅韌的球隊。但他們分別被兩支年輕隊伍幹掉了。由於籃球場空間狹小,頂尖隊伍越來越快速敏捷,笨重緩慢的巨人已經被這個時代淘汰。時代需要敏捷、修長、覆蓋範圍廣的籃球手。頂尖高手對決時,戰術多麼細膩華麗,都會被天分扼殺,最後被迫靠單挑來解決問題。
新版勞資協議,也讓球隊必須考慮一下他們的構成。新協議提倡流通,限制高薪,卻也已經註定:要在2012年後的NBA打造一支厚度驚人的天才陣容難度很大。合同年限太短,來不及等大家慢慢熬默契、湊拼圖;薪資限制太大,沒法把板凳上都堆滿好球員。即使有些球隊能靠團隊磨出體系,高手對決時無人出陣單挑(參考馬刺被雷霆幾位天才幹掉的案例,以及凱爾特人對熱火的第六場),或是忽然傷掉了幾位(看看開拓者),一切又成惘然。相反,兩三位能包攬大多數活計的球星,加上些低價球員,快速編湊一個體系,靠個人能力彌補團隊實力上的不足,成了更經濟高效的手段。
快餐時代
2012年NBA總決賽,勒布朗和杜蘭特這兩個常規賽MVP排名一二位的人,帶着各自的球隊來爭天下,兩隊各一個鐵三角,是爲巨星爭巔峯。而他們的主教練,是斯波和布魯克斯,論戰術運籌、體系捏合,都不比裏弗斯、波波維奇出色。他們的長處在於能哄得巨星安心打球。如果算上2011年集體退位的禪師、拉里-布朗、斯隆和老尼爾森,情況愈加明顯:老學院派教練的日子已到黃昏,新一代“球員們的教練”上場接位了。
當然,世界的轉變沒那麼齊刷刷。
凱爾特人沒有改組,只是微調。他們很明白:常規賽最後11勝3負、闖到東部決賽那套“朗多+布拉德利+皮爾斯(微博) +KG+巴斯”的首發,還有得打。在對位技戰術的角度,這套陣容是與熱火最相剋的,彼此犬牙交錯。於是凱爾特人的用心全在細部:他們一缺內線(只靠KG、巴斯支撐),二缺單打手(五年來基本指望皮爾斯單騎叫陣),三缺替補(東部決賽靠皮特魯斯、丹尼爾斯、杜林撐局),所以安吉對症下藥:選來薩林傑和梅洛兩塊年輕內線肌肉,給KG胸口填上,長不了罩杯也能當護心鏡;續簽格林,找來特里,前者撐3、4號位替補,後者負責引領板凳火力,以此替代更精確但更依靠體系的雷-阿倫。
安吉像做作業一樣,把對邁阿密的一得一失全部記下,然後對症下藥,去改組陣容。馬刺也是同樣,他們很清楚的知道:在這個時代,老傢伙們的穩定和默契是多麼重要。所以波波維奇在一片喧嚷中觀望,你可以等候他像安吉一樣,續簽些角色球員,默默等待機會。
湖人沒有改組,但迎來了夢寐以求的控衛。納什(微博)與科比,史上第一對擁有常規賽MVP頭銜的後場組合。湖人自範-埃克塞爾以來第一個水準線以上的控衛(當年佩頓(微博)來時,已經老了)。科比可以施展2012年1月那段連續刷40分的走位和中投,而不必再從三分線外持球一次次強突,納什和加索爾的擋拆也將美輪美奐。
你當然可以置疑,如果湖人得不到德懷特-霍華德,納什和拜納姆是否會重蹈納鯊組合的覆轍,湖人缺少射手羣和外圍運動力,他們是不是更老了,邁克-布朗是否又會犯那些老毛病?但湖人的根基是傳統的:納什、科比、拜納姆(假設湖人不換來德懷特)都是風格純粹而傳統的球員。今年的陣容改造也充滿湖人味兒:他們不在意與其他球隊的對位細節,只是全力追求強大與華麗。
雷霆沒有改組,他們依然遵循着源自馬刺的那套管理模式。多年以來,他們靠選秀累積天才,交易獲取角色球員,主教練負責更衣室和諧,從西部底層到史上最年輕的總決賽隊伍。他們像一支更年輕,但還不夠全面的熱火。好像生怕自己還不夠年輕,他們又找上了塔比特。依靠年輕、選秀一路走來的隊伍,開拓者已經被傷病摧毀,灰熊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石頭過河,只有雷霆依舊堅定,因爲他們擁有最好的新生代球員,一如十年前的馬刺。
籃網和尼克斯的組隊,則是2010年以來的新潮流。甜瓜、斯塔德邁爾和錢德勒也許在一開始就不是最合適的組合,喬-約翰遜、德隆、華萊士也未必襯合埃弗裏-約翰遜內心的體系,但這是他們的選擇:魔術將失去德懷特-霍華德,老鷹則要等一年工資空間,東部熱火獨大,而第二位的名號廣闊無垠。靠明星扎堆,是最簡單的對抗方式。當籃網用6號籤換來傑拉德-華萊士並續簽,再接手喬-約翰遜的鉅額合同,看上去像個十足的冤大頭。但當德隆說喬-約翰遜是他留下的動力,這一系列運作就忽然神奇起來。
我們大概能窺見未來的潮流:凱爾特人、馬刺這種精密機器式的強隊會日益減少,日後越來越多的,是籃網和尼克斯這樣迅速蒐羅明星完成原始積累,是湖人和熱火這樣成型的明星球隊增添老將。以雷霆爲代表的小城市選秀青年軍仍會存在,但隨着球員流動風險加大,此類球隊多會如開拓者、森林狼、灰熊那樣起伏不定。
籃球場上,由於空間的狹窄,天賦的提升,能攻防兼任多職的全能型球員會日益吃香,功能單一缺點明顯的球員只能博得“好古典啊可惜不是他的時代了”的嘆惋。新的勞資合同則讓中產型球員日益奢侈,讓老闆、經理很難指望慢工細活長治久安的打造球隊,於是球星扎堆會成爲更高效的手段。時代會越來越偏愛技藝全面的明星和哄得好明星的教練。籃球場上的位置會日益模糊,球星的脾氣會越來越大,小城市球隊靠選秀積累,大城市球隊靠明星支撐的格局會日益兩極化。
這一切其實早在進行當中,時代的齒輪從未停下。我們已經目睹過NBA從一個手工作坊式的聯盟進化到一個商業平臺,目睹他們利用各類高科技手段統計數據,剪輯錄象,訓練球員,測定數據,作出選擇。1999-2003這五年間鯊魚、鄧肯、科比、艾弗森們宣佈70後取代60後,統治了NBA。而2012年,兩支80後球隊在東西部決賽幹掉了兩支老牌隊伍,向世界宣佈了70後球員當家的,更熱血的時代已經閉幕。不管你是否願意,NBA開始了一個80後球員當家,更依靠明星聚攏,更快餐化的階段。
(張佳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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