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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評論員江弋
四川人常說:球沒名堂。
名堂靠的是花樣,小組賽戰罷前兩輪,46個進球沒幾個有名堂,現在的球員腳下耍不出花樣,一屆大賽想選個十佳進球都勉強。無風,就不起浪。
眼色乾渴的夜,基輔刮來一陣妖風。
卡羅爾的獅子甩頭像套馬杆的漢子威武雄壯,我聽見樓下露天酒吧有小妹在尖叫:哇,好威猛!很遺憾,在維爾貝克的進球之後,卡羅爾的威猛頓時跌價,頓時就像史泰龍糾集一幫老男人在《敢死隊》中不合時宜地販賣肌肉。
一種是工業足球,一種是手工足球;前者是仿古建築,後者是世界自然文化遺產;頭球是足球的本末倒置,腳後跟是足球的海市蜃樓。
賞維爾貝克的腳後跟讓老資格四川球迷集體夢迴1996年5月19號,那個有點悶熱的下午,只見黑蝴蝶馬麥羅接鄒侑根(微博)傳球,靈光乍現、動如脫兔,在一套高速連貫動作下打出一記驚天地、泣鬼神的反方向腳後跟進球!老全興逗人愛,皆因黃色旋風中,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舞林高手。
加納後裔維爾貝克就是從天而降、雜耍基輔的一隻黑蝴蝶,從整套動作的連貫程度以及姿態伸展的優美弧線考評,他非洲味的腳後跟還不如馬麥羅的桑巴舞,但我們都知足了,在這個創造力匱乏、個性美蒸發、場場照本宣科的足球時代———我們熬紅的雙眼,就只爲一個有名堂的進球。
聽評書大師連闊如講江湖,才知道名堂之多!比如摔跤,功夫講究欺拿象橫、通天貫日、踢抽盤肘臥、抽轍閃擰空、蹦拱排滑套、把拿裏倒勾二十八種祕訣,舊時只有將這些法子全部練成了,纔有資格上場使絆摔人。又比如變戲法,光看名字就琳琅滿目,什麼八仙過海、冰開獻魚,什麼杯中生蓮、飛鼠盜糧,還有海底撈月、口內噴火!而今我們有什麼?孔雀開屏都以爲是功夫。
古老的雜技成了天書,夜宴的桌面一片荒蕪。
足球從宋徽宗蹴鞠開始就崇尚技藝,看《蹴鞠譜》中介紹的十種踢法———肩、背、拐、搭、控、拽、捺、膝、拍、月———哪個字不是一種本事,一種風流?回到現代足球,爲激賞進球而生的華美辭藻也數不勝數:香蕉球、落葉球、勺子球、雙鬼拍門、帽子戲法、倒掛金鉤……所謂世界波,自古就是“憑着俺十八般武藝,定下了六十四處征塵。”到頭來,還不是十波九浪。
看球就是看雜技,看球就是看那祖傳的十八般武藝!
我突然想起了那部法國與冰島合拍的《齊達內:21世紀肖像》,17臺攝像機,搖搖晃晃地對準了2005年4月23日的齊祖,90分鐘,完全沒有劇情和旁白,只有皇馬(微博)與比利亞雷亞爾的一場比賽,只有齊祖的腳步、心跳、眼神、手勢、喘息、汗水、思考以及憤怒。本片港譯更好,叫《施丹360度》,英特爾公司曾提出過“360°Feedback”(360度反饋)的概念,齊達內渾身上下的雜技藝術細胞讓他能夠經受住這樣全方位的打量,這是離我們這一代球迷最近的一個360度,也是呼喊21世紀足球藝名的360度!
維爾貝克的腳後跟,《每日郵報》贊爲“非凡”(sublime),《太陽報》嘆爲“精巧一彈”(delicate flick),《天空體育》則老生常談叫嚷着“魔幻”(Magic)。一個進球點燃這麼多形容詞,一個進球就能讓全世界在週末失眠。
謝天謝地,從黑蝴蝶的腳後跟起,歐洲盃一邊拉開你死我活的戲,一邊翻出一本搜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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