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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利的成人禮
在尤文圖斯( 微博 數據)一百多年的歷史上,這是一個最特殊的冠軍。
一座看似不可能倒塌的大廈,一旦真的轟然倒塌,需要多久方可修復?電話門後,尤文( 微博 數據)需要多久纔可恢復到至尊地位,還是再也恢復不了?這是當時最大懸念。“底蘊”在這種時候幫不上多少忙,海嘯大潮一來,任是多大的家底,也在頃刻間遭到吞噬。巴林銀行,233年曆史,家族5個世襲爵位,說垮就垮;雷曼兄弟,150年曆史,一夜間丟盔卸甲,壽終正寢。
有的泰坦尼克沉沒後重新浮出水面,但已遠非昔日豪華。看看如今的英冠英甲,混跡着多少家百年老店?意大利史上奪冠次數最多之一的普羅維切利,此刻不過丙級苟延。便是昔日七姐妹中破產後換殼的佛羅倫薩、帕爾馬,也早已不復雄心,溫飽無虞,體面卻難,保級上岸便心滿意足。
從降級到奪冠,尤文圖斯的答案是:六年。
六年穀底內外交困
這六年,尤文在黑暗中摸索,幾度碰壁撞牆頭破血流。他們曾幻想“凱澤斯勞滕”,升級後立即光復河山,結果發現理想與現實差距太大,修補型主帥拉涅利也不適合這樣的野心。他們轉向毫無經驗的菜鳥少帥費拉拉,幻想“瓜迪奧拉”,花錢拼外援走巨星桑巴路線,結果一年後只明白最簡單的常識,原來菜鳥真的需要交很多學費才能成爲老鳥。他們曾幻想過名帥,靠裏皮回來拯救,同時幫裏皮圈養世界盃人馬,到頭來兩頭落空。然後他們將目光鎖定實用型的德爾內裏,幻想“小錢辦大事”,結果又花了一年才明白,爲何有人畢生只適合保級隊。
尤文史上最大的枯水期是9年,但那時俱樂部財雄勢大,每年仍有新星加入,地位依舊數一數二。而這6年,在最絕望的時刻,曾令人看不到下跌的盡頭。最悲觀的預計是,也許就此再也無力翻身,難以阻止球迷流失,最終變成甘居中游、得過且過的巴勒莫之流。強如米蘭,昔年升級後一度長期無力爭雄而找不到出路。若無貝盧斯科尼搭救,巴雷西等不知暗無天日到何時。
在外人眼裏,尤文新掌門不過是自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缺乏父輩那樣的才幹氣魄。俱樂部諸事不順,這一點是最先被想到的。一跌再跌下,爲躲避矛盾,實際攝政的埃爾坎轉入幕後,改由安德烈·阿涅利前臺出面。
然而完全失去父輩庇廕、只保留着姓氏的阿涅利面臨的是怎樣一個四面楚歌的環境?內部,他受埃爾坎掣肘,並無多少實權,連年虧損下他要說服董事局追加投資填平赤字,幫助球隊換血,球迷在炮轟兩位富二代“敗家子”,因尤文持續不振而懷念莫吉,阿涅利的每個決策都會被拿來與莫吉比較而證明其如何無能。外部,電話門打擊後尤文失去一切,包括利比亞石油世界第一的鉅額贊助、有利的政治及輿論環境、裁判及中小球隊的巴結心理。
尤文從谷底荊棘中重新攀爬的每一步,都會遭到各種踐踏。電話門後新一輩裁判以及未受懲罰的前朝餘孽,爲上位或劃清界限,莫不以打壓尤文爲能事。偏偏最諷刺的玩笑是,在米蘭、尤文一戰中因受邊裁誤導而未吹蒙塔裏進球的塔里亞文託,恰恰是近年來打擊尤文最不遺餘力的代表。
最揚眉吐氣的重生
成績持續低迷,形象難以彌補,使尤文難以吸引到世界名牌的大額贊助。財力今非昔比的尤文本賽季還要受前所未有的打擊:聯賽電視轉播費整體打包出售,而不是過去那樣豪門單賣。尤文損失慘重,被迫與政治上的敵人站同一條戰線,經濟利益驅動下豪門間的鬆散聯盟又出現小算盤後的倒戈,這種忽敵忽友、昔敵今友、敵中有友的局面一團亂麻,阿涅利的父輩也從未面對過。
最嚴重的是,電話門最大後遺症慢慢開始發作了:球隊精神傳承斷裂。留守意乙的幾位名將相繼衰老或離去,新加盟者體會不到老尤文人對電話門的憤怒,理解不了俱樂部的傳統文化,不知爲誰而戰,爲何而戰,以至於連續兩年進入賽季尾聲,資格希望不大但仍可一爭時,球隊已心不在焉,渾渾噩噩。
賽季初,又一次換帥的尤文重新起步時,外界普遍預計目標前3即可心滿意足,但考慮到連續兩年沉淪,實不容樂觀。無法想象的是,這樣一支尤文竟奪冠了!而且是在內外交困中以最揚眉吐氣的方式,衝破各種紀錄,以不敗之師昂首登上最高峯,這是阿涅利的父輩亦未及之成就。
2010-11賽季,阿涅利正式擔任主席後,定下本土化、年輕化戰略,在第一年遭受巨大挫折。難得的是,他沒有動搖,繼續堅持本土化這條符合尤文歷史傳統的路線,同時吸收皮爾洛這樣仍富有價值的本土球星,本賽季一舉排出全意班11人首發,既取得了成績上的豐收,又保持了國內球迷的支持度。
六載苦修,從谷底到頂峯,尤文復興難度遠在1986年貝氏拯救米蘭之上。父輩的旗幟,在阿涅利手中重豎;父輩的榮耀,在阿涅利手中奪回;父輩的尊嚴,在阿涅利手中捍衛。六年的掙扎攀爬,阿涅利完成了對父輩的超越。從此,阿涅利不會再被視爲靠父輩庇廕的富二代,他真正成熟了,這個冠軍完全帶有他個人的印記。現在,阿涅利可以懷抱獎盃到父輩的墓碑前告慰:這是我自己贏來的!
對阿涅利以及幕後的埃爾坎,這是他們的成人禮;對尤文,這是百年史上分量最沉的一樽獎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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