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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八千足記時期出道的小哥,到達鐵嶺的第一天發的微博是:冷,期待着;第二天是:冷,失望着;第三天是,冷,麻木着;第四天是:冷,期待回家中。作爲一個比他出道早得多的同行,我幾乎能感同身受他冒着零下20℃的寒風,站在法院門口看着各色人等魚貫而入又魚貫而出,卻只能盯着牆上的安民告示,聽不見裏面驚堂木敲擊聲的無奈感,還有,每天的進程都似曾相識,想要的橋段和包袱越來越不可能出現的那份惆悵。
在第三天的時候,我在私信裏這樣回他:要聽故事,你隨便找傢俱樂部幹過這一行的人問問就行;要了解細節,你最好找李大眼,他現在不寫足球了,但肚子裏那本中國足球賬本,就是中國足球教練球員官員老闆們的閻王賬。如今穿着黃馬甲垂頭喪氣的那些主兒,當年西裝革履坐在臺上呼風喚雨的時候,下過文件封殺過他,讓人發短信威脅過他,託人跟他暗通款曲過,因爲他逮誰咬誰,今天看來,一咬一個準。
法庭不是百家講壇,不是講故事的場所,觀衆聽衆不能像看某部大片,伸着脖子扳着指頭數哪幾個大腕已出場。再說兩年時斷時續的前戲過後,高潮若有若無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能把審判日當作平安夜,等着打開長筒襪看白鬍子老爺爺帶來了啥聖誕禮物。大審判就是剝洋蔥,祕密在層層剝開時散開的味道里,等剝開最裏面一層,就什麼都沒有了。楊一民受賄過千萬、南勇家屬在衚衕裏開霸王飯館斂財過千萬、陸俊做球單價七十萬美元,最終被證明都是黑通社消息。中國足球界確實到了劣幣驅逐良市,到了門口的石獅子都很髒的地步,但它那麼小一個洞,不可能蹲級別太高的老妖,只是嘍羅衆多而已。
我沒能想到的最荒唐的事,莫過於吳金貴還得用手錶和跑步機去孝敬老同學楊一民,就因爲老同學是頂頭上司;楊一民還會收受綠城俱樂部5000塊錢的超市購物卡。我能想到的理由是,第一,中國足球實在是人窮志短,窮瘋了;第二,中國足球不是腐敗,是爛到骨子裏,靠自糾自查,是愚人愚己。但怎麼都想不出理由的是,第一,這場正義的審判爲什麼要推遲整整十年。十年前,宋衛平把黑哨八駿圖交給了足協,民間要求司法介入的呼聲震天響。那時候當機立斷,能節約多少辦案成本、可以挽救多少失足中青年,可以讓中國足球少受多少次的羞辱;第二,媒體人士和社會人士掌握了海量假球黑哨貪官的詳細路線圖,很多時候已經指名道姓歡迎對號入座,提供了可以順藤摸瓜一網打盡的條件,爲什麼都沒有成爲呈堂證供。
直到前天,還有媒體替假球黑哨號脈時拿足球的體制說事,說中國足球的管理部門兩塊牌子一套班子是個怪胎,是滋生腐敗的溫牀。我普及一下常識:不但是足球,其他一切的球,都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推而廣之,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天上飛的,路上開的,只要是體育總局管的,都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足球腐敗的溫牀不限於職業聯賽,全運會是個廣闊的舞臺,那裏大有作爲。破落戶的足球大有作爲,比足球闊多了的其他項目,理應更有作爲。這是一個比較低級的常識,這裏就不展開了。
最有必要普及的一點是,不要在天下無賊與天下大治之間劃等號。謝南楊三巨頭有本事把自己搞爛不等於有本事把足球搞爛。中國足球很爛,未必爛過意大利。那個國家裏歐版西門慶貝魯斯科尼這樣的官商在搞足球,西西里島上的黑手黨也在經手足球,但他們在2006年還拿了世界冠軍。中國足協在水軍司令韋迪空降、司法機關將大魚小魚一鍋端後,最近兩年連底褲都輸掉了。大審判之後,我還是替韋迪擔心:審判只是一次化療,化療之後最體虛,免疫力最弱,中國足球到哪裏找一個可以一直呆着的無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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