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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些人創造出傳奇的時候,我們就不由自主地把他神化,但實際上這些偉人不是神,只是在某些方面具備了超能力的人。”上海靜安區的一間攝影棚內,劉翔在談到那本自己最近手不釋卷、沃爾特·艾薩克森所著的《喬布斯傳》時,對我們這樣說。
然而,很難有人會認爲這段話與自我評價毫無關聯,剛剛幾分鐘前,劉翔還在攝影師的指導下,認真地對着鏡頭,毫不費力地擺出一個個微笑、沉思、扮酷的姿勢,似乎對3年來所有的質疑與期望都毫不在意,舉重若輕。
七步飛人
冒險採取新戰術只爲奧運金牌
北京奧運會劉翔退賽後,孫海平在發佈會上忍不住哭泣。
9個月後的2012年倫敦奧運會,是一個無法迴避、沉重而敏感的話題。
“奧運會對我來說只是一場比賽而已,最關鍵的是要進決賽,纔有可能去爭獎牌,名次比成績來得更重要。”雖然這個回答謹慎得略微有些“官腔”,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年中,劉翔正在逐漸恢復、蓄力。
2011年初,劉翔改變了自己的起跑戰術,從八步改成七步。依靠新的“七步技術”,劉翔在起跑和前3個欄的表現大爲改觀,神戶亞錦賽上,他毫無懸念地拿到了110米欄項目的冠軍。
“我們的策略是,在起跑階段必須跟歐美頂尖選手儘量接近,把差距縮小,再穩固他後半程的表現。‘從八改七’並不是很大的變化,只是一個頻率的加快,起跑階段減少了一步,好處是可以幫助劉翔獲得更大的水平速度。”
孫海平表示,根據他自己的推算,想在倫敦奧運會上拿到冠軍,成績必須在12秒85至12秒90之間,而劉翔現階段距離這個成績還有改進的空間,這也是冒險採取新戰術的考量。
110米欄這個項目,不確定的因素太多,從天氣、溫度到風速,一個頂風,一個順風,運動員的成績能相差0.3秒以上,今年下半年的訓練中,孫海平有意讓劉翔在逆風狀態下訓練,有時讓他跑上坡,或者在高溫天氣下堅持室外訓練,“一切都是爲了讓劉翔能夠應對最惡劣的比賽條件。”
在孫海平眼中,接下來9個月的時間委實緊張無比,每一項訓練和測試步驟,都必須以鐘錶般的精密度逐步按時完成,最終纔有機會觸碰到那塊原本應當在2008年拿到的金牌,“基本上一天一練,從下週開始再加一次,穩固兩三週之後,再加一次,做到一週至少有兩天上下午都有訓練。”
孫海平在談到爲劉翔精心設計的訓練計劃時總是滔滔不絕,“現在先是抓力量、柔韌和技術感覺,還有一些分拆跨欄技術的練習,明年1月份再穿上專用跑鞋,進行百米衝刺等大強度專項訓練。”
沒有孫海平的悉心打造,劉翔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蟄伏生活
待在家看王小波和大仲馬的書
2008年8月18日上午,是劉翔職業生涯中最爲沉重低落的時刻,可以容納10萬名觀衆的國家體育場和更爲巨大的互聯網空間中,瀰漫着種種猜疑、指責和不解,但無論是對於那些發出怨言的“翔迷”還是沒有選擇續約的贊助商,劉翔卻表示“我很理解他們的選擇”。
從2008年8月到2009年,劉翔因傷休整了398天,“從好的一面看,這是一段能夠重塑自己的時間,所謂退一步就是爲了進兩步。”
訓練、比賽和商業代言活動的減少,讓劉翔難得地擁有了大段的空閒時間,他說,自己經常一個人待在家裏,看書,沉思,包括王小波的“時代三部曲”以及大仲馬的《基度山伯爵》,“起起伏伏,有逆境和挫折纔是一個人的正常狀態,我明白,一個人,一個運動員永遠不可能一帆風順下去。”
從事項目與速度、技巧相關的運動員,似乎都喜歡在生活中選取另一種方式來追求速度感和操控力,然而劉翔卻坦言自己暫時不需要汽車:“只是一個代步工具嘛,而且還多增加了一項危險係數,父母和孫教練都會開車,學車,也許等到明年倫敦奧運會之後吧。平時在學校裏騎騎自行車,總比我跑得快吧,速度感足夠了。”
也許對劉翔來說,“慢”已經是某種比“快”更加彌足珍貴的東西:他依舊每個星期堅持回家,和父親劉學根、母親吉粉花團聚一兩天,享受一下家庭之間無話不談的樂趣和母親親手做的家常菜,尤其是百吃不厭的蔥姜爆炒膏蟹和肉圓。
師徒情深
劉翔每年大年初二堅持去拜年
“劉翔小的時候,我是攙着他的手帶着他走,後來我是領着他走,現在,我是跟在他後面走。”談到已經延續了16年的師徒情分,孫海平感慨萬千。
1999年3月,只有16歲、原本在上海普陀區少年體校練習跳高的劉翔來到孫海平門下,而當時孫海平手下的得意弟子陳雁浩已經是亞洲跨欄之王,縱橫一時,但孫海平堅持認爲,眼前這個瘦削的孩子日後必成大器。
“當時在選拔測試的時候,就發現劉翔表現得跟其他人不一樣。”孫海平回憶說,“其他大部分孩子,哪怕那些比他高、年齡比他大的,跨欄的時候是跳過去的,因爲害怕欄架會絆倒自己,可劉翔雖然技術很青澀,但他每一欄都是跨過去的,一個跳,一個跨,反映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比賽心態。”
然而,劉翔膝蓋的傷勢,成爲當時一些領導的顧慮。“那個時候,一個運動員的名額還是很寶貴的,我就寫了一份詳細的招生報告,來跟領導們說明劉翔的潛力。”孫海平說。
在劉翔正式被調入上海市田徑二隊之前,孫海平特地將他帶到華山醫院,讓著名運動醫學專家陳世益教授出面診治。那天下午,大雨傾盆,孫海平打着一把傘,在華山醫院門口等待自己的弟子出院,劉翔自己說:“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場景。”幸運的是,僅僅通過一個療程的注射治療,劉翔膝部的傷勢就告痊癒。
“1999年下半年,孫教練送了我一雙運動鞋,2002年的洛桑國際田徑大獎賽上,我就是穿着它,跑出了13秒12的成績。我是一個念舊的人,直到它被穿破了,我就把它曬一曬、除除味,密封保存起來了。”劉翔說,每年春節大年初二,他都會雷打不動地去師傅家裏拜年,他深深瞭解孫海平爲培養自己付出的心血以及揹負着的巨大壓力,這種緊密聯結早已經超越了單純的師徒關係,而類似於父子。
不過,孫海平已經幾次考慮在愛徒退役的同時解甲歸田,被詢問原因時,孫海平用了“高處不勝寒”幾個字來形容自己現在的處境,“十幾年來,身體上的疲勞還是次要的,但心理上的壓力一直存在。我們總說撐一撐,就從2004年雅典奧運會一直撐到了現在,積累下來,確實讓我萌生了退休的念頭,總在想,是不是他(劉翔)退役了,我也可以休息了。”印象中,這是孫海平首次向外界披露自己有退休的念頭。
理念差異
國內的保守治療曾讓劉翔受罪
“雖然總是想退,但從中國田徑發展的現狀來看,還是有很多東西難以割捨,因爲我們需要一批新的優秀的苗子頂替上來。”孫海平介紹說,現在手上有幾個上海田徑隊的青少年隊員,很有潛力,雖然不一定能像劉翔那樣有衝擊世界冠軍的絕對把握,但“參加奧運會和國際性賽事絕對沒有問題。”
與人才梯隊培養難度不相上下的,是理念的更新與升級。
最讓孫海平有切膚之痛的,無疑是劉翔2008年的受傷,“國外的經驗是,一般小傷病,用理療、電療、超聲波來治療,大問題,就毫不猶豫地上外科精細手術,而我們經常採取的是保守治療。2008年劉翔受傷後,國內很多專家都說要用保守治療,結果就是:表面上,3個月以後就好了,一訓練立刻復發,不能跑不能跳,因爲4個鈣化物還在右腳跟腱上,沒有辦法。”
最終,師徒兩人選擇於12月赴美,聘請美國休斯敦赫曼紀念醫院的外科醫師、曾爲姚明主刀的湯姆·克萊頓做了微創手術,將4塊鈣化物取了出來——今年年初,克萊頓也正式成爲劉翔保障團隊醫療組的一員。
據三聯生活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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