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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追訪卡馬喬的西班牙國家隊歷時4年,從采訪他的第一天到他離去,我們留下了友情和一笑置之的爭議。然而在深圳,一切都有所不同。從第一天的擁抱,到第二天有些防備,最後一天乾脆是對我吼叫:『馬塔,這是中國,說什麼要過過腦子,不要再給我添亂。』
回想在深圳跟隨中國隊的經歷,絕對不是0比1失敗那麼簡單,在那裡,給我留下最深刻的概念就是:不是所有中國人都希望中國隊贏,環繞這支代表中國的隊伍,有很多我在任何一個歐洲國家隊所沒有感悟到的東西。比如恨鐵不成鋼,比如絕望,比如永不言棄,讓我感到驚恐的,是那些幸災樂禍以及和一支大國國家隊格格不入的不職業。
賽後,卡馬喬的新聞發布會上,一位中國記者向卡馬喬提問『獨生子女問題』,這本是我一個極其私人的觀點,但在這裡卻被無限放大,最後成了卡馬喬的言論,這在歐洲是不可能發生的。
關於翻譯,我在深圳采訪周毅,感覺他是一個很不錯的小伙子,但文章在被中國眾多網絡轉載後,竟然受到了無盡的謾罵。翻譯問題始終是中國隊的一個要害。賽後,我與阿拉貢內斯的助手赫蘇斯進行了交流,作為卡馬喬的前助手,他也認為教練組只配備一名翻譯是肯定不夠的。此外,他認為在球場上向球員發出口令和動作的,應該是卡馬喬的第一翻譯,而不是卡馬喬本人。比賽45分鍾的時候失球,不但是大忌,也是球員不能及時獲得教練臨場指揮所造成的。赫蘇斯說,不錯,歐洲足球存在啞語,但想讓中國球員清楚卡馬喬每一個動作的含義和足球啞語,是不可能的。中國翻譯應該站在卡馬喬的位置上指揮作戰。
在深圳,我接觸了很多《體壇周報》以外的中國記者,讓我很吃驚的是,一位記者冠冕堂皇地對我說:『卡馬喬在西班牙失業了,所以纔來中國。』我想說,卡馬喬是現有西班牙職業教練中最有錢的人,這與他效力皇家馬德裡多年、一直擔任教練以及出色的投資有關。如果中國記者認為卡馬喬到這裡來只是為了撈錢,就顯然錯了——一名年薪被封頂卻要帶來4名助手共享,而且放棄一些在西班牙很好投資的人,與賺錢連在一起,這很牽強。我想提醒大家,卡馬喬的血性是歐洲足球圈共知的,一旦有一天,他在中國覺得不開心,再多的年薪都留不住他。一位能夠輕易放棄皇家馬德裡帥位的人,沒有什麼不能放棄。
我在深圳還有另外一個感受,就是中國隊的管理系統非常混亂,面對人數眾多的隨行人員,我發現中國隊最後一次合練,由於下雨和場地沒有很好的排水措施,訓練竟然無法實現。誰都知道這是一名教練在賽前最重要的一項工作,更令我驚奇的是,從來都愛發炮的卡馬喬居然漠視了這一切,甚至要求我不要說出來。還有一點,就是球員們有很多分心的事情,而這一切在西班牙國家隊都會有專人負責解決,目的只有一個,球員能夠百分之百專注於比賽。
我能感受到卡馬喬在中國的孤獨,有些時候甚至是無助,中國合作方能夠向他提供的資料和信息少得可憐,或許是得到某種暗示,他也不敢接觸一些在這方面閱歷豐富的職業人和媒體人,這是他擔任西班牙隊主帥時從來不曾遇到過的問題。我不知道這會不會成為中國隊成長的阻力,但我相信只有獲得更多支持的主帥,纔能有效地發揮他的能力。
說到這一點,我不得不提到另一個在中國足球裡看到的與世界足球的不同。包括歐洲,人們都知道,卡馬喬是中國足協簽約的,但支付他年薪的是萬達集團。可自從卡馬喬加盟後,萬達就消失了。西班牙、阿根廷、德國、意大利,都有萬達這樣的贊助商,很多贊助商都做得比萬達少很多,但他們都會在國家隊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我想卡馬喬也會不解,萬達究竟是乾什麼的?
在深圳體育場,我聽到了卡馬喬下課的喊聲,對此我進一步感覺到中國足球的獨樹一幟,難道一個國家的足球只取決於某個人的上課和下課嗎?顯然,這裡有人真的不知道足球是什麼。
隨皇馬第一次來中國至今,已經8年了,在首都機場登機的一瞬間,回頭凝望,我忽然發現,這個國家一切都變了,而且變化如此之大。臨別前,我只想告訴中國職業足球人和同行們,足球可以有變幻莫測的風雲,但沒有瞬間的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