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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助學生檔案:金滋力,重慶市豐都縣一低保家庭的孩子。今年畢業於重慶市第18中學,以674分的高考成績被北京大學錄取,因家庭貧寒,入學前接受當地福彩機構資助。
身爲重慶豐都縣一個低保家庭的孩子,金滋力幾乎在沉默中度過了自己的青少年時代。
2011年高考,金滋力以674分的成績被北京大學錄取。然而家境貧寒的窘境,卻使這個內心極爲纖細的孩子面臨着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如何面對周遭異樣的目光?
8月末,隨着大學新生陸續收到錄取通知書,重慶市福彩中心發放一次性資助助學金的活動也全面啓動。圍繞“福彩助學·愛心圓夢”主題,該中心今年開展了6項助學相關活動,共有2500名貧困大學生將受到福彩公益金的資助,總資助金額達900萬元,創歷年最高。
對於受益於此次資助活動的金滋力來說,他得到不僅僅是4000元福彩公益金,更是一份雪中送炭般的心靈慰藉。
孤僻少年令父擔憂
“在我們面前,他向來寡言。”談及兒子的性格,父親金南才的情緒略顯低落。
豐都縣,位於重慶市版圖中心,地處長江上游,當地以各種“陰曹地府”主題的建築得“鬼城”之名。1995年至2005年,十年間,豐都實現了重慶唯一的跨江“全淹全遷”,這座有着千年歷史的古城也因三峽蓄水工程而長眠水底。
如今,僅一江之隔,豐都新城早已建成。但百廢待興的局面並未帶來當地人顧盼已久的“轉機”,經濟發展水平低、就業難等問題依舊棘手,“國家級貧困縣”的名號依舊難棄。
一面是家境貧寒帶來的重壓,一面是在他人面前表現出的過度自尊,夾縫中的矛盾情緒長期封存,令金滋力的言行明顯異於大多數同齡人。“在我們面前,他向來寡言。”談及兒子的性格,父親金南才的情緒略顯低落,“爲了讓他變得更加開朗,我很早就決定讓他走出豐都。高中考到重慶18中後,他開始寄宿生活。但聽班主任反映,這孩子性格的兩面性非常明顯。和摯友在一起時熱情、真誠,對不熟的人則非常敏感,甚至排斥。”被北大藥學專業錄取後,分數勉強過線,專業冷門,加之與周遭同學較爲懸殊的家境差異,一切可能使孩子性格進一步“惡化”的客觀條件令金南才憂心忡忡……
自卑情緒加劇
如今走進大學,該如何跨出“信任他人與自信”的第一步,金滋力甚至找不到任何參照物。
8月26日,重慶至北京的普快列車K590晚點。顛簸了近30個小時的父子二人剛剛走出北京西站,便遭遇暴雨,心情跌至谷底。
“父親把我送進了寢室,跟同屋的另外三名同學寒暄了一番。”據金滋力本人回憶,父親走後,第一個和自己攀談的是位遼寧籍的同學。對方送上一打吉野家的優惠券,卻被他以“不愛吃”爲由當場拒絕。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吉野家是什麼,第一個反應就是其價格遠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外,緊接着便懷疑大家知道了我的身世故意給我難堪。”小金告訴記者,“雖然是同寢室,但我當時並未打算和他們交好。”
身邊的新面孔越是熱情,他就愈發覺得注視自己的目光中滿含戲謔意味。大學生活剛剛開始的十天時間內,金滋力沒有走出過校門,沒有去感受自己嚮往已久的北京城,沒有與同學同時出現在食堂,沒有參加過班內組織的集體活動。該如何跨出“信任他人與自信”的第一步,金滋力甚至找不到任何參照物。
日均開銷低於10元、隻身往返於自習室與寢室之間的大學生活,就此展開。嚐到孤獨滋味的同時,金滋力卻如同淺碟盛水唯恐灑落般精心“呵護”着自己易傷的自尊心。
福綵帶來心靈撫慰
“敢於淡然面對身邊的人,換來的不會是異樣的眼光,反而是更多的瞭解與幫助。就像這福彩公益金,其中匯聚的正是全社會對於貧困人羣的關愛……”父親說。
然而,在9月11日的面訪過程中,記者卻難以將眼前這個面帶微笑、對答如流的大一新生與其口中的自閉青年聯繫到一起。
原來,前不久與父親在電話中的一次長談,令金滋力的人生態度產生了積極的轉變。
向重慶市教委申請“生源地貸款”6000元后,第一學年的學費問題暫時得到緩解。但是父親匯至自己銀行卡上的4000元生活費,卻使小金倍感疑惑。“我很清楚家裏的經濟狀況,勉強維持生活都要依靠低保,哪裏有這麼多的錢單獨支出給我。”
在兒子的一再追問下,金南才最終將福彩公益金資助的實情原原本本地道出。剛剛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金南才曾經一度擔心供不起兒子上大學。爲了不讓小金分心,他一直沒有把四處借錢、申請補助的事告訴孩子。最終拿到這筆福彩公益金資助後,金南才便提早陪兒子入校報道。“父親一直以來沒有開誠佈公地聊起家境困窘的話題,也是擔心反倒會加重我的心理負擔。他在電話中對我說,敢於淡然面對身邊的人,換來的不會是異樣的眼光,反而是更多的理解與尊重。就像這福彩公益金,其中匯聚的正是全社會對於貧困人羣的關愛。父親是對的,別人對我的看法只是我一廂情願的臆想。試着去接近他人,或許會有意外收穫。”小金感慨道。
異鄉中秋感受溫暖
中秋臨近,他收到了生平第一份來自同學的祝福——兩塊宮頤府月餅。他卻不捨得吃,一直裝在隨身的包裏,走到哪兒,帶到哪兒。”“每次從ATM機提款後,我都習慣查看餘額。看着4000元福彩公益金一點一滴地注入自己的生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在金滋力的印象中,曾經獲得過的獎學金和助學貸款大同小異。前者要用優異的學習成績償還,後者要用同等金額的現金償還。但從沒有一筆資助像福彩公益金這樣“不求回報”,這份關愛令他回味良久。
自此,金滋力的生活悄然發生改變。雖然依舊不善言談,但他開始注意傾聽同學們的對話,感受每一個人的情緒。慢慢地,金滋力發現,同班同學中不只一位有着和他類似的成長經歷:出身農村,家境貧寒,獨立自強,品學兼優。
短短數日,金滋力前後爲競選學習委員上臺演講,爲加入校學生會多次參加面試,爲班內的拔河比賽出謀出力。中秋臨近,他收到了生平第一分來自同學的祝福——兩塊宮頤府月餅,豆沙和雙黃蓮蓉。“我嘴笨,的確形容不出接過月餅那一瞬間內心複雜的情緒。總之我是不捨得吃,一直裝在隨身的包裏,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結束採訪前,金滋力告訴記者,稍後要去參加一個“鬼城老鄉會”。和豐都考入北大的師哥師姐相約東校門集合,那裏距他憧憬多日的地鐵四號線,僅咫尺之遙。
記者:作爲孩子的父親,你的一席話對他頗具影響。這樣開誠佈公的深談,爲何不早點進行?申請福彩公益金的事爲什麼不第一時間告知孩子?
金南才:以滋力的性格,如果得知家裏供不起學費,他肯定會選擇輟學。我們不想讓孩子放棄去北大求學的好機會,所以申請助學貸款、申請福彩公益金資助的全過程都沒有向他透露。
豐都縣是國家級貧困縣,要在我們這裏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非常困難。所以像我們這種家境,在當地並不鮮見。早早說出“別人不會因你的家境而看不起你”這種話,對於一個自幼寡言的孩子來說無疑於“此地無銀三百兩”。如今滋力大了,到了可以接受這一切的年齡。
記者:金滋力高中的時候,月生活費曾經低於過400元?
金南才:2001年前,我在一家絲綢廠上班。那是豐都縣最好的企業之一,一個月六七百元的收入在當時足以度日。三峽移民後,我們家從名山鎮遷至三合鎮,絲綢廠也在短時間內因效益不佳而倒閉。時至今日,我每月靠打零工掙到的四五百元是家裏的唯一收入。
我每學期給滋力打4000元,除去1700的學費,他放假回來時還能剩下1000元左右,可以想見這孩子每月過得多麼清苦。
記者:金滋力上大學前,是否參與勤工儉學?
金南才:他一門心思鋪在學業上,很少邊讀書邊打工。不過今年暑假,他主動請纓來到我打工的沙廠幹活。爲了幾百元的報酬,瘦弱的滋力掄着大錘敲石頭、給工人們洗衣物、幫會計算賬……看着兒子在工地上奔走的身形,我心疼得要命。
記者:申請這筆公益金資助的過程中,是否遇到困難?
金南才:基本上沒有困難,我平時經常去居委會做義工,所以街道辦和縣民政局對我的家庭情況非常瞭解。申請名額下來以後,我便爭取到了這次機會。由於當地申請的家庭較多,所以只是等待審批的時間較長。
記者:你對福利彩票(微博)的印象是什麼樣的?
金南才:2003年雙色球上市,我用戒菸省下來的錢開始購彩,基本上期期不落。由於經濟條件有限,每期只投一注。即使不能中獎,也能爲福利事業做點貢獻。將心比心,因爲我知道這些公益金正是用來幫助像我們這樣的人羣。
7年多的時間,我並沒有中過大獎,但如今這4000元的福彩資助金卻比大獎更令我寬慰。本版文字記者倪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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