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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欣制圖
晨報記者黃嫣(韓國大邱9月1日電)
當地時間9月1日中午12點05分,南非選手塞門婭走上了韓國大邱田徑世錦賽女子800米決賽的跑道,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次有爭議的起跑。
無論從對手藐視的眼神,還是賽後零互動的表現來看,塞門婭都是被孤立的那一個。兩年前,這位南非姑娘曾以領先第二名將近2秒的成績在世錦賽800米項目上奪冠,也由此拉開了全世界對於運動員性別鑒定的討論,時至今日,即使國際田聯已經用一紙文書肯定了塞門婭女性的身份,依然無法止住所有人的議論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裡,塞門婭從外表來看,毫無女性特征。
事實上,這絕非這場爭論的根本,包括『刀鋒戰士』在內,南非體育已經在近兩年,用極端的手法挑戰了所有人對於競技運動的固有定義。在爭議中生存的南非體育,為何總是盛產『怪人』?這本身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大邱:塞門婭難逃冷言冷語
當塞門婭來到大邱時,她面對的就已經是一個充滿敵意的世界。 22日抵達的同時,她被當地媒體緊緊包圍,即使她一句話沒說,韓國報紙也用了近千字的篇幅來描繪她毫無女性特征的身體,最後還不忘揣測一句:據悉,她依然沒有停止服用雄性激素。
8月25日,塞門婭和教練做出了不參加1500米競賽的決定。教練對此的解釋是,塞門婭背部的傷勢依然沒有好徹底,為了保存實力,他們不得不放棄1500米,集中精力衛冕800米。
這一決定並沒有在大邱當地引起軒然大波,畢竟對於當地的人們而言,塞門婭參加幾項賽事並不是值得關心的東西,她上不上場,纔是他們真正在乎的事情。
9月1日中午12點,艷陽高照,把大邱曬得像一個海濱城市。塞門婭就在這個最熱的一天出現在藍色跑道上。組委會的官方攝影機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她,從上到下,從近景到遠景,幾乎掃遍了她整個身體。
塞門婭左手邊的第三道是俄羅斯姑娘塞維諾娃,她『不幸』也被擠入了鏡頭,只是從兩人的對比來看,身材弱小的她像是一只小雞一樣弱不禁風。攝像鏡頭難得的給了她一個特寫,只見俄羅斯人轉過身去看了一眼塞門婭,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這一幕被賽場碩大的屏幕給放大了出來,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塞門婭毫無表情的臉。
發令,槍響。塞門婭起跑衝得相當猛,但很快,她就被第一陣營給壓了下去。前面一字排開的對手像是約好了一般把她壓制在後面,一圈過去,無法忍受的塞門婭選擇從外道趕超,身材健碩的她很快超了過去,並佔據了第一位置。
真正的競爭直到最後200米纔開始。由塞門婭與塞維諾娃組成的領頭方陣開始了最後的衝刺,此時塊頭明顯較大的塞門婭顯得步履有些沈重,最終,靈巧的塞維諾娃以一頭的優勢搶得頭位,她與塞門婭的成績都是2分01秒01。
衝過終點線時,無人向塞門婭表示祝賀,連禮節性的招呼也沒有。而南非姑娘也是表情木然地獨自穿過混采區,只有在聽到本國采訪邀請時,纔暫時停下了腳步,但三言兩語中也只是對比賽的期待等等泛泛而談的話。
南非:塞門婭就是一個姑娘
與塞門婭在大邱當地的遭遇所不同,南非人一直把她當成英雄。在她的家鄉林波波,這個被稱作蠻夷之地的省份,很少有人能享受汽車、自來水,也沒有什麼發展機會。但這裡,為塞門婭而自豪。
這兩年面對全世界蜂擁而至的媒體,塞門婭的一家人都站出來證明她的女性身份,她80多歲的老奶奶用沒多少人聽得懂的土著語激動地強調孫女的真實性別,她當地的朋友也拿出了不少照片,以此說明從小到大塞門婭一直都是女性。
差不多在2009年柏林世錦賽之後,塞門婭曾給當地一本叫做《YOU》的雜志拍攝了一組大片。封面上的塞門婭燙著卷發畫著紅脣還涂著猩紅的指甲,看上去就像一個二十幾歲的時髦姑娘。當時攻讀體育科學的大一學生賽門婭在接受《YOU》的采訪中透露:『我願意經常打扮,嘗試不同的服飾但是卻從來沒有機會實現。我也想學著自己給自己化妝。』
很難說,這是否是南非人的一種表態,但至少,在他們看來,塞門婭就是一個姑娘,這與她的外表有沒有女性特征毫無關系。
南非人的體育精神
事實上,隨著去年國際田聯的一紙文書,塞門婭的性別之爭已經塵埃落定,至少在競賽這一層面,官方給出了他們的態度,而且是異常堅決,力挺到底。
只是在很多人看來,國際田聯的態度多少取決於他們對南非體育的尊重與敬畏,而並非是純粹的科學依據。在南非現代史上,體育扮演著重要角色。『體育在打破種族隔離方面比政府更加有力。』曼德拉曾經這樣說,『體育可以改變世界。這是一種可以團結人心的力量。』同時,人口的分類和重新分類問題歷史上也曾經折磨過這個國家,南非人尤其是黑人對於這個問題特別敏感。『性別門』爆發後,南非體育與娛樂活動部長斯托菲爾曾警告說:『如果國際田聯將塞門婭從比賽中驅逐出去或取消她的金牌,我相信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政府最後也決定,不管國際田聯最後如何裁決,塞門婭在南非可以繼續參加女性比賽。
斯托菲爾的話並非危言聳聽,在南非,體育從來不只是體育本身。當年荷蘭蘇裡南裔球星路德·古利特將所獲的歐洲金球獎獻給尚在獄中的曼德拉時,有人批評他不該混淆體育與政治。但如今,既使是國際足聯和國際田聯都在公開向曼德拉致敬,個中原因,不言自明。
在一部名為《成事在人》的南非電影中,曾就體育與政治在當地的空前結合,闡述了其歷史原因。
1995年橄欖球世界杯舉行前一年,曼德拉已贏得南非歷史上首次不分種族的大選,成為總統。他的當務之急是國家與社會重建,因而迫切需要通過一個標志性的事件,顯示種族和解。南非橄欖球世界杯賽正中其下懷。在南非,黑人多喜足球,視橄欖球為白人運動,南非國家橄欖球隊亦以白人球員為主,所以即使主場出賽,黑人也總是為客隊加油。《成事在人》在細節中描述了曼德拉的一片苦心。他先壓服國家體委,使之放棄更改球隊名稱與球衣顏色的衝動,再以口號『同一個球隊,同一個國家』宣於全國,接著接見球員,大加關懷,以自己在羅本島坐監期間的經歷,激勵他們奮勇求勝,為國爭光。
現在,隨著『刀鋒戰士』與塞門婭的出現,我們終於認識到南非體育的特殊性。在整個世界都在強調公平的時候,他們卻用體育,給予自己力量與信心。可以說,南非體育提供了另外一個示例:比賽可以不為名,不為錢,甚至不為勝利,而只是為了心靈的解放與情感的自由。與奢華的世界杯相比,塞門婭與『刀鋒戰士』,在他們看來更接近體育的真諦。而這些,都是他們為爭議不惜付出所有代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