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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賽玉
《籃球報》:教練,有沒有人說你很像前湖人主帥菲爾·傑克遜?因爲你們兩個人都很擅長調動球員情緒。
鄧華德:迄今爲止,還沒有人這樣比較過,傑克遜可是NBA的冠軍教練啊。
《籃球報》:就在幾天前,我剛從一位《泰晤士報》記者那裏,得到了你倆十分類似的評價。
鄧華德:呵呵,謝謝。
《籃球報》:你似乎與另一位名帥拉里·布朗也有相似之處:都在很多地方執教過……
鄧華德:拉里,在我看來,是籃球界的最佳教練。拉里和我確實都去過很多地方。我們有一點相像,就是我們都是籃球界的老師。
《籃球報》:你能成爲中國隊的主教練,你最想感謝誰?
鄧華德:我最想感謝姚明,如果不是他第一時間僱傭我執教的話,我就不可能來中國。一直以來,姚明給了我很多的幫助,他幫助我瞭解中國文化,熟悉中國哲學。總而言之,如果不是姚明,我的腳就不會邁進中國的國土。
《籃球報》:那你覺得自己和哪位教練最爲相似?
鄧華德:我不知道。我還沒仔細想過,我曾經和很多優秀的教練共事過,學習過,而我的父親在對我籃球理念的培育上,產生了最大影響。
《籃球報》:前幾天,我看見你在微博上發了一個丘吉爾雕像。他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名人?
鄧華德:不是。實際上,那是當時我們從機場坐車到酒店時,偶爾發現的雕像。當然,他是一位歷史上著名的強權人物。
《籃球報》:那麼,你的偶像是誰?
鄧華德:我的父親。
《籃球報》:這個問題可能不新鮮。在倫敦,球隊一直在輸球,士氣卻一直很高,這很不容易。你是怎麼做到的?
鄧華德:你需要對球員們誠實。我能給出的事實是,我們在進步。我們都一致認定的事實是,如果我們健康的話,我們在倫敦是能贏下比賽的。我們同時意識到的是,我們的很多年輕球員,在這屆大賽的鍛鍊下,取得了長足進步。稍微有些危險的是,我們在倫敦又打了太多比賽,眼下甚至年輕球員也開始很疲勞,紛紛受傷了。如果把幾個元素合併到一起的話,包括年輕球員通過比賽得到鍛鍊和提高,我們回去以後能得到很好休息,加上老球員們正逐漸恢復健康,將這幾個元素合併到一起,我們能預見到我們會越來越強,一支強隊正在成型。
《籃球報》:上任一年多來,你覺得中國隊在你的帶領下,在哪些方面取得了進步,是不是更強硬了?
鄧華德:防守。大家現在都深信,防守能夠贏球,大家在防守端,都傾注了最大的努力。比如我們打英國隊,在這次比賽前,打我們前,英國隊的得分是很高的,但對陣我們,英國隊不過得到了六十來分,而我們不過是用年輕球員在打球,可見我們的防守很強。
《籃球報》:拋開傷病因素,眼下這支中國隊,是否讓你感到滿意?
鄧華德:是的。但是我們現在真的深受傷病困擾,困擾太大了。
《籃球報》:客觀說,中國隊的得分目前是個問題。你覺得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鄧華德:我們拿昨天晚上(對陣英國)的比賽做個例子。朱芳雨得到了一些空位出手的機會,但因爲傷病原因,他在場上並沒有節奏,所以並沒有投中很多球;大郅同樣也得到了一些空位出手的機會,但他也是在之前有一些老傷,所以也沒法發揮出全力。丁錦輝能夠得分,周鵬也能夠得分,(但他們都傷了),我現在不會去看比賽的大屏幕上,我們能夠得到的分數,我看的是我們在場上創造出的出手機會。要着眼未來,再觀察球員在健康時,能不能在這些機會中得分。
在去武漢亞錦賽前,我們也確實需要細化解決一些進攻端的問題,我也比較自信,能夠在去那之前解決。你知道,當我們使用年輕球員打一些成熟隊伍時,最先浮現的問題,就是進攻問題。
你稱我爲‘幸運’,是在侮辱我,是在攻擊我。
《籃球報》:擔任中國男籃主帥,是一種榮耀,但確實也要承擔很大壓力。現在回過頭來看,你是否會對當初接任中國男籃主教練感到後悔?
鄧華德:我不明白爲什麼會有壓力,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執教的是美國隊,那是的,你有壓力,你必須要贏得世界冠軍,贏得所有冠軍。但我現在是在中國,中國只有在亞洲是必須要贏的。中國是個偉大的國家,是個強大的國家。中國有着最偉大的球迷,我們得到了極大支持。我們在亞洲爲什麼不能贏呢?我們一定要贏。當然,有些東西是我們不能控制的,比如傷病。如果我們繼續受傷病困擾的話,我們在亞錦賽上將會困難重重。但我還是看不到壓力。我把執教中國男籃,看成是榮耀和榮譽。
《籃球報》:在你看來,自己還會擔任多久的中國隊主帥?
鄧華德:我還沒有想過這個。目前,我的合同是到倫敦奧運會之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帶隊直到倫敦奧運會爲止。現在除了武漢亞錦賽,我沒有考慮別的東西。我還是一直堅持之前的說法,在亞錦賽上,一共有六支球隊能夠贏得冠軍,我們必須要認真備戰。
《籃球報》:那麼,在這六支球隊中,哪支球隊最危險?
鄧華德:我不會點出任何一支球隊。
《籃球報》:老實說,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從你執教國家隊到現在,在世錦賽、亞運會上,中國隊在你的帶領下,多次化險爲夷,打得非常不錯,包括這次在倫敦,總體上也呈現出一個上升的態勢。
鄧華德:你稱我爲“幸運”,是在侮辱我,是在攻擊我。你知道我們的隊員有多努力嗎?你知道我們的隊員訓練有多麼專注嗎?這不是運氣,這是努力,很多的激情,很多的專注。不要用“幸運”這個詞來侮辱我的隊員。
《籃球報》:好吧,我爲之前的問題道歉。那麼這次比賽,阿聯的狀態越來越好,在你看來,他是怎麼調整的?
鄧華德:在去年我們備戰世錦賽前,在去安卡拉前,他的狀態也有所起伏。但是,一旦他進入自己的節奏和狀態後,就成了一個非常棒的球員。他目前正在自己的比賽節奏中,他現在就像去年在土耳其一樣。我們現在需要給他配置更合適的球員,那時,你就會看到他打出更好的表現。那時,對他而言,包夾會減少,籃下也不會那麼擁擠。我們對他現在的表現是很滿意的。
我不會撒謊,我只會說實話,所以有時候大家喜歡我,有時候不喜歡我。
《籃球報》:劉煒雖然沒打比賽,但也出現在球館了,看上去心情不錯。他的傷沒問題了吧?
鄧華德:他的腰傷確實不好。多年的疲勞造成的,太多年,打了太多的比賽。斯杯裏,連續打太多的比賽,對他的腰部造成了很大損傷。坐飛機來倫敦,又是很長的時間,對他的腰部又是一次重創。最近兩天裏,他終於可以正常走路了。但我們飛回去,又得讓他疼幾天。
《籃球報》:在倫敦,又有多人受傷,是你做出球隊提前回國決定的原因嗎?
鄧華德:我認爲籃協的領導們認可和理解的一點是,這支球隊最終必須要保持健康。領導們非常明智地做出了這個改變(指提前回國)。所有人都認爲,這是對我們參加亞錦賽來說,最好的決定。主要不是因爲之前的傷病,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健康的球員也因爲過度使用而出現傷病了,這樣是不能贏比賽的。我們需要回去後重振旗鼓,讓大家健康起來,然後,我們纔會變好。
《籃球報》:很遺憾,王仕鵬的受傷引起了爭議。有些人發出質疑:球隊先發和輪換不固定,可能是球員傷病增多的主要原因,你怎麼看?
鄧華德:王仕鵬受傷之後,我們的先發是一樣的。只有朱芳雨是不一樣的,我們只是檢測他的腰,看他行不行。很多人不知道內情。朱芳雨的腰部之前傷了,在那場比賽中,我們想看看他到底能有什麼樣的表現。因爲要測試他的狀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熱完身後,直接上去打五分鐘。要不然,讓他熱身完不先發出場,然後又替補,效果並不好。因爲這個原因,我們纔在之前的兩場比賽中讓朱芳雨打了先發。自從王仕鵬受傷後,張博、於澍龍和孫悅是一直先發的。提出質疑的人們,主要的是對傷病的嚴重程度不瞭解,或者是對內情瞭解不夠。
《籃球報》:在應對媒體方面,你真是個大師。你是什麼時候學到與媒體打交道的技能的?
鄧華德:我不知道,其實我不擅長應對媒體。我對媒體有一點理解,那就是他們也在做自己的工作。另外一點是,我不會撒謊,我只會說實話,所以有時候大家喜歡我,有時候不喜歡我,所以我的工作是在9月15日開始的亞錦賽上取得冠軍。我對大家足夠尊重,但不管我說的話你們是否喜歡,我都會說。
《籃球報》:我知道你有個愛好,划着船在自家門前的小湖中盪漾。未來離開中國,再這麼做的時候,會不會想到自己的中國生涯?
鄧華德:實話實說,我還沒想過那個畫面,我們現在真的滿腦子都是武漢。我知道這聽起來像一個很狡猾的教練的回答,但這的確是事實。
採訪手記
鄧帥發飆我淡定
觀察一個人情緒的轉變,是件有趣的事情,當這人的情緒變得太快時,就更有趣了。在我採訪鄧華德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之前一直微笑回答問題的鄧華德臉色陡然一變,怒氣衝衝,還對着我說出了“F”字開頭的英文單詞。這時,我不僅沒有被激怒,老實說,還有種想笑的感覺。
這個引起鄧帥發飆的問題是:教練,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中國男籃在去年世錦賽和亞運會上的成功,是每一位球員的努力和奮鬥換來的,也是鄧華德勉勵指揮的必然結果。不過,我們都不能否認的是,男籃的運氣的確一度很好,世錦賽上小組賽的“被出線”,相信每個人都還存有印象吧?因此,這個問題並無挑釁之意,只是想了解一下鄧華德的執教心態而已。
可是,鄧華德一聽到這個問題,嘴裏就在小聲嘟囔個不停,說出口的詞彙,也開始不乾淨了。這個發飆十分突然,鄧帥的情緒變化極快,並沒有任何預兆,加上他嘴裏加重聲音吐出的“髒話”,似乎是要把我激怒了。鄧帥狠狠地說,不要用“幸運”來侮辱中國隊的隊員,因爲中國隊的成績都是努力拼來的。
可是,這個回答中,有兩個偷換概念。第一,我問的是他,不是男籃隊員;第二,在競技場上,努力與運氣,兩者都能左右最終的成績,問是否好運,並不是在質疑隊員不夠努力。
這些念頭在腦中飛速一閃之後,我又馬上想起了同事們多次叮囑的一句話:“不要在意鄧華德的發飆,他的發飆針對的不是你,他是做給別人看的。”於是,我心情平和,並未熱血上涌,而是馬上說了一句“我爲我之前的問題道歉”,便開始追問他下一個問題。
這下,鄧帥反而有些措手不及了。有那麼一剎那,他的右嘴角已經冒出了一絲微笑,但眼睛還是緊瞪着我的。我笑了。再好的演員,也有措手不及的時候。
本報特派記者石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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