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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特丹世乒賽期間,北京的雍和宮在每天早上9點的時候,總會迎來一個客人,這個女孩誠心誠意地每天一開門就準時來報到。一個大師看着奇怪,以爲這女孩家裏出事了,叫她洗了手再進殿,給了她一杯“聖水”喝。這個女孩是前國手賈貝貝,肖戰的夫人,她每天的願望最終在5月15日這天實現,張繼科奪冠後衝上看臺,擁抱了她的丈夫。
夫人天天去祈福的事情,肖戰知道,啓程前拿到的兩張祈福字條,他自己揣着一張,另外一張已經偷偷塞在張繼科球包裏,但肖戰的心裏始終不安。他最瞭解張繼科的性格了,大賽中他永遠存在兩種可能性,要麼就激情四射地充分發揮自己,要麼就莫名其妙敗給連名字都念不利索的選手。
比賽前肖戰的自信心明顯不足,在奧地利適應訓練的時候,休息日隊員們出去買東西,肖戰怕這些事影響張繼科的集中程度,規定他什麼都不許買。
“結果這小子拎着兩件衣服回來,給我氣得夠嗆,剛要罵他,他指了指衣服和短褲上都有一個數字1,然後衝我笑,意思是讓我別說他。”
張繼科在德國公開賽前,也買了一件背後印着“1”的衣服,結果決賽裏他贏了波爾,掃清了公開賽萎靡的狀態。
“肖指導在賽前最擔心的應該是我前兩輪就莫名其妙輸掉吧。”張繼科笑嘻嘻地說,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明白,陪他一路走過來的肖戰確實不容易。
當張繼科的教練,一定要擁有一顆強心臟,只有那樣,才包容得起張繼科的得瑟。
雙打第一場在副館進行,張繼科/王皓明顯不在狀態,倆人在賽場上兜不住地丟分,一點溝通都沒有,賽後被劉國樑教訓完,肖戰陪他倆坐在木頭釘的看臺上,三人一直無語,腦子卻在滴溜溜轉着剛纔的比賽和接下來的比賽。肖戰不可能不着急,他的徒弟第一次參加世乒賽單打比賽就那麼得瑟,又在第一場球就暴露出不在狀態,這正是他最擔心的事。
突然,“靜思會”閉幕,該訓練的訓練,該比賽的比賽,張繼科站起來跟肖戰說:“這場球打得不好,可能是因爲賽前球沒挑好。”肖戰噗嗤笑出聲,自己打得不好,怪他這個教練球沒挑好,但嘴上笑着說,是啊是啊。“我這不是得給他個臺階下麼。”肖戰這顆強心臟,不但要包容,還要適當地配合。
打朱世赫前,肖戰特意拉着我和華奧星空記者張矣韻去看臺看比賽。他的緊張,坐在他旁邊的我們不用看都能感覺得到,沒有語言,只是不停地大聲鼓掌,喊着:“彆着急,沒關係”,那可是看臺,亂哄哄的一片,肖戰卻像在做場外指導一樣認真。從封閉訓練開始,肖戰就沒踏實下來過。“說不上來擔心哪裏,就是感覺信心不足,其實他封閉訓練練得很好,就是不知道哪裏有點讓我糾結。”說白了就是太擔心,太在乎。
對王勵勤的比賽是肖戰最緊張的,王勵勤在肖戰眼裏不光是一個世乒賽王者,而是一道自己隊員的世乒賽“門檻”。2005年和2009年的陳玘,以及2007年的郝帥都是被王勵勤擋在了8進4這道門外。2011年,張繼科8進4的對手也是王勵勤。
“在我看來,王勵勤是一個關,他必須要過的。以前我帶的隊員,全是被大力打敗的。陳玘兩次,郝帥一次,我在國家隊還沒當幾年教練,就有這麼多次,所以這是一個坎兒。但是賽前我心裏面總是想,該還了。”肖戰說他沒太緊張,也沒想過張繼科會輸這場球。
其實那場球我和張矣韻是坐在肖戰背後看的,他一直僵直,雙手環在胸前,手掌張開緊緊貼着肋骨,好像在擁抱自己。因爲是內戰,看球的時候國家隊的人沒有人喊,也沒有人鼓掌,所以肖戰這樣更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戰勝王勵勤後,肖戰擡起屁股就走,我們在後面拍他一下,沒想到肖戰見到我倆就開罵:“你們跑哪兒去了,我在記者席也找不到,在看臺上也找不到!”當時肖戰眼睛泛紅,嚇了我們一跳,趕緊解釋就坐在他身後看球,哪兒都沒去。“有一個球我沒控制住叫了聲好,結果教練和隊員都看我,覺得我怎麼內戰裏還這麼緊張。”如果這就是肖戰後來說的不緊張的狀態,那就暫且相信吧……
當張繼科的教練,要在別人都覺得他會崩潰的時候選擇相信他。
馬龍和王皓還沒開始打,練習室裏張繼科和郝帥已經開練挺久了,肖戰坐在旁邊的球檯上看,表情比張繼科對王勵勤時還要嚴肅,渾身散發着一種緊張的情緒,好像在跟練習室的每個人宣告,他的弟子馬上要去打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比賽。
肖戰相信張繼科是一定會戰勝波爾的,看着他穿着德國公開賽贏波爾時一模一樣的那身球衣,肖戰在賽前特意回頭找到我和張矣韻這兩個“純球迷”,然後咧開嘴一笑。
可是第一局輸了,肖戰躥到後面挨着兩個球迷坐,依然是緊緊抱着自己的姿勢,幸好這是場外戰,讓肖戰可以一點不壓抑地叫好拍手,眼神隨着張繼科的表現一局比一局堅定,“我就沒想過會輸。”
打完波爾,張繼科有點想鬆口氣,畢竟戰勝了國乒第一對手,完美地守住了外戰這條線,賽後劉國樑那句,“這場比賽張繼科打得不可思議”,讓平時很少聽到劉國樑大張旗鼓誇獎的張繼科有點鬆氣。
“贏完波爾,他一度有點鬆,覺得任務完成了。但是我告訴他,運動員能進決賽不容易,如果把握不住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再說進決賽你還不一定贏,現在鬆口氣有點早。”
肖戰認爲,幫助張繼科的人很多,賽場上有不少張繼科的球迷在給他吶喊,走到哪都有球迷找他簽名合影。打完波爾以後,荷蘭隊的李佼也幫了不少忙。“李佼原來在青島二體當教練的時候帶過張繼科,賽後我們沒地方去,她就幫我們找了一間荷蘭乒協的房子,讓我們在裏面坐了近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能讓張繼科冷靜下來,把決賽可能出現的東西捋一遍。所以我認爲幫助他的人很多,他應該認真對待,他不能辜負大家。”
肖戰說,一年前張繼科跟他說過的一句話讓他記憶猶新,“他說這麼多人支持他、幫助他,如果不拿,他對不起大家。我相信這只是對我說,絕對不是對媒體或者對別人的那種語氣。”
所以肖戰的那句能進決賽不容易點醒了張繼科,讓他繼續“運氣”,迎戰這次難得的決賽機會,不爲隊裏的任務,不爲賽後奧運會的報名,只爲了對得起他自己的付出和支持他的人。
做張繼科的教練是很糾結的一件事,做他的球迷也是一樣,總感覺他還是小孩,還是以前那個情緒化的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垮掉。“決賽的時候我就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總感覺他快不行了,要垮了、要垮了,尤其10︰5領先又被一路追上來的時候,不過這小子這次還行,真扛住了,沒什麼說的,就是男人,真男人!”
劉國樑的一句話肖戰非常贊同,“這小子確實挺硬的,硬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張繼科贏最後一個球的時候肖戰沒看見,因爲直播用的攝像機正好擋在正中間,而肖戰就坐在攝像機後的位置上看這場決賽。“當時我愣在那了,沒看到是怎麼回事,是蔡局(蔡振華)在後面拍着我說:哎哎哎。意思是我怎麼還傻愣着,我才發現有了,我還以爲那球擦邊了,因爲我看不到,我看他慢慢倒地,我以爲又一個擦邊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肖戰已經參加完慶功宴,雖然沒喝多少酒,但他還是滿眼通紅,張繼科偷偷爆料說肖戰剛纔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哭去了。慶功宴上劉國樑、肖戰和張繼科在一起聊了很久。“對波爾那場球是我們跟劉指導一起看錄像準備的,看到很晚。其實我認爲那場球順利拿下,主要是劉指導排他思想上的結兒,排得好,真的太關鍵了,這也是劉指導真正厲害之處,把他的心結兒一點點往外排,這點確實是我這個主管教練做不到的,也沒有這個境界。”肖戰說得有點激動,“說真心話,真正得感謝劉指導對繼科,他義無反顧地相信繼科。從莫斯科到現在,從第一次世界盃團體,到亞洲錦標賽。我到現在還記得,亞洲錦標賽半決賽,繼科輸給高禮澤,按道理說不可能讓他上決賽,結果劉指導還是讓他在決賽中上場了,這就告訴我們一個信息:他相信張繼科。所以繼科這次得冠軍,也沒有辜負劉指導。”
肖戰最後說,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誇張繼科好了,只能說是個男人,是個爺們兒!但是肖戰還說了,一個單打冠軍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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