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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日,從韓國療傷歸來的權輯在他的住處時代奧城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裏接受了本報的第一次專訪,這時距離他加盟泰達隊已經長達4個月的時間,語言不通讓他這個韓國外援成爲隊內最“少言寡語”的角色,加之性格內向,他從來沒有面對面地和中國媒體打過交道,甚至在彼此握手落座時還多少顯得有點靦腆。可即便再內向,與外界疏離的太久也自然會有滿腹想說的話,我對權輯的採訪就這樣在沒有任何寒暄作爲鋪墊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地展開了……
如果錯過恆大,我會非常後悔
中超第一年,權輯就爲自己選好了他要死磕的目標,不是泰達的死敵北京國安,也不是將他恩師樸成華趕下臺的大連實德,而是本賽季無比高調風生水起的廣州恆大。
“如果錯過同恆大的比賽,我會相當後悔。當我一拿到中超賽程的時候,就一直在看,一直在等待這場比賽,但是我現在的傷勢還要等待與隊醫協商,能否出場還是個疑問。”權輯說這番話的語氣有點沮喪,他並不確定自己的恢復情況能否達到老漢的標準,但是對於週末的這場比賽,他比誰都期待能夠上場。
爲什麼偏偏與恆大“誓不兩立”?權輯這樣解釋其中的緣由:“天津是傳統強隊,而廣州恆大是新興的貴族,他們已經9輪不敗,我想每個泰達隊員都想阻擊他們,這場比賽應該是中國的國家德比才對。”
事實上,瞭解權輯的人都知道,他要死磕恆大的原因並非如此,那種劫富濟貧的想法只有中國人才會有。他要死磕恆大則是因爲兩個人——李章洙和趙元熙。同爲韓國人,權輯很想在同胞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這恐怕是所有留洋球員的共同願望,更何況,過去幾年,趙元熙一直都是權輯的替補,可是後來趙元熙去了英國,兩人的差距日漸拉大,身價也差出了一截。一開始,泰達有意引進趙元熙,但被廣州恆大以高價截殺,作爲趙元熙的“備胎”,權輯這才得以加盟天津。談起趙元熙這位故人,權輯說:“我和他從初中就在一起,一直到國青隊,後來他去了英國,就很少見面了。”
週末泰達迎戰廣州恆大,這給兩人提供了一次很好的對決機會,但不確定的是,權輯的傷勢能否讓他得償所願,披掛上陣。“如果錯過了,我只能等待客場的比賽。說實話,這段時間我的心情被傷病搞得非常鬱悶,我是泰達俱樂部簽約的球員,應該爲球隊做貢獻,可現在卻幫不上忙,我真希望能夠早點上場比賽。”
記者手記
愛闖蕩愛足球
權輯第一次在天津露面,還是2月份,那時候津城冷風嗖嗖,權輯從大巴車上下來,一身典型的韓範兒裝扮,灰色的圍巾配上得體的大衣,一眼瞅上去,不像個踢球的,倒像個韓劇裏的養眼帥哥。
權輯的家庭條件相當富裕,父親是首爾知名地產商,排名可以擠進前十,如果在中國,以他的家庭背景,沒有哪個父母會送孩子去和一幫窮小子踢球的。但是權輯偏偏不走尋常路,16歲的時候就被送往德國科隆訓練營,一呆就是3年。此後回到K聯賽,從全北現代到浦項制鐵,再到大田市民,權輯沒有在家鄉首爾效力過一傢俱樂部,他不想讓父親爲他做得太多。
也許我們的立場一開始就是有區別的,權輯並不認爲錢和足球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他選擇踢球只是爲了追求在足球場上的那份幸福感和快樂,他說那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標和挑戰,韓國軍事化的足球訓練逐漸讓他感到厭倦,於是,在2010年年底拒絕了大田市民的優厚待遇,告別了效力9年卻讓他感到無比束縛的K聯賽。
“小的時候,我父母比較支持我踢球,可後來我一直也沒踢上世界盃,沒有成爲球星,我父母還是有點小失望的。”權輯半開玩笑地這樣自嘲。如果單從權輯的外表,你絲毫看不到他那顆熱衷漂泊的心,他甚至提醒記者,千萬別被他的外在所矇蔽,“雖然看上去我性格比較內向,但我在韓國朋友非常多,面對能成爲朋友的人,我比外向的人還要外向。”
泰達隊裏也不乏權輯的朋友,“李瑋鋒、陳濤、曹陽、毛彪、聶濤……”權輯數着隊裏的哥兒們,“大家對我都很好,雖然語言不通,但他們都能主動幫助我。”在陳濤的微博上,有一張權輯滿頭白髮的照片,當時他這款髮型絕對震驚了隊裏的不少潮人,和權輯比起來,于大寶恐怕也只能甘拜下風。然而,這次見到權輯,他已經更換了髮型,很利落的短髮,從潮人一下回歸到了質樸,“是在韓國時把頭髮染回來的,在我們國家,這個頭髮顏色見了長輩不大好。”
【他們死了,我很震驚】
就在權輯離隊返回韓國治傷期間,韓國足壇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反賭風暴,身處國內的權輯感受到了身邊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盪滌着韓國足壇的醜與黑。不過,自殺的鄭宗關和權輯曾是全北現代隊隊友,因此,在這個敏感時刻,回到韓國的權輯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可怕的傳言當中。
記者:韓國國內的賭球風波正鬧得沸沸揚揚,你這次回國感受到異樣了麼?
權輯:毫不誇張地說,這次賭球風暴已經引起了K聯賽的大震盪。賭球這種事在韓國人看來是非常惡劣的,因此無論是報道,還是韓國國民的關注程度都是空前的,我每天都能看到報章上關於賭球的大篇幅報道,街頭巷尾也都在議論這件事。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些事情發生,我也感到很震驚,特別是包括我的朋友也出了這種事情。但我認爲這還是個別人的行爲吧,韓國足球的大環境整體還是好的,只不過讓幾顆老鼠屎攪了一鍋湯。我相信韓國球員大多數人的職業素養還是好的。
記者:聽說自殺的鄭宗關和你曾經是隊友?
權輯:是的,2005、2006年我們在全北現代隊一起效力,鄭宗關大我兩歲,所以我一直把他視爲前輩,作爲後輩我很尊重他,他給我的印象是個非常開朗外向的人。但自從我2006年年底轉會去了浦項制鐵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現在突然聽說他自殺了,我感到非常吃驚。
他的球踢得非常好,技術出色,訓練也很努力,而且邊後衛、邊前衛都可以打,是名不錯的邊路好手。可惜,他的運氣不是很好,後來去部隊服了兩年的兵役,耽誤他的職業生涯。本來他最近還是要回全北現代的,因爲崔康熙教練非常喜歡他,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先不講他賭博的事情,單單說他的球技是非常好的。
記者:爲什麼韓國球員往往在面對這種醜聞時會選擇自殺謝罪?
權輯:我也不知道,好像現在自殺在韓國就像流行方式一樣,不只是足球圈,演藝圈、政治界都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病毒。也許在他們看來,自殺是緩解壓力的一種很簡單的方式吧,他們覺得壓力大了就吃藥、上吊、跳樓……當然,這也是從最近幾年纔剛剛開始的。
韓國人以前也不這樣,但是韓國社會是這樣的,如果你做不到最好,你可能就會捱罵,人從一個高位突然掉下來的時候,尤其是當名聲受到羞辱的時候,那麼落差感會很大,再也沒有信心去做別的事情,從而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記者:你在韓國踢球時,發現了什麼不正常或者說是有人賭球的跡象嗎?
權輯:作爲球員來講,在場上踢球肯定都會有失誤,誰也不是超人,但我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也沒聽說過有誰在賭球。
記者:你的許多朋友都捲入了這次賭球事件,能談談你此刻的感受麼?
權輯:我在K聯賽踢了9年,好朋友很多,發生這些事,我感到非常痛苦,以前我也沒察覺出來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替他們感到痛心,犯了錯誤不要緊,接受調查也可以原諒,但是自殺,人都死了……犯了法,法律可以去懲罰他,但是人死了,父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記者:就在你回國療傷的時候,中國也傳出了不利於你的傳言,說你回韓國並非治傷,而是因爲涉賭接受警方調查。
權輯:我有所耳聞,其實,韓國現在已經被賭球搞得很混亂,我可以理解這些傳言,只要是和足球沾邊的人,誰都有可能被懷疑。但我絕對沒有問題,這個請放心,大田隊那些賭球的隊員,我在的時候,他們還沒有來呢,我並不認識他們。實際上,賭球的主要還是一些年輕的隊員,自己本身沒什麼錢,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所以纔會鋌而走險妄想通過賭球來一夜暴富。
記者:就在今天,又爆出全北現代球員金某與鄭宗關交往密切,已被調查。
權輯:(很驚訝)你說的是金炯範麼?我知道,在全北隊他與鄭宗關關係最好,兩人曾經一起租房住,我想交往密切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鄭宗關那時候經濟上比較困難,作爲朋友金炯範借過他錢,也僅此而已吧。
記者:其實就在你加盟中超的前一年,中國剛剛經歷了一場類似的反賭風暴,甚至連足協主席也捲入其中。
權輯:我知道,當時韓國媒體對此事也進行了報道,賭博這個東西哪沒有呢?在韓國,足球博彩是合法化的,起初每人只能買10萬韓幣,不過現在不限額了,可能這也是賭球惡化的原因吧。
【恐韓症是中國人的心理病】
從國青到國奧,權輯作爲韓國國字號球員與中國隊有過不少次的交手,他領教過那些爲打破恐韓症而殺紅了眼的中國球員的厲害,而當他登陸中超後突然發現,其實,中韓足球之間的差距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大,恐韓症根本只是一種心理怪病。
記者:你是泰達隊歷史上的第一位韓國外援,當初爲什麼選擇到中國踢球?
權輯:我崇尚到國外去生活,很小的時候我就在德國生活了三年,我喜歡的是那種能夠享受到快樂、帶給人自信感的足球,而韓國足球總是讓隊員感到很緊張,給人壓迫感,很多事情都管得很嚴,像是軍事化。到了國外,我畢竟是個外援,所以更希望趁着職業球員的黃金年齡到國外再挑戰一下自己。
去年大田市民要和我續約,被我拒絕了,我堅持要到國外踢球,我答應他們我不會加盟K聯賽的其他隊伍。後來經紀人爲我聯繫了J聯賽和中超,我瞭解到泰達是支不錯的球隊,去年獲得了中超亞軍,更主要的是,通過試訓,我的能力也打動了阿里·漢。
記者:聯賽9輪戰罷,對中超印象如何?
權輯:通過這段時間的親身感受,我覺得中國球員在個人技術上甚至要比韓國球員好,中超有很多技術出衆的球員。當然,韓國足球有它的傳統,高對抗、高體能,緊逼壓迫性很強。但是在傳接球的技巧性和靈活性上,中國要比韓國強。來中國之前,我聽到過很多中韓聯賽差距之類的話,還有恐韓症,但真正到中國體驗一下才知道,中韓之間的差距並不大,中國聯賽水平在亞洲也是數一數二的。
就拿泰達和全北現代的比賽來說,如果在陣容齊整的情況下,泰達絕對有的一打,而且會是一場相當精彩的比賽,不過以這樣的陣容打的一點問題沒有,已經非常好了。我那天很想去現場爲球隊加油,但如果要去全州,要3個多小時的車程,醫生不允許我那麼做。
記者:覺得今年聯賽冠軍屬誰?
權輯:奪冠大熱門應該是廣州和天津,泰達是支非常好的球隊,越往後越能看出這支球隊的內涵,不像廣州是靠砸錢砸出來的,天津隊有他的內涵。來中國之前,我知道山東魯能非常厲害,但從今年他們的表現看確實有點意外,如果後面能夠反彈的話,他們也是我們競爭冠軍的對手。我已經連續4年征戰亞冠,也碰到過山東隊和上海隊,後者的水平也還是可以的。
記者:你曾經代表韓國國奧與中國隊交手,有印象深刻的隊員嗎?在韓國球員心裏,對陣中國隊真的會有一種天生的自信麼?
權輯:2004年的奧運會預選賽,我隨隊到長沙與中國隊打過一場比賽,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中國隊的隊長杜威。(其實權輯和曹陽也有過交手,只是兩人如今都不記得彼此了。)至於你說的心理上的自信,的確是這樣的,韓國球員在面對中國隊時的確很有自信,但同樣也很擔心,因爲中國隊踢球非常粗野,經常一場比賽傷掉我們一兩名球員。相比之下,日本隊更講究技術,中國隊踢得更加硬朗,我們能贏是能贏,但是也很困難,他們每次見到我們踢得都非常瘋狂,就像瘋了一樣,我可以感受到他們對於戰勝我們的那種渴望。
記者:東亞四強賽上,中國隊3:0戰勝韓國隊的比賽,終於結束了11年逢韓不勝的尷尬。
權輯:哦,那場比賽我看了,我也很驚奇,但我必須承認那場比賽中國隊踢得確實很好,倒不是韓國踢得不好,而是中國隊踢得太好了。那場失利之後,韓國球員的壓力很大,他們都快被罵死了,但沒辦法,中國隊的表現無懈可擊。□
【沒有翻譯我很痛苦】
本賽季,中超颳起了強烈的韓國風,共有8名韓國球員和4名韓國籍教練登陸中超,然而,“韓國幫”似乎並不能很好適應中國的生活,聯賽尚未過半,已有兩名韓國教頭率先下課,包括權輯自己也承認,在剛到中國的那段日子,他的確非常痛苦。
記者:來天津這段時間還適應麼?
權輯:說實話,剛來天津的那段時間我真的非常痛苦,俱樂部曾經給我安排過兩個翻譯,但是我都不大滿意。語言上無法溝通是我最大的困難。
現在基本上算是適應了吧,無論是生活還是現代化程度,天津都相當不錯。今年我跟泰達去過一次長春,那裏的天氣凍死我了,那個城市我絕對生活不了,而天津,特別是奧城這個區域韓國人很多,我差不多已經喜歡上這裏了。
記者:在國外踢球,語言不通應該算是最大的障礙了。
權輯:其實文化也很重要,能不能融入當地的文化很關鍵。
足球方面,在訓練場上是不需要語言的,足球有着全世界通用的語言。問題主要還是在生活中,我在想是不是需要找個家教,學習一下中文,現在我也一直在學,也會說一些。在天津一切都很好,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早點來個翻譯,那麼我在這就徹底沒有顧慮了,但說真的,能夠找到稱心的翻譯不是很容易。
記者:你始終無法在泰達隊打上主力,也是這個原因?
權輯:我加盟泰達是非常匆忙的,從來到中國到簽約也就一週的時間,2月份正好是K聯賽休賽期,我已經休息了兩個月,而且冬訓期的功課沒有做好,然後在澳大利亞的比賽中又受傷了,一休息就是兩個星期,沒受傷的時候比賽至少還是一直在打的。
不過話說回來,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家,沒有翻譯是非常痛苦的,但是球隊裏的氣氛很好,大家對我都很熱情,包括平時也願意和我開開玩笑,大家都主動來幫助我,比如約我出去吃飯,在這個集體我得到了很多友好的幫助。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我的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我渴望早點爲泰達隊做些貢獻。
記者:今年不少韓國教練和你一樣選擇來華闖蕩,在他們當中,你對誰最熟悉?
權輯:樸成華,他是我國青隊的主教練。金鶴範雖然沒教過我,但在城南,他是名優秀教練,張外龍也沒有帶過我,可是他在仁川帶隊成績也非常好。
我知道有兩個韓國教練已經下課了,我想這並不是說教練的水平不行,可能是中韓之間文化的差異,他們沒有讓隊員充分理解韓國教練執教的方式。
樸成華和金鶴範都是非常嚴厲的教練,說一不二,中國球員喜歡自己的方式,但是樸成華要求的標準,他們不能充分地理解和執行。
記者:大連隊很多隊員都反映,樸成華練得太苦。
權輯:呵呵,這個我信,因爲我深有體會。樸成華的訓練量絕對大,在U20國青的時候,跟着他都快累死我了,那個時候也累得我夠嗆,不過他的組織力和領導力非常強,是名非常有氣質的教練。
記者:那麼你現在的教練阿里·漢呢?
權輯:阿里·漢和韓國教練完全不一樣,他會讓隊員喜歡跟着他訓練,他會讓你認識到,足球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項事業,享受足球、快樂足球,調動積極性,調動球員的情緒,這是阿里·漢的執教特點。而且,在戰術和觀察力上,阿里·漢絕對是個頂尖的教練,看問題一針見血,是個非常聰明有頭腦的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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