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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南昌與深圳賽後,晚9時,陳志釗和父母來到衡源入駐的酒店大堂,他想在回番禺前再去朱炯房間打個招呼,但教練組出外吃晚飯了。“朱導不在,電話也沒接。”陳志釗說。陸續,一些隊友路過,“釗仔,來啦。”隊友笑着,“什麼時候回來……”似乎欲言又止,“等一切談好之後吧。”陳志釗也還像過去那樣靦腆地回答,簡單,卻只能如此。
21日,南昌與深圳賽前一天,一大早,陳志釗一家就從番禺驅車趕到惠州。此行目的有三,和朱炯見面、感謝遠道而來的球迷、現場看看母隊的比賽。上午10時,在朱炯房間裏,兩人單獨聊了一個多鐘頭,陳志釗仍然堅持之前的意願,歸隊前想要一份約束未來的合約,朱炯的觀點則是,有約在身的陳志釗,先歸隊再談未來這是一個態度。很明瞭,這次談話沒有新的進展。原本,衡源投資人徐國良當晚有可能來到惠州,這樣陳志釗或許有機會和老闆面對面進行一次溝通,但因爲徐國良臨時公務在身,預期中的會面沒有實現。
選擇
“一定要贖回那房子”
20日,番禺市橋。陳敬賢開着車繞過幾條街巷,路過一幢幾層高的樓房時,他放慢車速,指着樓告訴記者,那纔是他曾經的住所,“過去做生意失敗,把這幢樓給銀行抵押了60萬,那還是1995年,釗仔剛念小學的時候。將來,我要把它贖回來,一定的。”
從1983年到1997年,陳敬賢經營着自己的生意,1991自家就購車了,狀況好的時候身家在數百萬,在當時家庭條件算非常好的。1995年到1997年,生意上失敗,直至抵押房產,最終還是賠光了。這時的陳敬賢經歷了一個從風光到落魄的階段,好在過去有一些好朋友仍然無條件支持他,“當時有朋友送我一輛大貨櫃車,就是白送的意思,想幫助我重新開始,辛苦些一年賺幾十萬也沒問題。”陳敬賢開了一段時間貨車,如果不是因爲足球,他可能也就那樣繼續下去,但兒子的選擇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實際上,陳志釗1997年還學過一年網球,但興趣不大,陳敬賢試探着問9歲的兒子:“你到底喜歡什麼?將來想做什麼?”陳志釗說:“就喜歡足球。”於是在1998年,伴隨着火熱的法蘭西足球之夏,在“朗拿度”和“卡路士”感染下,陳志釗真正開始了足球訓練。一段時間後,陳敬賢發現任由兒子自己練,提高實在緩慢,他做了一個決定,把貨櫃車還給了朋友,從此開始了全職陪練的生活。
僵局
本不應該對立的雙方
過去的房子沒了,相隔不遠一套屬於親戚的住宅成爲陳志釗一家的寄居之所,這裏甚至說不上寬敞明亮,而這種狀態已經有十多年了。
牆上貼着羅納爾多和卡洛斯的海報,陳敬賢坐在一臺電腦前,查閱着網上關於陳志釗事件各方最新的說法,不時緊皺眉頭若有所思。陳志釗的房間在樓上,因爲只有那間房有臺空調,“先要讓他休息好”,陳敬賢說。陳志釗媽媽也不在家,“應該是去接小孩了,她現在還幫別人帶着兩個小孩,時間長也帶出感情了,兩個小孩像自己家裏人一樣。”而陳志釗被廣東衛視邀請去做一檔足球節目,此時正在返家的路上,陳敬賢接到了兒子的電話,電話裏,陳敬賢問釗仔:“怎麼樣?有沒有在節目裏責怪俱樂部?”“也沒有,就是說了我自己的希望吧。”釗仔告訴父親。陳敬賢明白,激化矛盾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幫助,俱樂部和陳志釗也本不應該成爲對立的雙方,他只想爭取得到一個合理的結果。
從葡萄牙回國時,陳志釗希望能在今年夏天再去費倫斯(位居葡甲榜首的費倫斯已經在2010/2011賽季提前一輪歷史上首次衝超成功)。但現實是,目前的僵局下,擁有決定權的俱樂部鬆口讓他今夏出去的可能性爲零,陳志釗明白這點。他願意歸隊踢完這個賽季,但希望俱樂部同時也能考慮他的意願,給一份讓他心安的合約。具體是這樣:認可賽季後在冬季轉會期免費租借一年(可以由陳志釗方面聯繫也可由衡源俱樂部幫助聯繫);約定租借期滿後的轉會費數額。
陳敬賢說,冬季能否有歐洲俱樂部願意租借陳志釗,他現在心裏也沒底,如果沒有合適的球隊,陳志釗還是得留下來踢。另外,租借期滿後的轉會費數額可以按當初合同中約定的20萬歐元標準有所提高,比如30萬歐元。釗仔回隊踢這個賽季,可以免費效力,如果拿薪水的話,也可以通過適當提高轉會費的方式返還俱樂部。這些都可以談,爲什麼俱樂部涉及到這些問題連談都不願意呢?
淵源
他上一次“脫離組織”
鮮有人知,這次“轉會風波”其實是陳志釗第二次“脫離組織”。當初離開申花足校的經歷與這次異曲同工。十幾年來,陳敬賢的目光從未離開陳志釗,對陳志釗足球之路的規劃,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只要發現有任何阻力可能影響陳志釗的提升,他就會去試圖改變,他人眼中不合理的曲徑,他執行起來卻是超乎尋常的堅決,但這必然會侵犯到一些利益甚至感情。
2006年,時任申花U17青年隊主教練的朱炯上調申花一隊擔任負責技戰術分析的助教,暫時離開了陳志釗、朱寶傑、孫一凡等這批88、89段的小孩。陳敬賢說,他認爲當時朱導離開之後,陳志釗繼續在隊內踢一些C組的比賽,水平提升很緩慢。當時申花也有和這批小球員簽訂五年長約的計劃,背上一份長約將極大束縛陳志釗未來發展的機動性和自由度,另外,當時陳志釗的姐姐正在念大學,每年學費就要一萬多,家裏實在負擔不起了,而陳志釗回廣東踢業餘足球,每個月還能賺上兩三千元維持姐姐的學業。就這樣,他做出了私自離隊的決定。
陳敬賢說,擔心正式提出離隊會遇到阻攔,收拾行囊後只是託人給朱炯帶了一封告別書信,表明家庭條件的確有困難,不得不這樣做。但直到今天,朱炯仍不認可陳敬賢那次“不辭而別”的做法,且不論那封信有沒有到朱炯手中,朱炯還是認爲陳敬賢應該開誠佈公地跟他提出離開的事情。
陳敬賢帶陳志釗回廣東,很多家裏也有小孩踢球的朋友不理解。那可是申花,在申花待着不好,回來踢野球?在中國的足球環境中,陳志釗的經歷早早就像個異類,就是個異類。當時應該中庸地繼續還是像人評說的這般“自私”,那種方式合理?現在與衡源的糾紛是糊塗還是清醒?都只有時間才能去做這個論斷。
T恤、短褲、球鞋,裝束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陳志釗回到家,就像回到從前,回到兒時在番禺練球時,回到離開申花足校到去香港公民隊之前那段踢野球的日子一樣。他安靜地坐在一旁,聽我們討論屬於他的問題。晚上,陳志釗出門理了個光頭,和櫥櫃上擺放的那張1998年剛學球時照片中的樣子很像。
師徒
四個月後首次會面
惠州金華悅酒店1519房,敲開房門,陳志釗輕輕叫了一聲朱導,陳敬賢和陳媽媽等一行人先後向朱炯打了招呼,朱炯將大家讓入房間內坐下,氣氛有一點點尷尬。說是敘舊談心,談的自然還是這件所有人關心的事。很快,陳敬賢提議其他人下樓喝茶,將時間和空間交給四個月以來第一次面對面的師徒倆。
最近一段時間,每次和朱炯交流,大部分內容還是圍繞着陳志釗。朱炯說,那天在房間,他對陳志釗說的話與一直以來他表達的觀點沒有區別,只是在與陳志釗交流時,他的語氣緩和一些,而與記者談論此事時,朱炯難以抑制地流露出氣惱和激動。作爲旁觀者看來,朱炯和陳志釗性格上同樣的認死理,同樣的固執,這讓溝通最終沒有結果。
朱炯認爲,現在陳志釗想以迴歸作爲再次離開的籌碼,俱樂部在情感上無法接受。在球隊困難的時候,陳志釗沒有想到拋開過去儘快回來幫助球隊,而是繼續通過私下裏表達意見向俱樂部“施壓”,這讓老闆如何能夠放棄利益去全力支持你的夢想。這點道理,陳志釗應該很容易理解,先誠心誠意迴歸再談未來,俱樂部纔有理由在未來支持你的夢想。但陳志釗認爲自始至終,俱樂部都沒有信守承諾,直到現在提出妥協的條件,俱樂部仍然以強勢主動權在握爲由不給予基本的談判尊重,有約在先是他需要的定心丸,並不影響迴歸後全力爲球隊拼搏。
更讓人悲觀的是,雙方各自都堅守着最壞打算。俱樂部一旦有了放棄陳志釗、廢掉陳志釗的想法,陳志釗一旦有了寧可先退役再等待合同保護期過去的計劃,問題的解決必然走進死衚衕。事到如今,無意義的博弈仍在繼續,只有江西足球,傷不起。
揮手
那就這樣吧…
惠州兩天一夜,球迷在酒店內與陳志釗合唱了他喜歡的《真心英雄》和《光輝歲月》,歌詞裏傳遞的“堅持”信念讓陳敬賢也激動地大聲跟唱,有球迷在一旁哭了。在深圳與南昌比賽的看臺上,球迷送給陳志釗的鮮花,襯托出陳敬賢的表情更顯得凝重。陳志釗則在現場目睹了隊友們輸球,球隊大巴離開球場時,他站在路旁朝車上的隊友揮了揮手。球迷離開惠州前的聚餐,平日滴酒不沾的陳志釗用啤酒一一敬謝了大家,終究淚灑,似是訣別。
回番禺路上,陳志釗接到了朱炯回撥給他的電話,“朱導,我今晚就回去了。”“你現在怎麼想?”“還是那樣吧。”“好,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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