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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3年開始,賭徒李明(化名)開始深深地沉迷於賭球中,整個生活完全顛倒。賭球就像是一個吸金黑洞,一點點地抽乾了他名下所有資產以及原有生活中的一切……
□據《北京晚報》報道
2010年3月,反賭球鬥士任傑告訴記者,天津塘沽有一個40歲出頭的中年男子李明(化名)向他求助,透露他此前每次賭球都在百萬元上下,至今已輸掉了幾十套房產了。記者當即提出要見見李明,可任傑嘆道:“他不會見你,但我眼見着又一個家庭破碎了……”前不久記者意外接到任傑的電話,“還記得那個輸掉千萬家產的李明嗎?他決心要向媒體舉報一樁涉賭交易額上10億的大案。” 8年涉賭 交易上億3月16日,記者在天津火車站附近的肯德基見到了李明。他黑黑的頭髮,身上沒穿什麼名牌,已完全看不出他是個曾擁有上千萬家產的人。心事重重的李明將記者帶到了附近一家賓館預先開好的房間,直到走進房間,他緊張的情緒才鬆弛下來,點上一根菸,打開了話匣子:“你看得出我是一個因賭球輸掉上千萬的人麼?”在記者的採訪生涯中,見過不少迷途難返的賭徒,但乍一聽李明這樣說,還真是大吃一驚:這樣的涉賭大案,記者此前只在新聞報道中聽說過。
“你爲什麼要讓媒體報道這事”,記者反問,“你是想像任傑那樣金盆洗手,開始新的人生嗎?”李明苦笑了一下:“我要找媒體反映情況,是想告訴所有賭球的人,任你再聰明也鬥不過莊家,千萬不要像我這樣走上賭球之路,否則下場一定很慘。我做生意從沒讓人騙過,可卻在賭球中一敗塗地。向媒體舉報後,公安局很快就會找到我。我諮詢過律師,我反映的問題屬於涉賭大案,所以我已做好了坐牢的準備。”
據記者瞭解,現在也有很多涉賭的人想舉報有關線索,但又因自己身陷其中,擔心受到法律嚴懲,因此猶豫不決。北京某著名律師說:“一般情況下,參與賭博的人不會被判刑,但可能會被公安機關行政拘留,但如果是以賭博爲業的人,則會被以賭博罪判刑。如果涉賭交易金額超過億元就是特大案件了。”我國刑法領域的權威人士、中國政法大學洪道德教授解釋:一般賭博罪判處3年以下徒刑,情節嚴重者,比如開設賭場的,則可能面臨10年以下的徒刑。
在聽到記者的轉述後,李明表示:“我沒有參與過組織賭博,至於公安部門會不會抓我,等我舉報那天就知道了。” 而立之年 家產千萬如果不沾賭球,本來李明的生活過得相當優裕。別看他中學沒畢業,但卻是一個生意好手。從1998年做閥門批發開始,到後來擁有了自己的運輸車隊,都反映了李明精明的生意眼光。2001年,一次他送貨到上海,偶然看到建築工地上熱火朝天,工地上到處擺放着做下水道的新型管材和無縫鋼管,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商機。回津後他在天津開發區花20萬租了幾個商鋪,開始從事鋼材生意,當時他進貨的價格每噸只有2850元,到2004年時價格卻漲到了每噸4700元,僅此一項他一年就有400萬元的收入,而當時他租賃鋪位後來每個轉讓價也升至100萬,就這樣李明逐步建立了從批發、運輸到施工的一條龍工程生意。
2002年後,李明又陸續購買了商鋪、住宅等20餘套地產,每年光租金收入就有幾十萬。那時,30歲出頭的李明春風得意,錦衣玉食。“那時我是一門心思做生意。此外,我好交朋友,凡到天津的朋友,我都熱情相迎;凡是好朋友過生日,我總是想方設法地製造驚喜,讓大家都高興。我唯一沒有實現的夢想就是當兵,如今回頭看,如果我接受過嚴格的部隊教育,我後來肯定不會走上賭球這條不歸路。”李明說。 尋求刺激 誤入歧途2002年4月是李明永記不忘的日子,因爲就是在那個月,此前從來不看球的李明,在朋友的熱情引薦下,在天津河東洗浴中心通過電話第一次委託下注。當時他只投注了200元,只當是個樂子,根本不關心輸贏,然而,意外的是,第二天朋友告訴他賭贏了。雖然那點錢對他來說根本不在乎,可那種感覺卻讓他心思一動。隨後一個月裏,這位朋友每場比賽給他報的“內幕”都很準,這激起了他更大的好奇。
2003年11月,這位朋友又向他透“料”:“2003年甲A聯賽最後一輪,天津隊客場挑戰上海隊,天津隊將會在上下半場各進一球。”對朋友之話深信不疑的李明,果斷下注了2萬元,結果天津隊果然客場2比1力克對手,他贏了1.9萬元。之後李明主動來到這位朋友開的“公司”下注。而這家所謂的公司,不過是在一座寫字樓裏租用了一間辦公室,裏面擺着幾臺電腦。“我發現賭球比做生意刺激多了,一眨眼比分一變,錢就來了。我當時最愛玩的是走地盤和大小球,我一晚有時能贏百八十萬。但有幾次喝大酒後下注,一晚上也輸過200萬。”
半年後,這家公司賬戶“額度”限制就不能滿足李明的胃口了,因爲該公司的賬戶額度是每天100萬,一共只有2個賬戶號,這意味着李明每天最多隻能下注200萬。李明計算了一下手上能支配的現金,他想要每天能下注500萬!他想要玩得更HIGH,尋求更多更大的刺激!在那種失去理智的氣場中,李明一步步向深淵滑去。 莊家登門 “返水”過萬涉賭一年多後,李明打算將每天下注的賭球賬戶額度放大到500萬元。可這麼大的賬戶,哪個莊家也不敢輕易給他,原因是麻桿打狼兩頭怕,莊家也擔心李明輸太多後,因付不起賬而腳底抹油。此類地下黑莊因爲擺不上臺面,因此也沒什麼信譽可言,莊家與賭客都彼此防着。
國內的賭球賬戶目前基本都屬於海外賭球網站的國內代理,又稱爲“土莊”。國內一級代理出資1000萬元,從海外賭球網站購買網絡系統和其他服務,然後獲得開莊資格。作爲國內賭球的一級代理,這種“土莊”的賬戶信用額度每天多爲1000萬元。每天業務結束後,國內一級代理會與海外總部進行結算,然後拿到分成。各個一級代理爲了做大、做強,通常都會不擇手段地發展下線或者發掘新的賭客。
李明爲記者揭開了“土莊”的祕密內情,他說:“國內一級代理開莊一般能掙到兩份錢。一份是小頭,即通常所說的水錢,凡來此下注的賭客,每下一注,莊家按一定規則都有抽水錢,這相當於服務費;另一份則是大頭,就是莊家跟賭客對賭,贏取賭資。由於絕大多數賭客都是自認聰明過人的佼佼者,以爲自己既懂足球又掌握了賠率技術,按概率肯定能贏莊家的錢。其實他們哪裏知道,‘土莊家’早就知道了比賽結果,這倒不是他們比賭客聰明,而是海外大莊家往往通過賭球網絡,早已滲透到國內外的各種體育比賽中,而且越是萬人注目的關鍵賽事,大莊家的黑手伸得越長。衆多賭客要跟他們鬥,即使偶爾贏得一時,但遲早會栽在大莊家的手中,這是絕對的規律。”
有時候,莊家還會利用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一開始都會讓賭客吃到點甜頭,行話這叫發展客戶。等類似李明這樣的賭客上癮後,他們就開始找準時機出手“宰羊”了。“2003年我在深陷賭球的一個月後,我那位所謂的朋友提供的‘料’就開始越來越不靠譜了,結果我一個月就輸掉幾十萬,這時賭博心理讓我昏了頭,越輸越想翻本贏回來,結果自然是越陷越深,難以自拔。”李明說。
但是,當李明破釜沉舟地提出要突破500萬下注限額時,“土莊”也一時有點吃不準了。儘管他們通過各種渠道瞭解到李明是個頗有實力的生意人,但要一口吃下李明這塊送上門的“500萬”肥肉還是有點膽寒。因爲一旦李明在賭球后的第二天,無法跟國內莊家結賬而開溜,那麼土莊得自己向海外總部墊付李明輸掉的500萬,那就賠大了。然而,這畢竟是塊太過誘人的肥肉,最終幾個土莊聯合起來,風險共擔,給李明開了5個每天可交易100萬的賭球賬戶,合計500萬額度。“這樣5個賬戶可以輪流下注一場比賽。如果一開始下注錯了或者少了,我還可以通過其他的幾個賬戶在比賽進行過程盯着場上形勢和比分變化,即時下注,對衝回來,這樣玩起來更刺激!”當然,這樣玩的嚴重後果也不用多說。 人生變軌 “刺激”至上自打拿到5個100萬的賬戶後,李明還享受到了大客戶的特殊待遇,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普通人下注,中間人都要抽水,莊家賺賭資。而現在是莊家直接找到我,把給中間人的好處‘水錢’直接返給了我。”李明說,“莊家根據大客戶的級別往往會給出ABC三個盤,A盤是192,B盤是190,C盤是186。192的意思就是下注一萬,賭客贏了,莊家賠給賭客1.92萬。賭客每下一場,不論輸贏,還要返給賭客180元的水錢。賭資是第二天結賬,水錢是每週結一次。我賭球最瘋的時候,下一注就是20萬,一晚上輸贏百萬是常事,每週從莊家那裏返回的水錢就有幾十萬。”
在那期間,週一變成了李明的週末,因爲那一天通常沒有足球比賽。朋友們也都清楚他的生活規律,週一約李明出來談生意、聚餐,一到了週二到週日,李明爲怕賭球分心,一律不接電話。賭球佔據了李明的全部身心,即便出來應酬,他也要拿着一個神祕的筆記本。在與朋友們喝酒期間,他也會在筆記本上下注,這成了他醉生夢死生活的最大樂趣。
對李明來說,那時候最快樂的事就是看着賭球網頁上比分的變化而不停地下注,每次贏球都會讓他無比亢奮,而一旦輸了,他就非要贏回來才肯罷休。有一年夏天,他陪岳父一家到北戴河避暑,白天他和家人到海邊走走,可一到晚上,他就撲在電腦前,把妻子和家人扔在一邊。
李明回憶:“那時,我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連我現在都難以理解當時自己的行爲。雖然參與這麼多年的賭球,可我實際上一場足球比賽都沒現場看過。我只是跟電腦賭,不跟真人賭。內心深處我也知道這樣賭不是好事,所以我一直沒拉朋友下水。我知道自己玩得很大,我不能再害其他人進來了。” 變賣公司 觸動神經反賭球鬥士任傑說過:就是家裏有金山、銀山,也禁不起賭球的折騰。2004年,李明手上漸漸沒現金了,他不得不第一次變賣房產、一套當年價值230萬的商鋪。李明說:“我做什麼事從來不跟家裏人商量,所以賣前兩套房時,我太太根本不知道。後來她知道後也沒埋怨我,只希望我能再掙回來。我太太18歲跟了我,我一直是她心中的一片天,她並不知道我當時已深陷賭球深淵……”
到2005年時,李明名下的公司一家跟着一家垮掉了,公司裏的下屬都知道老闆是個“不務正業”的人,於是走的走,亂的亂,軍心渙散,最後只剩下多年來跟隨的幾名老員工。李明說:“當時公司該用現金囤貨的時候,我卻把錢抽走了賭球。該進貨的時候,我也不管。該追賬的時候,我又不去,眼瞧着公司不行了,我就讓員工把公司轉賣了,賣第一家公司的那天,我根本沒去,貨拉走,鋪位轉租。對幾個公司的老員工,我每人分了10萬。”
在公司變賣後,家人才知道了李明賭球的事情。2006年春節,父母、岳父母一齊規勸他別賭了。李明的父親說:“你別賭了,還是再幹點正事吧。”李明表面上答應,可賭癮難戒,大年初二就又去賭球了。
“當時別人的話,我根本聽不進。現在想,可能是我30歲前路子走得太順了,不知感恩與收斂,結果跌了一個大跟頭。”眼看辛苦打拼下的所有家業就要散盡,李明內心的良知開始掙扎,他太想懸崖勒馬了,可他又太不甘心就這樣一敗塗地。 賭還是不賭?李明站在了懸崖邊上。 父母賣家 替兒還債最後瘋狂一月發白閉門思過舉報賭球
2010年2月,李明的老父親看在他母親的面上,揮淚抵押了家中的祖宅。一個月內,老父親又從親戚那兒陸陸續續借了一部分錢,替兒子還清賭債。這一個月,是李明過去8年中唯一沒有沾過賭的一個月。李明清晰地記得,3月1日當天父親還完了他欠的最後一筆賭債。李明心不甘,他鑽進了隔壁的網吧,十幾分鍾贏了二十幾萬。李明心中的賭魔死灰復燃了,“我還有賬戶,我要把失去的都贏回來,還二老一個幸福的晚年。”李明一狠心,偷偷躲進了塘沽的一個賓館,想賭回失去的一切……
最後瘋狂一月發白
“莊家不怕你贏錢,就怕你不玩了”,去年3月李明陷入了瘋狂的搏命一賭,他不僅開始賭球,六合彩、百家樂,所有網上能找到的賭博項目,他都通過莊家開通賬號。李明白天籌款,下午賭24小時開莊的百家樂,傍晚睡上兩三個小時,晚上通宵下球。4個月的時間,李明一下輕了50斤,他借光了周邊所有能借的錢。李明說:“那幾個月,我的腦袋都是木的,每天拼命地下注。有時看着這場球,下的是那場球,贏輸都不知道了。每天睡眠都不足5個小時。輸掉了2000萬。”爲了還債,李明只得賣掉豪車和豪宅,當離開家的那一天,女兒問:“爸爸,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回家?”李明終於忍不住了,淚水長流……
不久,一位曾經借給他錢的好友由於腦溢血,意外死亡了。李明的精神崩潰了,他說是他借錢造成了朋友身心壓力太大而猝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李明的頭髮漸漸白了…… 閉門思過 舉報賭球大家知道李明賭球后,很多人都不與他來往了。長達4個月的時間李明天天枯坐在家中,不與生人見面,不與人說話。最終,岳父母收留了他的一家。去年李明的岳母死了,妻子對枯坐家中的李明說:“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走了,世界上最值得我依靠的人倒了……”妻子的淚水觸動着了李明麻木的神經,“我媳婦18歲的時候就跟了我,過去我們十年呆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如這4個月加在一起的時間長。媳婦讓我懂得了‘珍惜’。”妻子每天給李明100元,讓他有錢可花,李明除了給孩子買零食外,就把剩下的錢買Q幣,上網偷菜。有一天,李明鼓足勇氣給所有的朋友發了個短信:“李明還活着,情和債一定還。”
李明恢復了自信,他告訴記者:“我就是想讓其他賭球的人不要走上我的道路。舉報賭球線索,我是做好了坐牢的準備。”日前,記者配合李明,已將他手中的賭球線索交到了相關公安部門,不久,一起涉賭交易額近十億的大案即將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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