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40度,杭州很久沒這麼熱了;三萬人,黃龍多年沒這麼火爆了。三萬人不是來享受免費桑拿的,是來爭睹殺『朱』大會的,像《鹿鼎記》裡武林同道踴躍趕赴殺龜大會現場那樣。
場面很火爆,特意從上海趕來的一千多名球迷,看臺上又叫又跳,比隊員還賣力還辛苦。結果有點令人失望,雖然新聞發布會上兩邊的教練互敬高帽。申花老板朱駿如意算盤實際上是:杜威孫吉不上,申花趁火打劫,賺走三分;杜威孫吉敢上的話,不但賺走三分,還賺得一百萬外快,順便奚落一下宋老板,過過嘴癮。
宋老板人在國外,很可能也不認識朱駿,但朱駿是把老宋的綠城當成敵人的。兩人的淵源很有戲劇性。五六年前,朱駿以他一貫的朱氏風格,突然對媒體說了句:中國的足球老板裡,我最欣賞綠城的宋衛平。這話傳到了老宋耳裡,他淡淡地回了句:我要他欣賞乾嗎?想來也是,雖然書畫琴棋都會幾招,年輕時刀槍棍棒也會耍幾下,但老宋不玩魔獸,也不踢野球,和年輕十多歲的朱駿確實玩不到一塊。
老宋的回應有沒有反饋給小朱不得而知,兩隊確實是從此扯上了關系。07年中超第七輪,申花主場對綠城,肖戰波在86分鍾時任意球轟開綠城大門,申花球迷還在慶祝,吳偉就把球送進王大雷把守的大門。朱駿在家門口被人攪醒了黃粱美夢。
更大的梁子是第二年結下的。08年申花兵強馬壯,中超最後一輪取勝就能黃袍加身。不巧,最後一輪遇上的又是綠城。又是申花領先,更絕的是,終場前十幾分鍾,綠城派上談揚,這個身高1米96的愣頭青,一腳就把比分扳平,朱駿的好戲又黃了。
這一次把朱駿惹毛了。本來綠城早早保級成功,後面的比賽都當成年輕人的練兵場,非輸即平。沒想到宋衛平突然發話:贏申花隊,獎金翻倍。也有另外一種說法:綠城也沒想當狙擊手,派上談揚,只是見見世面,沒想到這小子上去當真了。
朱駿一澆心中郁積幾年塊壘的機會跟著就來。09年綠城隊跌跌撞撞忙保級,而申花在賣掉和廢掉多名大將之後,也沒了奪冠的念想,但朱駿有個夢想,希望綠城降級。在隊裡他說,在降級路上很樂意送上綠城一程。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還真的如願以償。
中超最後一輪,綠城隊如果客場大勝北京國安,申花客場贏了降級候選長沙金德,綠城有可能咸魚翻身。綠城不知道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其實都是徒勞,因為扼住他們咽喉的,實際上是朱駿那只手。申花在對金德的比賽中,開場全部派出替補,意圖顯而易見。有一點朱駿也沒想到,綠城在那場生死戰中軟弱得像只待宰的羔羊,申花枉費了心機。宋老板事先對隊員訓過話,要文明踢球,不許踢傷國安隊員。
後來老宋承認,目睹國安隊踩著自己的球隊登頂,五萬多人狂歡,他下了決心,要讓這樣的場面在黃龍上演。於是就有了年底大興土木、來年大乾一場的大手筆。另一個傳聞沒得到證實:他通過某種渠道,提前獲悉了足協將要反賭掃黑,某些涉賭球隊要降級,遵紀守法的綠城隊返回中超。
綠城後來真的被中超,上海與杭州兩個城市,申花與綠城兩家俱樂部,朱駿與宋衛平兩個老板的足球淵源,掀開了新篇章,進入新階段。這次是圍繞杜威和孫吉,主要是杜威的轉會。
朱駿有個習慣,每年都會甩賣一批大腕來套現,今年是清倉處理,綠城正好是意向很堅定的買家。吳金貴相中杜威和孫吉,朱駿樂不可支,他為兩個開出了近千萬的打包價,當財大氣粗的廣東恆大半路殺出的時候,他又順勢給杜威加碼。在曠日持久的僵持中,宋衛平失去了耐心和興趣,一度准備放棄,但吳金貴已沒有退路,因為錯過了選外援的機會。最後綠城滿足了申花幾乎全部要求,杜威披上了綠城的球衣,當然,朱駿欠他的薪金,也不了了之。
這還沒完,朱駿像《碧血劍》裡的金蛇郎君夏雪宜,即使人已謝世,設下的機關照樣殺人。他與綠城的合同補充注明,綠城對申花,杜威孫吉不得上場,除非綠城賠上一百萬。這是很陰毒也很成功的一招。綠城今年把中超冠軍級球隊殺了個遍,就差申花。
這是朱駿的高明之處。這個中超裡最年輕的老板,對合同的琢磨和把玩,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堪比訟師訟棍。他接手申花這些年,一個又一個的中超標王,進去時像姚明,出來時變成了潘長江。朱駿常說的一句話是,按合同辦事。他拖欠、克扣球員的工資和獎金,都有合同條款支持。
朱駿打理申花的這些年,一直玩大斗進小斗出的把戲,低吸高拋賺差價。標王和當紅國腳辛苦一個賽季成了楊白勞是常事。這一點,跟宋衛平的綠城是天上人間的差距,所以申花隊裡,想投奔綠城的成群結隊,每到申花打綠城,朱駿總是高度警惕,嚴防內鬼,主要是老申花的隊員。
朱駿是媒體的寵兒,他總能弄出點動靜,吸引球迷的眼球,滿足媒體的胃口,給人留下不靠譜的錯覺。其實,朱駿絕頂聰明。玩中超是個賠錢賺吆喝的買賣,如果還有人不賠錢,只能是朱駿。他不到三千萬的投入可以風生水起地玩轉一年,每年靠轉會市場的低吸高拋,以及鑽研合同細則,能節省大筆開銷。杜威、李瑋鋒級別的球員年薪加轉會費,可以倒出六七百萬。
宋衛平玩足球,有點像孟嘗君,食客三千,攤子大開銷大。對一個年銷售額超過五百億的企業來說,幾千萬的投入壓力不大,這幾年他在足球上投入的精力越來越少,球員一年難得見到他一面,他的球隊去年有人打假球,被公安抓了,他纔知道,此前他一直不相信,他對球員仁至義盡,還會有人吃裡扒外。朱駿不一樣,球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他對球員的懷疑,到了能夠揣測腹誹的境界,有些大牌球員,會毫無征兆地下放、三停,所以他的球員,是中超裡最不具備假球作案條件的。
作為長三角的近鄰,綠城與申花這對歡喜冤家的啼笑姻緣,還會一直上演下去。而作為一直沒謀面,今後也不大可能謀面的對手,小朱其實是一面鏡子,老宋以他為鑒,可以明得失。經過幾年的甩賣,申花已是支平民球隊,也沒什麼上海元素了,年初的時候,他們的老隊員都擔心,這樣折騰下去,會不會降級,朱駿把球隊的血擠乾之後會不會腳底抹油。
到聯賽一開始,申花就讓人大跌眼鏡。朱駿像劉謙變戲法一樣,把申花變成了一支冠軍級球隊,幾萬塊錢淘來的乙級隊員變成了至少值兩百萬的國腳。他有很多值得宋衛平,或者所有足球老板當成MBA教案一樣學習的道道:把錢用到刀刃上,選最好的教練,用一頭狼調教一群羊,而不是用一只羊調教一群狼;選最好的外援,最好事必躬親,絕對不上經紀人的當,明明是自由身,還來訛轉會費;對球隊掌握絕對的話語權,相信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輕功再好一磚撂倒的治軍方案。如果宋衛平的綠城能學到小朱的一招半式,綠城就能事半功倍。七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