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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朱駿,從來沒讓公眾的耳朵消停過。
當他頗富喜劇感的沙啞嗓音開腔時,自然有一股勾攝談話對手的勁道。不久前,這位網游公司九城的創始人和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的擁有者,放話道:『我一回來,大佬們又要倒霉了。』
『巨人』方面則放言:『現在誰還把九城當競爭對手?』其實,截至六月底,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概念股大跌,網游板塊出現破發或瀕臨破發境地,盛大游戲、巨人網絡均在其列。
和記者約談的這個上午,朱駿踏進辦公室,例行公事地掃了一眼股市牌價,輕噓了口氣:『我們最堅挺嘛,我們已經跌到底了』,並無尷尬之色。
待他一開腔,六人間會議室的任何一個角度都難避其鋒芒,直侃得身邊的副總連連遞眼色,他纔會像觸到禁令般會意收聲。
《足球報》評論員李承鵬曾經這樣看他:『有時候覺得朱駿是中國足球圈裡最堅強的人,有時候覺得他是最脆弱的人,有時候他真像一個闊綽的董事長,有時候他的行為卻又像一個民營臭豆腐廠的小股東,有時候會認為他的純情看上去好假,有時候會覺得這種假正說明他仍然純情。』
上海歷來有養兒不經商的說法,但上學時為賺零花錢蹬過三輪車的朱駿,現在已是名聲在外的上海灘老板。他怪招頻出,現如今,又揚言要收購利物浦的朱駿,被很多人稱為『模子』。在上海話中,意謂言出必行,辦事有腔調。但也有不少人認為朱駿的信誓旦旦,不過是瞞天過海,一介『滑頭』而已。
有招,無招
自從英國《獨立報》披露朱駿要出資收購英超豪門之一利物浦俱樂部的消息,民間的想象力迅即點燃。
『朱駿是模子!』有網友迫不及待地吼出口號,似乎壓抑在城市私人空間的狹小想象被上昇到共同的高度。『在人格化的環境裡,需要精神領袖,而在中國足球圈,這個人就是我。』朱駿頗有一副顧盼自雄的神氣。
『歐亞大陸紅藍大軍合為一支,利物浦攻歐陸,申花攻亞洲。』這種『漢朝戰羅馬』式的狂妄,在朱駿簽下馬拉多納,聘其為九城足球類網頁游戲形象代言人之後,想象空間更被無限拓寬。
『你再琢磨琢磨申花的隊服,今年由傳統的藍色改成紅藍雙色,難道不是早有紅軍、藍軍合而為一的先兆?』一位申花人士的解讀讓人咋舌。
朱駿對這些說法一笑置之。『要知道,英超是全世界最好的平臺,穿上紅舞鞋,舞破始下來。』若能站上英超的平臺,單論影響力,就上了不止一個檔次。那這無疑將是2007年朱駿成功『忽悠』到EA(藝電游戲公司)1.67億美元融資之後,對商業合作想象力的又一次偉大突破。
但更多人對此持懷疑態度。錢從何來?朱駿並不諱言資本運作,他在微博(http://t.sina.com.cn)上說:開一家擦鞋鋪比買下價值20億美元的公司,所需的現金更多。因為買一家擦鞋鋪,如果開價3000美元,你就得付3000美元;但如果這是一家大公司,你不僅不必籌足現金,甚至不必看到現金。
既然要喝英超的奶,『又為什麼要養頭牛呢,每個人都需要牛奶。』朱駿的笑聲沙啞,甚至略帶粗野。
法國哲學家加繆曾經說過:比沈默更可靠的,是盡可能地說話。這種說法可以近似地理解為:一個經過偽裝的現場,會留下更多真實的線索。盡管它們看起來破碎,不連貫,千人千面。
朱駿在輿論面前表現『滑頭』,是否為了追求這一效果,誰也說不清。但事實是,在媒體一再求證下,他表態:『對收購利物浦一事,一個字也不能說』。
這股欲蓋彌彰、欲言又止的味道,和朱駿直腸子式的夢想藍圖形成鮮明反差,讓各種『陰謀論』環繞在他的左右。
面對這個繞不開的話題,朱駿乾脆在記者面前攤開紙,幾筆勾勒出一個模型:假設收購一個三億英鎊的公司。
『哈,不說英鎊,就美金,人民幣也可以,』他狡黠地一笑,『如果公司的債權百分之百屬於銀行,那只要一個proposal(提案),保證每年的投入產生盈利,再還銀行千萬的利息,就成了。』和美國人收購曼聯一樣簡單,『有錢,有計劃,說兩句好聽的就OK』。
這樣的假設顯然更像是要宣布一個公開的秘密,以混淆存在的前提。盛大CEO譚群釗,曾接到朱駿打來的電話:『要不要入股利物浦?』譚愣了一下:『利物浦?是哪家出的游戲?』
他的這些招數很容易讓人認為僅僅是擺噱頭。而在曾經擔任九城北京市場總監的李渝看來:『朱駿不但擅長騰挪轉移,而且細致,精打細算,絕對不是大剌剌的媒體形象。』
是老板也是演員
在失去魔獸以前,九城的淨利潤從2006年的3.125億元增長到2008年的6.932億元,三年內翻了一番還多。也是在2006年,朱駿出資3000萬收購了上海聯城俱樂部,進而在2007年促成『聯申合並』,成為申花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
但是,朱駿在申花的屁股坐得並不牢靠。
三年內沒有為球隊帶來一座冠軍獎杯,朱駿一直是當地輿論的眾矢之的。《東方體育日報》一系列『望聞問切申花』的文章更是抓著朱駿越權指揮球隊等『罪名』不放。
朱駿偏要冒天下之大不諱,在2008年的荷蘭鹿特丹港口杯與利物浦的比賽中達到了巔峰。身披10號的朱駿,在這場『豪門對決』中,腆著肚子奔跑了五分鍾,還引來英國《衛報》的調侃。
他隨即找來七份報紙,發現其中四份批評,三份支持,幾乎驗證了他對這短短『五分鍾綠茵秀』的預期效果。『遇到新鮮事物,人們自然會有抵觸情緒,但是沒必要害怕,退卻。從抵觸,再到喜歡,有一個過程。』
也許正是基於對輿論有這樣的評判,支橕了朱駿在申花前三年的滿城口水時站立不倒,也暗示著他能夠挺過自去年以來的『魔獸』風波。
去年11月,九城在納斯達克的股價萎縮到了七分之一,而申花隊在當年聯賽奪冠的希望也愈發渺茫。就在足球和網游兩頭都陷入困境之際,《東方體育日報》爆出朱駿『拖欠申花康橋基地水電費』。
在輿論活靈活現的熱議中,朱駿只身獨闖報社,抓起茶盞煙缸,怒向記者,鬧出了所謂『踢館』事件。網絡流傳版本,他更是『披黑風衣,系白圍巾,自我感覺是搶佔碼頭的許文強』。
事實上,當天朱駿來到報社樓下,按要求填寫了會客單,上樓進入會議室前也記得敲了敲門。後來雙方話不投機,纔演變為一場『衝擊宣傳部門』的鬧劇。
《東體》的記者李冰說:『朱駿其實是一個非常理性的人。把所有問題的矛頭指向他,也有失偏頗。但是,也不排除朱駿這麼做是要轉移目標。』
『後輩乾掉前輩』
『只有在互聯網行業,永遠是後輩乾掉前輩。』這或許不是朱駿當初涉足網游的必要條件,但如今腳踏網游、足球兩條船的『朱老板』,掛在嘴邊的這句話卻另有一股解氣的意味。
這三年,他在網游行業經歷了大起大落,就像是為了應驗他和陳天橋、史玉柱等幾位大佬圍坐一圈時所說的話:『網絡游戲就是在我們這幾人中各領風騷兩三年。』
而接手申花俱樂部進入第四年,朱駿開始有了點『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感覺,甩開了過去三年的包袱。
前申花俱樂部總經理周軍回憶,經營乙級隊時,朱駿有兩個夢想:一是三年後能夠接手上海的名片——申花足球俱樂部,二是像當時如日中天的大連足球『總舵主』徐明一樣,成為對中國足球有影響力的人物。
但接手申花三年,朱駿被認為『只佔有了申花的身體,沒有得到申花的靈魂』,這支曾浸淫了上海官場、商界、足壇諸多『大佬』印跡的球隊,在上海灘的雄厚根基是不容朱駿這樣一個『出身低微』的商人輕易上下其手的。
為了迎合球迷的意願,他把申花的主場遷回了虹口足球場,甚至一度傳言要更名為『聖魯迅公園球場』,活脫脫英超『聖詹姆斯公園球場』的翻版,最終卻在『讓上海人的崇洋媚外現形』這一聲討中不了了之。
『大家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只是有些事,當初沒有摸清底細。』回過頭來,朱駿如此自我開脫。至於乾預球隊的比賽指揮、取消青訓梯隊建制等,在外界看來『違反足球運動規律』的做法,他則自有一本賬。
『中國沒人懂足球,大家都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中國足球過去積累的所謂經驗教訓,他認為只是失敗的經驗。
在他眼裡,足球就是各國執行國際足聯的統一規則,而在中國,則實行『我的地盤我做主』。按照FIFA的規則,球員和俱樂部的利益糾紛,可以上訴到國際足聯。在國內,卻有『大局為重』等一套限制。
『體育局和足球俱樂部的關系,就好比證監會參股上市公司。雖然體育局參股足球俱樂部,但足協屬於國家體育總局管理,兩者之間的關系,自然受人質疑,公信力下降了,就搞不上去。』
洞察這些深層問題的,朱駿並非第一人。早在五年前,徐明就曾造就了轟動一時的『七君子』事件,險些成功鼓動多家俱樂部玩自己的職業聯賽。如今提到這段往事,朱駿審慎地說:『這不可以,他們的下場不已經看到了嗎?』
當年曾為徐明搖旗吶喊的《足球報》記者李承鵬說:『朱駿這人有理想,聰明,可是格局太小。』
朱駿擔心與『改革者』的名頭沾邊,他的所作所為卻為他帶來一個『攪局者』的諢號。無論是2008年中超聯賽22輪發生的『洗牌門』,繼之發起『阻擊國安』的口號;還是今年初利用『陰陽合同』限制球員的『欠薪門』,規則漏洞成了朱駿發揮想象力的最佳場所。
其實,他本可以更理直氣壯,而不僅是口無遮攔。對大牌球員動輒三五百萬年薪的行規,朱駿不買賬,甚至說『對付IT精英和足球隊,完全是不一樣的玩法』。今年,通過球員的流動,甩賣了幾位隊內的大牌球員,朱駿的『獎懲工資』制度在申花得以確立,足協多年來打著『限薪令』旗號試圖解決的這一痼疾,被朱駿用市場手段輕松化解。
『搞的就是影響力』
如今,為申花請來克羅地亞名帥布拉澤維奇後,朱駿的放權,可以看做他對自己理論的一次兌現:『照理來說,應該捧球員,問題是我們不能照搬,在中國這個情況下要差異化經營。但捧老板是不對的,等我們出成績的時候,應該捧球員和教練。』
沒讓朱駿失望的是,中超聯賽第一階段結束,老帥帶領著一幫『青年軍』領跑中超。而朱駿一直視為價值平臺的申花也終於『開花』,在三年投入1.5億後,中國移動最近找上門,申花球員開始代言其手機電視產品,這讓他嘗到了投資足球的甜頭。於是,他放言:『足球就是要馬上見分曉,中國足球要是開了竅,按合理的規則辦事,4年就能上去。』
而對於賴以起家的網游,在今年5月,九城不再續聘明星經理人陳曉薇擔任總裁後,朱駿甚至對外表示『從今往後將不再聘用九城總裁』。
目前,正處在二次創業階段的朱駿,在同行看來『終到了按常理出牌的時候』。但朱駿聞言,暴跳地說:『按常理出牌,我玩不來。』
無論網游,還是足球,甚至最初的GameNow網絡社區,朱駿都自認做的是平臺。『就像FIFA做世界杯這個平臺,三十二強就是三十二種口味,我們搞足球,今天學西班牙明天學德國,永遠跟在別人後面。我們是要搞出兩三百種口味,隨人挑。』
想象力,是朱駿引以自傲的資本。不管是當初為了從暴雪手中取得『魔獸』的中國代理權,不惜在每個九城員工的T恤上烙印『50萬的日最高同時在線人數』的許諾;還是今年世界杯前,簽下馬拉多納代言網頁足球游戲『熱血球球』,都是他的成功案例。
但是,『光有想象力,如果在技術上無法實現,那也是空談。』朱駿曾試圖聯手泰國前總理他信,與英超曼城展開合作項目,但胎死腹中。而在網游領域,九城也因開發能力欠缺受到同行詬病。
盡管嘴上不肯承認『並不是很懂技術』,但朱駿談起新注資2000萬美元的前魔獸研發團隊Red5,一下眉飛色舞。在他看來,一旦有人搞定專業方面問題,他就能騰身『搞我的影響力』。
雖然自認只是『商人』而非企業家,也斷然承認所追求的『就是錢』,但他卻認為生意場上到頭來拼的是一個價值觀。至於那是什麼,他暫時還無暇顧及。
『聖人是靠結果來支橕的。』這也是朱駿一直在孜孜以求的。裱在鏡框裡的『第一桶金』,是他上大學時販賣T恤衫掙來的一百五十元,似乎也是這個窮過來的上海灘老板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