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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劉建宏獨家專欄——解說了西班牙和德國的半決賽,我的世界杯任務到此結束。也該到有個小結的時候了。
確切的說,從上屆世界杯德國隊和意大利的半決賽(那是我那屆比賽的最後一場解說)之後,我的南非世界杯就開始了。四年一個周期,這是我們的成長年輪。在這個准備過程裡,如何在解說裡體現出我們時代的改變,如何體現出個人的特點,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兩個問題。
漢語一直在演變,在最近的三十年裡,這樣的轉變更加迅猛。在我們生活裡,新詞匯,新用法比比皆是。這當然是一個評論員最好的原材料。所謂『黃牌沙發』就是這樣的一個借鑒。也許若乾年後,再拿出這段評論,會叫人看不懂,但我以為這正體現了這個時代的特點。當年魯迅先生的費厄潑賴,在今天看,也是一個被廢棄的詞匯。但,你無法回避的是,漢語曾經有過這樣的發展階段。
『雙方踢的不是足球,是耐心,中國球迷看的不是比賽,是無奈。』在這樣的表達上,我以為,不僅能形象的傳遞出比賽內容,更可以和中國球迷貼得更近。
至於『進了進了進了進了』,我老實承認,這並非什麼偶發的靈感,而是處心積慮之後的一個探索和嘗試。長期以來,我一直覺得只用『球進了』來描述比賽的高潮,實在是一個局限。它不足以讓我把心裡的感覺和現場的氣氛以及球賽帶給大家的刺激更好的表達出來。四年前,在巴西采訪,我曾經和同事們做過一個小測試,讓南美的解說員喊他們著名的『gol』,結果最長的一位基本上一口氣喊了一分多鍾。當時覺得好玩,事後我卻產生了某種遺憾,為什麼我們中國的足球評論員就沒有自己的特色呢?把『球進了』拉長了喊,顯然是個笑話,那還可以怎樣表達?
記不得是哪個夜晚,我忽然想到了把進了進了進了進了連起來使用。自己悄悄的實驗過很多次,如何連貫起來,如何保持氣息的平穩,如何讓感覺得到比較充分的釋放。在自己基本滿意之後,我希望自己能有機會把這樣的嘗試用到實踐之中。
其實,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嘗試,但也是經過漫長的探索纔得來的。漢語有自己的獨特音韻,漢語的口頭表達也必須把握住這些音韻。當年在學校聽崔健的搖滾,覺得他把漢語的某些韻律非常震撼的引進到了搖滾之中。聽羅大佑、李宗盛、齊秦的歌曲,也能感覺到他們歌詞的某種獨特味道。當我開始乾上解說這個行當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在自己的領域進行必要的探索。
除了解說的時代性,個性化同樣無法回避。
這次世界杯期間,初次和池莉見面,她告訴我,很喜歡我略帶書卷氣的解說。上次世界杯結束,歌唱家劉斌對我說,你的解說是美聲,不是搖滾。第一次解說歐洲杯,被有人評價為,過分詩歌化。
其實,不論什麼樣的評價,我都能從中聽出一個意思,這就是我個人的特點。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開。與其懵懵懂懂,不如順其自然。誰說書卷氣就不能帶到足球解說裡,誰又規定在比賽之中就不能抒情和比喻。
我用『前鋒博物館』來比喻馬拉多納的阿根廷。我用『追尾』來形容足球比賽裡從後面的犯規動作。我用仙人掌來描述墨西哥隊。我用非洲五大動物來和荷蘭隊的五個球星一一對比。我說巴西隊開場打得像散文,打到後來真的散了。我說,一個知識分子的書房就是他的文化背景,一個球隊的更衣室氣氛纔是他場上表現的真正原因。我還嘗試著進行點幽默化的處理。我說馬拉多納手裡握著倆貓四個二,我說邊鋒們換換位置也是為了換換手氣,我說梅西是輛法拉利,卻總是被趕到泥濘小路上。所有這些,其實只是希望給自己的解說增添一些色彩。這是我的色彩,也是我的風格。
當然,遺憾和失誤也有不少。就像任何一個隊伍任何一個隊員參加一場比賽一樣。口誤就是隊員的傳球失誤,節奏的把握也不是總能保持得合理和適度。述與評的關系還在探討調整之中。
記得這樣一個小故事,是當年我在人大足球隊的隊友,後來的著名編劇鄭重告訴我的。他說姜文曾跟著人藝連看了50場《雷雨》,別人問他為什麼,他說,演員每次的臺詞、動作、神態都不一樣,他能從中體會到很多很多。
我以為,我們的解說和評論也是如此。足球比賽沒有一場是可以被重復的。我們的工作就是一個實踐的門類,實踐的藝術。需要我們一場一場的體味下去。
我還想說的是,世界杯在中國,不再是一個足球的盛會,而是成為了一個社會事件。我們的觀眾規模的變化正說明了這點。世界杯的觀眾規模是我們平常規模的十倍二十倍甚至百倍。很多朋友平常不看球,只有在世界杯期間纔成了臨時球迷。觀眾的構成復雜,口味自然就多樣了,要求也就更綜合了。在這樣的觀眾面前,要想讓每個人都滿意,根本就不可能。如同梅西在不同人眼裡是不一樣的梅西,德國隊在不同人眼裡也不是一支德國隊一樣。
你喜歡誰,不喜歡誰,是你自己的權利。你支持誰,不支持誰,是你的情感。但,世界足球正因為德國、巴西、阿根廷、西班牙、荷蘭、法國、英格蘭等等的共存,纔成就了世界杯的輝煌和不可復制。
我們的解說也是如此,風格完全應該多樣化起來。我個人非常喜歡京劇,而且口味比較混雜。我會聽梅派的斷橋,也會聽程派的白娘子。我有時候聽楊派老生,有時候聽言派老生。梅尚程旬,當年掀起了京劇真正的高潮。他們的共存,是中國戲迷的幸福。
所以我希望,在解說的行當裡,也能百花齊放。如果能多形成一些流派,那纔是一片興旺的景象。否則,不僅是我們個人的杯具,也是中國觀眾的痛苦。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魯迅先生當年就很不喜歡梅蘭芳男扮女裝的藝術。但,我偏偏他們兩個人都非常喜歡。用我的好友老六的一句話簡而言之,這就是人生。
最後,感謝支持、理解我的領導,他們給了我探索和嘗試的空間。感謝朋友和家人,他們一直在給我全方位的幫助。感謝喜歡我的觀眾,你們的支持,是我永遠的幸福。感謝那些批評我的人,他們的批評讓我永遠有一種前進的動力。至於那些只喜歡辱罵和爆粗口的人,對不起,在下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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