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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的後花園裡,兩鬢斑白的加裡·萊因克爾和他曾經的主教練博比·羅布森聊天,這是BBC 8年前的一檔特別節目,話題自然圍繞著世界杯。節目臨了,將帥相對一陣苦笑,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該死的德國人!』(Bloody Germans!)
老羅布森已經駕鶴西去,但他對1990年半決賽的回憶始終強烈,估計在天堂之上,老羅布森還會跟上帝絮叨:『我沒有一天不想著那場比賽的……』正因為如此,萊因克爾纔有了那句足球名言:足球就是22個人踢,最後德國人點球取勝的運動。這句話後來被傳播成『22個人踢,德國人取勝的運動』,但萊因克爾原話裡有『點球』。
3個月前,當主客場場面都佔優的曼聯,在歐冠聯賽四分之一決賽被拜仁慕尼黑淘汰後,老爵爺弗格森氣急敗壞地說了一句:『……這是典型的德國人!』(typical German),因為他對德國球員影響裁判不滿。然而話語間也能看得出英國人在足球上對德國的無奈。
誰都知道這是一對天敵,一對世仇。英格蘭遭遇德國,永遠都會是歷史性的話題。卡佩羅當然讓他的球員在比賽中集中精力,不讓往事侵擾,可英德對抗,最有趣的部分,就在於這些層出不窮的往事。《衛報》老牌的記者理查德·威廉姆斯在賽前寫的前瞻標題,是《英德對抗,書寫新的篇章!》這顯然是一個為賣報紙的標題,因為英德之間舊的篇章,除了1966年那個進球外,幾乎都是德意志的榮耀。
他們有一切的理由彼此仇恨,可實際上,英格蘭和德國又是真正的朋友。英格蘭人會用各種詞匯攻擊德國和德國足球,然而卻沒有那種跟法國人意大利人格格不入的距離感。德國人一百多年來沒有停止過對英國人傲慢自大的抱怨,但也沒有真正要將對方置於死地的恨意。這是一對十分微妙的關系。
歷史的脈絡,從人種、語言、相近地理位置、氣候,都將英德緊緊地鎖拷在一起,王室長久通婚,更讓兩個民族難以分離。溫莎王室的前身就是漢諾威王室,大家都知道伊麗莎白女王身上有一半的蘇格蘭血統,可到底有多少德意志血統,就更難推斷了。二戰的巨大傷害,讓希特勒成了英國人的全民公敵,可是當納粹瘋狂消退後,希特勒何嘗不也是德國人公敵。當時間進入搖擺的六十年代(Swing Sixties),英國出現文藝復興,前西德走上正軌,兩個民族的歷史情誼,從那時候就進入了修補和深耕期。在德國,披頭士至今仍是最受尊崇的音樂代表,以至於流行音樂在德國有過三十年的『無發展期』。貝肯鮑爾就說過,『我們青年時代聽的全都是利物浦音樂』。
1966年的英格蘭隊長博比·摩爾,是英格蘭最偉大的足球英雄。他在德國同樣聲譽極濃,金發碧眼、挺直的腰杆,『摩爾難道就不是德國人?』《明星周刊》曾經如是寫過。貝肯鮑爾最近兩次批評英格蘭隊,惹惱了卡佩羅和他的隊員,不過貝肯鮑爾被認為是職業足球世界裡的第一個足球偶像,歐足聯官方雜志曾經做過一個很大的專題,就是以『The First Becks』(Becks是英國人對貝克漢姆昵稱)來回顧老貝的時尚生涯,他拍過的電影、他像搖滾巨星一樣游歷世界,包括隨宇宙隊訪華,戴著解放軍軍帽在北京飯店眺望長安街的特寫照片。貝肯鮑爾向英格蘭球迷最終道歉,『因為我太喜歡英格蘭和英格蘭足球,所以纔對英格蘭小組賽失望……』
足球場上,德國是英格蘭恆久的敵人,因為英格蘭足球噩夢的結局,幾乎都是德國人點球取勝,這成了一種心理慣性。不過真正帶有民族仇恨情結的,恐怕還是英格蘭和蘇格蘭的足球比賽,蘇格蘭人有個足球縮寫:ABE(Anyone But England)。上帝之手出現時,最開心的不是阿根廷人,而是蘇格蘭人。
不論血脈傳承、外貌長相、文化特征還是足球風格,英格蘭人和德國人實在太像,在這兩個國家也能見到最多的金發碧眼白種人,當然德國比例更高。尤其和其他歐洲民族交往時,他們彼此間的深度信任和相似能得到體現。地中海人,在英德人看來,都是身上流淌著橄欖油、食物裡太多大蒜味的,不論法國、意大利還是西班牙,他們都認為自己球踢得更好、穿著更有品味、發型更帥氣、有更多美女相伴——英格蘭人和德國人呢?他們更是北歐民族,他們吃肥膩的香腸、喝大紮的啤酒,他們不關心自己的肚腩是否夏天又肥了一圈。法國和意大利被淘汰了,他們相視一笑,看到這兩個國家上昇到政治乾預治理足球時,他們又不屑地各哼一聲。丘吉爾說過,『意大利人當足球是戰爭,當戰爭是足球』。
兩國都會給德國被俘傘兵特勞曼留有一席之地,他是曼城俱樂部不朽的英雄,至於他1943年在曼徹斯特被俘的傘兵身份,英國人都只會泛起親切的笑容。熱刺球迷最追捧的巨星,就是德國人克林斯曼,因為他的風度和球技,是對這個華麗俱樂部的標准注釋。哪怕在1996年歐洲杯半決賽罰進勝利點球,然後像公雞或者拿破侖那樣昂首闊步的穆勒,也沒有激起英格蘭人的憤怒——你能說得清英德之間的敵友關系嗎?
因此貝肯鮑爾的批評,更像是一個朋友的絮叨,他的批評激起了英格蘭隊隊員的怒意,這不正是一個朋友在鼓舞士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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