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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魯恩.本尼迪克特的《菊與刀》是我看過的外國人寫日本最入木三分的書,本意用來以供美國CIA決斷是否徹底做掉日本的重要參考,卻寫得有相當有文藝范兒,我記憶最深刻的是他解讀美國和日本戰俘的不同,美國人並不認為被俘是什麼恥辱,稍加審問,便一一招來,這不是叛變,而是為了保護美軍財產(戰俘是比武器更重要的財產),要是受了點傷回國後還會被授紫心勛章;日本人就很難成為俘虜,因為當衝鋒兵闖進來的時候,往往會看到日本人面前擺了一盆清水,一襲白紗,剖腹的樣子活像在切生魚片。本尼迪克特有一大堆美式感嘆,我翻譯成更有衝擊力的話就是『地球上只有兩種人,一種叫人,一種叫日本人』。
斗轉星移,曾經的二戰變態兵後代現在想的是全方位『脫亞入歐』,我寫這篇文章時,日本人正跟丹麥人激戰,晃眼從球場橫掃一眼看到金毛最多的並不是諾曼後代的丹麥人,而是日本人,熟練地把克魯伊夫轉身拉球動作做得跟藝術一樣的不是荷蘭人,而是日本人,炮彈一樣用正腳背砸出電梯球的也不是C羅,又是日本人……最後的結果是大家都知道了,日本人用很歐化的方式了斷了丹麥人。
我看到過溫格跟岡田的一次對話,溫格說:要帶領這支隊打進16強太難了。岡田說:是的,但我要帶他們打進四強。溫格說:要是你進入16強,日本政府該在東京街頭給你塑一座雕像。岡田說:是的,我要進入四強。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塑一座雕像跟在北京修一棟公寓一樣貴,那裡基本沒什麼雕像,那年轉機我趁機溜達了一會兒,大街上連天皇的一時都沒看見。岡田長得有些猥瑣,狂歡的樣子更猥瑣,修了雕像也不好看,可就是這個公司猥瑣男站在了特魯希埃、濟科等人的肩頭,無論修不修雕像,現在已經成為日本足球一座雕像。日本足球是公司化的,承認歷史,秩序森嚴,未來二十年無論輩出什麼新人,都會被人事部主管領著在岡田或岡田的遺像面前尊稱一聲前輩。
中國足球在2001年出線時也有雕像,兩處:一處是在國足集訓的綠島基地草坪上,大約三十多個銅像或蹲或站堆在那裡,因為請了美院的藝術家昇華,當然少不了南勇高瞻遠矚的樣子和隊員們的英武,仿佛人人都是黃繼光的模子。當時國足出線正跟中國加入WTO前後發生,是大國崛起的象征,甚至連每回打客場都要帶球隊出國的國旅金導游也在群像裡,人模人樣的,這是他一生的榮耀。另一處雕像在五裡河體育場門口,風格更接近於人民英雄紀念碑下面的浮雕,也是英武且高瞻遠矚的,揭幕那天人山人海,群眾踩掉了好多鞋,顧不上撿鞋,都說修得豪華、氣派。
這處雕像在三年前房地產熱中因五裡河被拆遷而被炸掉,轟的一聲,英雄與灰煙也沒什麼不一樣。前一處雕像還在,只是晚上經常把新來的小服務員嚇著,因為隱隱綽綽總見草坪上有一群人形的東西立著一動不動……據說現在,因為這堆像裡面有幾個被帶進看守所的,有關部門覺得不雅,正准備也拆掉,引得收舊廢品的老頭們天天在附近逡巡。那堆像,至少用了三噸純銅。
兩天前,韓國隊打進16強後,朴智星會得到韓國足協折合人民幣約100萬的獎金,許丁茂會得到折合人民幣約170萬的獎金,普通隊員也將依次得到70萬、50萬、40萬左右。我笑了。韓國足協太摳門,中國足球8年前世界杯出線,人均就是120萬獎金,這只是潤潤嗓子,各地走秀和贊助比這個多好幾倍。
我記得當時成都有一家野生動物園開業要請米盧去剪彩,那一剪是史上最貴的剪,一剪下去就是100萬,現金,拎錢走人,數錢的時間比剪彩的時間花得還多。桂林一家房地產老板高興了,直接拉著米盧在漓江邊上最好的別墅轉悠,米盧指著其中一幢,然後就OK。祁宏人長得陽光,代言了一款餅乾,畫面是吃了餅乾動力無窮,膝跳反應都超越常人,把一個老頭踢上了天(當時還引發了網上爭論這算不算不尊老),那筆他掙了80萬。總之出線之後,國足隊員每天早上眼睛一睜只乾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數錢,第二件事是,考慮接下來去數哪一筆錢。
那時房地產剛剛興起,酒廠也財大氣粗,還有手表、服裝、保健用品,我知道有一個老板是專門生產男用壯陽藥的,出的錢是別的產品的三倍,也是現金。老板說:簡單,把這瓶酒舉過頭頂,喝一口,然後說一句——球,進了。那廣告頂多花十五分鍾就拍完,當時有好幾個隊員猶豫很久沒答應。我覺得他們倒不是完全從形象考慮,當時找他們掙錢的太多,不是掙錢,而是別人來送錢,而是砸錢,錢都變成直立兩腿動物一樣每天早上啪啪地跑球員家門口敲著:『求您,讓我砸一次吧,只一次』。
幸好那壯陽酒沒打廣告,國足在隨後的世界杯決賽圈裡270分鍾不射,一球未進,真正成了偉哥代言人。有人粗略估計那段時間國足最高的能卷1000萬人民幣,最低的包括只上了半場球的替補也能有兩百萬,這超過了韓國的朴智星。可見錢和成績是沒直接關系的,錢有時候就像烈酒,可助興,也可亂性。
但也別把仇記在錢身上,其實是大家的合謀,我在世界杯出線那天寫過一篇有忤眾意的文章說出線不代表一切,要是太的瑟,說不定下一次出線還得等44年。人民怒了,那篇後面的罵貼有五千多,主要說我是羡慕嫉妒恨加上心理陰暗不愛國,有家贊了小助的企業還派人打電話給我,說我這樣就是污辱了他們的產品。後來他們知道,污辱他們產品的不是我,是國足這個產品。不過當時,我是真覺得自己有些陰暗的。
從現在開始又會有一場浩大的日、韓為什麼能同時打進16強的全民討論,跟每一次一樣熱烈,跟每一次一樣沒結果。我覺得不用討論為什麼,同種也同宗的我們照著學就是了,學西班牙,我們沒有哈維,學巴西,恐怕把桑巴學成三八,學阿根廷,國情是容納不下一個老馬的,人品太壞,還敢戴兩只表。我知道網上很多人在黑日黑韓,但看看他們三十年來一方面把體制理得很順,另一方面練得很苦,車范根剛到德國踢球那會兒知道亞洲人身子骨不如歐洲大漢,每頓飯都用秤來約牛肉,兩磅,加強蛋白質,還有就是練肌肉,三個月後就在科學指導下練出一身反應更快的腱子肉,長了六公斤。日本人更講究融合到別國去,90年代初我們花重金派了三十個舉國選拔出來的小孩去巴西學足球,美得不行,到那裡後奇怪怎麼這許多日本小孩子呢,原來,日本人早就有四十萬個小孩在那裡定居,說得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語,踢得一腳純正的巴西足球。對了,日、韓足球很講究尊卑,進食堂後老隊員不開吃,小隊員不能吃,教練不開吃,老隊員也不開吃,要是不聽話,教練上去拳打腳踢也是常事。
最重要的是,日、韓每回大賽前,足協主席是要立軍令狀的,不出線,勿寧死。到我們這兒換了語序,是寧肯死,也不出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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