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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賭球網站的人,將這裡比作江湖幫派。每每世界杯開賽之際,都可能有人開設新的『幫派』。江湖裡的『水』有多深,裡面的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即使是臨時的新幫派,裡面有固定的組織結構,每個位置都有專職的人,每個位置都有嚴格的規矩,無論你在哪個位置上混,一旦破了規矩,你就永遠不能再涉足江湖。正因為如此,很多小弟在境內出了事,也不會影響到身在境外的江湖大佬。
當然,江湖中也很混亂。一位曾經在幫派中混過的人說,比起江湖中的『老幫派』,這些新幫派的人可能不守『規矩』,他們僅僅是為了賺錢盈利,甚至不惜用卑鄙的手段。
江湖中的『金字塔』真正在江湖中混過的人,都把這裡的幫派結構恰當地比喻成金字塔結構。塔尖的位置是大佬,負責投資和整個賭球網站的運營;第二層是大佬的親信,負責網站的細致工作,比如有人負責宣傳網站,有人負責開設盤口賠率,有人負責收錢,有人負責發放傭金。他們的工作,彼此很少有交集,且從不越權管理。
第三層很可能就有『外人』插足了。所謂的外人,就是單純的『打工者』,和賭球網站尤其是幕後大佬沒有絲毫關聯,僅僅是拿錢為網站工作的人,是大佬親信通過各種渠道僱來『打雜』的。就是這樣的人,在當地往往也有相當的背景,因為他們往往是網站具體運營中的骨乾力量,他們要通過某種關系,將網站的觸角伸到世界各地,將網站的賭球動向准確傳遞給下一級的人。
他們的下一級,往往是賭球網站所在國家之外的人,第四層位置的人,深得上級信賴後,甚至能夠在其所在的國家『負責』,儼然成為網站在當地分支的領導。因此這個位置的人,是網站運營的最基本結構。如果僅僅是個別站在第四層位置的人『倒臺』,最大限度的結果,也只是這家網站在某個國家暫時沒有了市場,但絕對不會影響金字塔的穩定性。當然,如果這個位置的人全部或者是大部分『出了事』,金字塔結構就會大傷元氣,網站運營、收益也會受到一定影響,但絕不會完全崩潰。
按照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檢察院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所說,此次南京警方抓獲的姚某以及他僱用的女同事,就是第四層位置的人手下骨乾力量。在當地警方查封的境外賭球網站任職的王某和深圳男子,負責的是拉攏會員,傳播賭球網站的『外宣』工作。
檢察官告訴獨家深讀記者,雖然二者在整個江湖中的地位相仿,但是,姚某的責任顯然更重。這是因為,姚某的港商身份讓他有機會接觸境外商家,通過他擁有的銀行卡,境外網站能夠將賭球者賺的錢或是拉攏會員的工資、傭金,先匯入他的賬號。他可以再通過自己幾個賬戶之間轉賬、匯款,將這些錢分門別類打入指定的賬戶中。說白了,他是境外網站和境內賭球者、拉攏者不可或缺的橋梁,賭球的黑錢,就是這樣從他口袋『洗』乾淨了。
正是因為有姚某的存在,具體的賭球者以及拉攏者等人,他們的賬戶不會出現異常的境外資金流入現象,他們銀行卡裡的錢都是我國本地或者異地轉賬得到的,這難以引起銀行或是公安機關的注意。可以說,他的存在對賭球網站在境內藏匿具有重要的意義。
江湖中的『深水』如今,在網絡搜索引擎中,已經難以找到賭球網站的地址。但通過一些QQ群、論壇傳播的信息,依然可以看到極個別的人推薦賭球網站。
記者登錄了一家賭球網站。網站首頁赫然標有24小時投注熱線以及聯絡投注人的方法。查看網站的介紹得知,通過這裡,你可以隨時參賭歐洲五大聯賽以及即將開賽的世界杯。這家網站除了長期招收會員之外,還向各地區誠招『代理』。
按照這裡發布的江湖規矩,如果你能夠招收5名以下的會員,就能成為三級代理商;20名以下是二級,50人以上是一級。記者撥通了網站上的聯系電話,但另一端並沒有人接聽。沒過幾分鍾,剛剛撥號的電話突然響起,電話屏幕出現了不明來電等字樣,對方撥過來的號碼也無法正常顯示。
說話的是一名操港式普通話的男子,電話中有明顯的回音,男子開門見山地說,『我是用網絡電話打的,你不用想辦法和我聯系,只有我能找到你。』按照他所說,代理級別越高,代理人的權限也就越大,可以單獨發展下級代理人,也能夠直接發展會員。至於發展會員的方式,他不會過問,只是他必須知道會員的姓名、賬號,以便將來算錢分賬。電話中,男子承認,三個級別代理人掌握的『水位』深淺不一,級別越高,可以靈活操控的權限也越大。
一名業內人士曾經告訴獨家深讀記者,代理人是靠『水』吃飯的。所謂的『水』,可以理解為賠率,水深淺有別,代理人通過下線賭球得到的好處費也不同。江湖中的小弟所不知道的是,『水』的深淺,有時候不只是由網站發布的,很多還是由代理人通過電話、網絡發布的,這之中,『水位』的深淺,就直接決定了賭球者贏錢獲得的利潤。
舉例來說,一級代理商可以告訴會員某場比賽的水位是80水,事實上,上級莊家做出的『水位』更高。假如這名會員下注10萬元,他輸了比賽,輸的就是10萬元,如果他贏得了比賽,贏的錢只有8萬元,那溢出的水,就完全被上級代理人『吃』掉了。相反,二級、三級代理商掌握的『水』就沒有那麼深,但是,只要發展了會員,他們就能坐收利潤。
江湖中的『土莊家』曾經涉足江湖的王偉(化名)向獨家深讀記者透露,很多賭球網站都是開在境外。接受記者采訪時,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說,在一些國家,賭球網站屬於合法經營,這樣的網站是長期運行的。但在世界杯、歐洲杯等重要足球賽事開賽之前,有些人會臨時開設賭球網站,這些人的目的非常單一,做一筆生意就立即走人。『很多圈裡人將這樣的臨時網站開設者稱為「土莊家」。』王偉說,這裡有很多江湖規矩,最基本的就是,作為經營網站,無論是贏錢還是輸錢,都不能賴賬,相反,有些『土莊家』就會壞了規矩,擾亂江湖秩序。
4年前的這個時候,當時迷戀足球的王偉注冊成了一家賭球網站會員。起初,他只是在朋友的介紹下,花一兩百元參與某些球賽的賭博,輸贏同樣在數十元至上百元之間。在大學期間選修統計學知識的他經過三四場比賽就發現,他贏的錢通常和賠率所說的不同。後來問過介紹他入會的朋友纔知道,這些差價就是朋友賴以生存的『水』,而他的朋友就是所謂的代理人。
『既然他能代理別人,我是否也能發展會員呢?』年輕的王偉很快找來幾名大學同學入會,成了他們的上級。『後來無意中在網上和一個高級代理人聊天,那個人告訴我,如果想昇為高級代理人,除了發展更多的會員,還得有手段讓他們掏錢。說白了,如果某人輸球賴賬,你就要有本事找到這些人,想辦法要錢。』
王偉還算比較有原則,他和同學們賭球的錢,每場從未超過1000元,通過他這裡的流水,每場比賽也不過1萬元左右。交友廣泛的王偉在世界杯半決賽前夕突然發現,莊家開出的賠率,幾乎每天都有較大的變化,甚至給他們這些低級代理人的『水』也是一天一變。『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手裡過的錢少,可我所知道的代理人過手的錢,每場比賽多達數十萬甚至上百萬,而莊家過手的錢就多得無法想象了,所以,我在半決賽之前突然撤出,也動員幾個同學不再玩兒了。』
離開江湖前,王偉和幾個同學算清了和網站之間的勞務費等,並且都更換了手機號碼、電子郵箱。但是,王偉時常還通過代理服務器登錄這家賭球網站,終於在決賽前夕發現這家網站突然關閉了,為這家網站提供服務器的商家也已不知所終。原先他登錄過的論壇上有人破口大罵稱,經營網站的人在決賽前夕卷錢跑了。
像這樣不守規矩的『土莊家』,被江湖人士稱為『敗類』,因為他們壞了江湖規矩。這些土莊家一次卷走的錢究竟有多少,恐怕只有拿錢的人知道。放下這樣的『土莊家』不提,單是南京警方破獲的這起案件中,姚某和女同事為賭球網站代理賭資結算金額,就高達1.73億元。然而,他這樣所謂的『一線骨乾』,究竟還有多少,網站每年賭博的金額究竟以哪個數量單位計算,恐怕江湖大佬自己也算不清。
本版文/攝新報記者周白石(新報南京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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