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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球迷心目中的陽光大男孩,但是,從他撲閃着的大眼睛裏分明看得到些許憂鬱;他被媒體公認爲好接觸、易採訪,可他的內心世界不會輕易向人完全打開;說自己內向的他,會一邊高喊着“我是哈里•鮑”,一邊在衆目睽睽下騎着掃把滿舞臺亂串;想要正視一切的他,在觸及傷病時偶爾還會猶抱琵琶,希望能夠存而不論。
他就是鮑春來,知道自己想得很多,但也意識到自己多多少少是一個“行動的矮子”。——一切都是如此曖昧與模糊,而這或許恰恰符合了他對於未來的預見。
一天,一個朋友問鮑春來,你願意做一隻快樂的豬還是一名痛苦的哲學家?小鮑的回答是:“我要做一名快樂的哲學家。”聽者不禁捧腹,然後是正襟危坐。誠然,競技體育的冠軍只有一個,成王敗寇。但身在其中的“人”並不因此而有高下之分,這個世界真的不是非此即彼,二元對立。
讓人想起了哈姆雷特提起鮑春來的名字,稍有古典詩詞底蘊的人恐怕會條件反射似地蹦出白居易的名句——春來江水綠如藍。春風吹拂的滿江綠水,猶如青青的藍草,如果說天池的水藍得那樣純粹、那樣沒有瑕疵,讓人不敢褻瀆的話,掬起這一汪翠綠春水的同時,你又重新回到了凡間。恰如其名,鮑春來是一個很容易接近的明星。
採訪是在飯桌上完成的。鮑春來會主動把菜單遞過來問你有什麼想吃的,即便不用自己掏錢,他也會一個勁地按住你點菜的手,“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不餓,這麼多肯定吃不掉。”“小鮑是一個常常會替別人考慮、顧及別人感受的人。”昔日隊友、如今中國羽毛球隊男單組主教練夏煊澤如此評價。
陽光帥氣加上好脾氣讓小鮑擁有着強大的後援團,這讓超級丹也羨慕不已。2007年馬來西亞世錦賽半決賽後,林丹長出了一口氣,“和鮑春來從小到大打了這麼多次,第一次有更多的助威聲支持我。”每一次外出比賽,小鮑都會收到球迷送來的禮物。今年蘇盃期間,小鮑在訓練中不小心崴了腳,球迷絡繹不絕送來的補品,擱滿了房間的地板。
“這樣的個性在生活中是好事,放在球場上卻未必。顧及得太多,在場上難免會有雜念。”夏煊澤說。小鮑明白這點,他也希望能夠更自我一些,卻又會不自覺地被一些外力所影響。
今年上半年是鮑春來最艱難的時期,做手術抑或保守治療?他需要做出抉擇。
今年初,中國羽毛球隊結束了奧運新週期的第一個冬訓,踏上訪歐之旅。首站德國公開賽只有部分主力參加,鮑春來身在其中,總教練李永波對此的解釋是,鮑春來去的主要目的是治療膝關節的傷病,如果治療和比賽衝突,將放棄比賽。從2002年起,膝蓋傷勢就反覆糾纏着小鮑,北京奧運會結束後,膝傷已對其正常訓練產生了嚴重影響。在德國爲小鮑檢查的外科醫生曾爲網球選手李娜治療過,該醫生建議鮑春來儘快接受手術治療。
全英公開賽的失利以及隨後瑞士超級賽首輪出局似乎極大地觸動了小鮑,一番斟酌後,鮑春來主觀上傾向於接受手術治療這一建議。但如果實施手術,那麼他恐怕需要至少6個月的時間才能恢復,鐵定缺席5月的蘇迪曼杯和8月的世錦賽,而且對全運會也肯定產生影響。這不僅有可能涉及到中國隊在大型賽事中的榮譽,而全運會在各省市隊的眼裏,份量更堪比奧運會。
“教練和領導告訴我,做完手術可能恢復得比以前好,也有可能不好。”小鮑開始猶豫了。可恰恰就在進退維谷之際,他的傷勢出現了明顯的改觀,“情況一天比一天好,這是之前沒有想到的。”隨後的亞錦賽冠軍讓他的手術計劃徹底擱淺。
的確,鮑春來不能算是那種非常決絕的類型,但你卻無可否認他性格中同樣有着“堅強”的因子。如果不是不言放棄,在猶豫中堅持着枯燥繁複的康復訓練,“情況一天比一天好”不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更是不可能發生的。用他當時激勵自己的話更能體現出彼時的心境,“因爲受傷而離開羽毛球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希望能夠付出自己的努力,打到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再打、沒有實力了,那我沒有遺憾。如果說因爲傷病,我會不甘心。因此當時雖然很困難,但我還是很堅定的。”
這一份不甘心,讓鮑春來在香港面對一個月的魔鬼式訓練時依舊如此堅定。6月,當隊友們去青島開始世錦賽前的封閉集訓時,鮑春來孤身一人來到香港陳方燦博士(北京奧運會前爲張寧做康復計劃)處,張寧的成功經歷讓他滿懷期待。張寧當時的康復計劃是兩個月,小鮑的時間縮短了一半,所以密度更大、更集中。“第一階段是上午9點到下午1點,第二階段是下午4點開始到晚上7點,然後治療放鬆到9點左右。”讓他刻骨銘心的是一次被稱作“自殺式”跑步的訓練,“在跑步機上光跑就3個多小時。下來的時候,生平第一次有了因爲太累而要嘔吐的感覺。自我認爲耐力還是不錯的,從來沒有跑到吐過。”
一個月的魔鬼訓練,鮑春來一刻沒有動搖過,“好不容易領導同意了我去,而且一個月不摸球,專門練體能,對於我來說要放棄一些東西,我很珍惜。”
哪怕“代價”是世錦賽第一輪出局。印度世錦賽首輪就輸給荷蘭選手迪基,原因很多,可毫無疑問,主要癥結在於長時間不摸球導致的手感生疏,但鮑春來並不後悔:“有得有失,如果自己不去香港的話,可能世錦賽不會打成那樣,但是膝蓋或許又不行。有些東西還是值得去付出的。”經過在香港的治療,小鮑感到膝蓋恢復情況有了明顯的鞏固。
現實的環境無法讓小鮑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索性他找到了可以盡情宣泄的出口——博客。翻看小鮑幾年來的日記,腦海中閃現出一個人的名字——哈姆雷特。丹麥王子高貴俊朗,小鮑高挑清瘦、脣紅齒白;哈姆雷特善良,小鮑常常首先想到的是別人;就連哈姆雷特式那般“世界上最堅固的房子是掘墓人帶來的,可以住到世界末日”的雋永妙言,小鮑也“模仿”得惟妙惟肖,“這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是我們用錢買不到的,那就是最珍貴的東西和不屬於你的東西。”哈姆雷特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小鮑認爲自己是一個有思想的人,同時也意識到自己有時不能夠按照所設想的行事。
“那你憂鬱麼?”筆者問。小鮑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中,讓人想起那個在春節晚會上騎着掃帚滿舞臺亂串的“哈里•鮑”。“哇塞,死小鮑,騙我早上有訓練,害得我大清早7點就起牀”。儘管時隔兩年,但提起馬來西亞世錦賽期間的被整經歷,盧蘭依舊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