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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初,中超剛收攤,S俱樂部一個球員請我介紹一個熟識的足球經紀人。我以為這個老實巴交的小伙子想出國踢球了。一問纔知道,他是想找個經紀人,請教和老板簽的那份合同上的事。我告訴他,合同上的事應該找律師,在合同裡做手腳的老板不少,但那點雕蟲小技能把律師都忽悠了的不多。他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目瞪口呆。我問這個球員,簽的時候有沒有琢磨過合同,他說沒有,年初在國外集訓,有天老板突然讓大家簽合同,幾十人,半個多小時全簽完,哪有時間看。我讓把合同拿出來,瞧瞧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說合同不在自己手裡,簽完老板收齊,告訴大家要拿去蓋章,後來一直就沒有給我們,大家知道的是,還有一年,合同到期,其它的都不清楚。我一聽,完了,你們踢球的真的連民工都不如了,沒有哪個民工是這樣跟老板簽合同的,你們連楊白勞都不如了,黃世仁和楊白勞的合同都不是這樣簽的。
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S俱樂部的Z老板前幾天通知發餉,其實就是今年的工資(領贏球獎,可能要等天上掉餡餅時),但有五個人不用操這份心,原因嘛,他們自己清楚。其實不但是那五個球員,我們大家心裡也清楚,你名氣大資格老,就得多作點貢獻,能者多勞。現在中超老板賺不到錢,省的就算是賺的,五個人一合計,能替老板賺五百來萬,對一家每年投入兩千萬的俱樂部,勞苦功高。
這個社會是講法的,做生意要守合同講信用,合同白紙黑字。但有個中超老板,管你是標王還是國腳,總有辦法把你玩成羊牯,讓你辛苦一年,白條都拿不到一張。踢滿10場可以領全額工資,你生龍活虎地踢到了第9場,接下來突然讓你歇菜了,你心急火燎去問主教練?沒用!主教練說,這個不是我作主的;再怯生生地去問老板?也沒用!老板一臉驚訝:怎麼搞的,昨晚定的首發名單還有你的嘛。這個時候你稍安毋躁,回憶一下,當初訂合同的時候,有沒有寫明,上不上場,依據是什麼。
說穿了有點不忍心,就算架上玳瑁眼鏡像個賬房先生那樣對著合同端詳一天一夜,按中國球員目前的生存環境和理解能力,是根本沒有能力找出、更沒有能力起出老板神出鬼沒埋的地雷的,他存心要設套誘捕你的話,是可以做到不見鬼子不掛弦,你道高一尺,他魔高一丈。你當前鋒比豹子更靈敏,進了一籮筐的球也沒用,在某一場你某次射門偏框後,你就可能就要去預備隊反省;你當前鋒乾得比驢子還忠誠勤奮,也不怎麼樣,某天因為爭頂時高度稍稍不夠一點,老板大喝一聲有內鬼,你卷好鋪蓋,回家歇著吧。
對一個不想拿冠軍,或者只在嘴裡想拿、心裡很怕拿的中國足球老板(佔的比例不低)來說,與天斗與地斗都不如與自己人斗來得其樂無窮,因為省下的每個子兒,都是利潤,都是真金白銀,沒有理由不煞費苦心,必要的時候還要造假賬騙自己呢,一百萬人民幣的外援說是一百萬歐元買來的,一年投入兩千萬說成是一個億。在合同細節問題上多下點功夫,大致屬於合法經營,公安不會抓,法院更不會判。
當然,這個層次的老板境界算是比較高的。境界低的,合同裡沒玩什麼手腳,贏球賞金也不少,只是告訴你錢快到賬了,讓你等等,結果等得春去秋來,某一天老板人間蒸發,白條就變成糧票油票布票,稀有得只在古玩市場流通。這個世紀初的時候有家叫廣東雄鷹的中甲俱樂部,球員苦乾了兩年,後來老板不見了,球隊散伙了,冤無頭,債也無主。這個老板前幾天重現江湖,理著光頭穿著囚衣,和王珀他們一起現身,成為掃賭掃出的一個老古董。
其他行業裡,你給民工打白條,他們會拿著白條找民政或勞動部門,還可以找媒體,足球老板不用擔心,球員找誰都沒用,也沒哪個部門管這攤子事。現在的足球老板裡空手道高手林立,能把秋後算賬乾坤大挪成秋後賴賬。
七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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