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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好了回家的機票,我們的抗震救災報道也暫時告一段落。像接力賽一般,第二批記者已經在打點出發的行裝。心情並不輕松,因為災區的殘垣斷壁下還埋藏著許多生命,已然逝去的,或依稀尚存的。災區人民的生活依然極度艱難,盡管各界已盡全力。此刻告退,只因我們身心俱疲,再扛下去恐要淪為新的災民,給國家添亂。
在酒店退房時,我們一再向服務員們道珍重,他們還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重復著這一周來的辛勞、煎熬和擔驚受怕,更大的嚴峻現實是,他們將怎樣鼓起勇氣,重建家園。還有潛伏在暗處的疫情,需要最大程度的警惕。
一周前,幾乎一念之間,我報名加入了報道團隊。這不是一種衝動,而是被兩段情結驅使。
一是成都。我把生命中最茁壯的七年留給了成都,在這裡上學,在這裡開始最初的工作。此間有難,我理應回來。
二是地震。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是一個地震的幸存者。32年前唐山大地震時,我的母親懷我已經三個月。家鄉天津與唐山咫尺之遙,傷亡慘重。母親不得不回到湖南老家生了我,但沒滿月時又回來了。我和我的同鄉同齡人最初的童年都是在地震棚度過的。因此,我小學中學的男同學中,很多人的名字都有『震』或『津震』。當特大地震再度來襲,我也理應參與報道。唐山大地震時,我還活在胚胎中,但應有些許感知。既然7.8級地震都可以寬容我來到這個世界,我也理應在32年後去8.0級地震的災區拯救新的生命,哪怕只是用文字和圖片。
所有的救援,所有的賑災捐款,所有的感人畫面和話語,讓我們在最危急的時刻感知了這個國家的尊嚴和這個民族的生生不息。身處一線,另有一番別樣感觸,那就是面對天災時,人作為個體的渺小和作為群體的強大。至今牽掛那個預產期剛好就在『5·12』的東莞打工妹,她在媽媽和婆婆的幫助下從北川逃到了綿陽,奔波三天,居然還沒宮縮反應。如果她孤身一人,沒有堅強的媽媽婆婆,沒有沿途的好心路人,她篤定逃不出來,孩子亦十有八九胎死腹中。她現在應該生了吧?寶寶應該是平安健康的吧?祝福他們全家,祝福那個嬰兒,三十年後,希望他(她)亦有所擔當。
到今天,我的兒子剛滿43天,忽然有點想他,一周以來頭一遭——人在兵荒馬亂的時候是無暇顧及兒女情長的。就要回家了,就要回到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了,一切如常真好。
但,災區何年昨日重現?千秋功業都江堰,曠世美景九寨溝,攝影天堂汶川,大禹故裡北川,海燈法師的故鄉什邡,大熊貓的快樂老家臥龍、茂縣……還有此間滋養的勤勞勇敢、樂觀平和的四川人,未來,他們還像昨天一樣讓世界艷羡嗎?
跪求:救援,請不要停;關愛,請不要停。為了昨天,更為了明天。(岳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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