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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晚,體壇傳媒旗下《戶外》雜志的挪亞和樊龍智回到了北京。回憶起在災區搜救的這6天,這次作為民政部山岳救援隊副隊長的挪亞說,這次給他的最深記憶,無關搜救本身,而是生命與人性。
終於到家了。
進小區,轉過幾個彎,看到樓群中我家的那扇小窗時,心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這6天幾乎沒有睡過好覺,似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但想起在汶川的一切,這似乎都難以做到。
我們搞戶外運動的人,從來都是四海為家。曾經帳篷支到哪裡,睡袋鋪在哪裡,哪裡就是家。後來有了女朋友,就感覺女朋友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但是在汶川發生強烈地震後,在我們去執行救援任務走到彭州龍門山鎮,當我在一戶倒塌的民房的院牆邊,看到一只可憐的小狗趴在這戶人家唯一還直立的門板旁,眼巴巴地等待它的主人回來時,我突然間有些茫然,不知道什麼是家了。
對於參加了這次救援的我們而言,這次大地震發生後,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奪去生命的人數每天都在增加,在看到一個一個生命個體的消失時,我更大的心痛在於,那些消失的生命是個體,但是對於他的家庭來說失去的卻意味著全部。
家園沒有了,可以再建,但是人沒有了,還有家嗎?
或許是身處在那種環境中,人會變得敏感和脆弱,即使男人也會不時為生命的堅強或是消逝,以及身邊感人的一幕幕流淚。在震區目睹的每一個場景,度過的每一天,確實都是一種震撼,令人心痛,讓人感慨。
從5月14日入川,我們一直致力於尋找每一個劫後餘生的人,忘了勞累,忘了害怕,為什麼?因為在搜救的過程中始終有一種心情,那就是有人在等我,他的體溫正在降低,他的心跳漸漸微弱,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早一分鍾到達,他就會早一分鍾得到重生的機會。
在平常日子裡,到了一個美麗的地方,我們常會感慨『在這裡,時間是用來浪費的』,而我們對生命長短的計量單位往往是年,每年過了生日,纔感覺自己又長大了一歲。但是在這裡,時間是用來珍惜的,生命是用分秒來計算的,到後來分秒都顯得很長了,因為生與死的距離,真的只有一瞬間了。
平時我們在城市裡,可能討厭過農民工,嫌棄過鄉下人,對鄰裡關系的疏遠不以為然,但是在這次汶川地震搜救的過程中,我卻感覺自己在尋找的不是一個素不相識的當地人,而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在每個災區,我們一路走,都會一路在喊『有人嗎』,真是希望那些在瓦礫堆裡等待救援的人知道他們的親人來了,大家都沒有放棄。
在被我們解救出的幸存者中,有一位68歲的姚大爺。
和他一起被我們帶出深山的人,都有家人到村口迎接,只有姚大爺,沒有人來接他,這引起了我的關注。我跟著他往他家的方向走,其實龍門山鎮裡房子幾乎都倒了,唯一剩下的一幢建築也成為危樓。他所謂的家,只是一個方向而已,而他的家人,很可能都已經在地震中遇難了。
完成那次搜救任務回到龍門山鎮的大本營,已經是5月18日的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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