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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林海與所有成都人一樣,他不知道汶川怎樣了,不知道北川怎樣了,不知道都江堰怎樣了,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之後,還恐懼在昨天的『災難大片』之中。張林海給我發來手機短信,說頭一天晚上在汽車裡囫圇了一覺,想找一家抗震設防級別較高的酒店休息一下,這個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做些什麼。
開車經過一家加油站,張林海發現自己的汽車也沒有油了。他將汽車開進了加油站,前面已經排了37輛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只想給汽車加滿油,好讓心裡踏實一些。但收音機裡傳來的消息讓張林海坐不住了,都江堰的四川工商職業技術學院校捨垮塌,10多名學生遇難,幸存的師生們困在裡面,已經在風雨裡苦苦支橕了一個晚上……
張林海曾經是成都五牛足球隊的主教練,現在在一家外資保險公司擔任成都分公司的總經理。他對我說他其實心裡很害怕,從綠洲大廈22樓逃下來的時候,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重生了,現在他纔知道,還有太多的人逗留在死神身邊。他調轉車頭,徑直朝都江堰駛去。
他說他在工商職業學院一直交織在傷痛與感動之中,在他到達之前,已經有幾十輛私家車停在了狼藉的校園裡,許多車就停在已經倒塌了一半的學生宿捨下面。可能是奧迪車主,也可能是奧拓車主,這個時候,他們沒有區別,他們只有一個相同的救助者身份,每輛車都是師生們逃生的諾亞方舟。
校長和老師們一直在千恩萬謝著,但他們沒有上車的意思,『必須等最後一個同學離開學校,我們纔能離開。』校長噙著眼淚,盡量不讓它流出來,他還要等消防隊趕來,倒塌的校捨裡還有他的責任。張林海被震撼了,這一天,他在成灌路上往返了三趟,帶出13名學生,『這個時候,我就覺得他們好像是我的兒女弟妹,我要趕快將他們帶出險境。』張林海說。
到了成都,張林海給每一個學生50元錢,讓他們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飯菜或者能買一張回家的車票,『50元錢不多,』他後來給我說,『我只想讓他們感到一點溫暖,他們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說到這裡,張林海憨厚地笑了:『我也是有回報的,因為我也感到很溫暖。』他拿出手機,翻出一個受助學生回家後發給他的短信息:『張叔叔:我是那天您接到成都其中之一的女娃,我到遂寧家裡了,真的太謝謝,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謝您!謝謝您,要不是你們這些好心人的幫忙,我們也不會這麼快脫離危險,真的謝謝您!』
這一天,都江堰市委常委陳楊傑面對電視鏡頭,難掩熱淚——一千多輛成都城區的出租車,空駛到了都江堰,他們是我們那一天晚上搶運傷員的主力軍。
對頭對頭,我們是自願的這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若在平常,閑適的成都人又將擠滿河邊、郊外,享受蜀地裡難得的陽光。現在,頂在頭上的太陽,讓人們變得愈加焦慮,廣播裡面說,晴好天氣會加快救援的速度,但是人們心裡都清楚,被雨水浸泡了兩天的災區,更有可能在這樣的晴天,催生疫情。
將父母安頓在郊外朋友家後,我決定去都江堰。我知道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我清楚假如我現在還在成都市區內尋找什麼避難處所,我將受到譴責,來自心靈深處的譴責。西南建築設計院的文健是我的朋友,他已經待崗多年,他說他向母親交待一下,隨我一起去。
文健母親開了一家小超市,在火車北站,他給他母親去了一個電話,只交待了兩件事,『這段時間,超市裡的商品一定不能漲價,還有,一定要保證貨源和質量。』文健母親在電話裡大怒:『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把你媽看成什麼人了,我都捐了幾千塊錢的商品了!』我們將汽車後座和後備廂都裝滿了礦泉水和餅乾,文健爭著把錢付了。
都江堰滿目瘡痍,這座歷史名城的大部分建築都受到了重創,建設部門檢查了400多幢樓房,有300多幢已經無法使用,都江堰變成一座巨大的難民營,傾城的人都流離在大街上。
有一輛面包車在給災民們送飯,不很豐盛,但也有稀飯、饅頭和蔬菜。我以為是志願者,可送飯的大娘反問我,什麼是志願者?沒等我解釋,大娘連聲說:『對頭,對頭,我們是自願的。』原來這是都江堰近郊的農民,他們也受災了,相比之下,他們要比城區內的居民幸運一些,還能架起爐灶,煮上一些飯菜。
我眼睛有些潮濕,大娘卻說:『這算啥子哦,你聽到沒有嘛,昨天下午在河邊上,有個房子挖出來一個女的,死都死了,懷兜裡還抱著一個娃娃在喂奶!娃娃活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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