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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北京國安的擁躉,在網上被稱為『北京第三個球迷協會』;他們的曾用名是『造聲拉拉隊』,當改名為『京罵聯盟』時,他們被警方管制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
2007年7月底,北京召開發布會,宣布對『京罵聯盟』成員的處理結果:20歲的負責人凌力(化名)被拘留7天。
『看了10多年球,從來沒人跟我說:京罵不好。』8月3日,臉上尚留一絲少年氣息的凌力說。
京罵活躍者被拘
7月25日,凌力以『擾亂大型群眾性活動秩序』被處以行政拘留7天。早在7月初,警察已經找上凌力的家門。
『那天我在睡午覺,來了9個警察,他們問我「是凌力嗎」,我說是,就把我帶走了。』凌力說。
這正是凌力父親擔心的,『我早就說,你們這麼玩會出事的。』
在豐臺公安分局,警方出示了凌力等人在百度貼吧裡的發言,裡面有京罵聯盟成員推崇京罵的言語,凌力在貼吧和『京罵聯盟』QQ群內表現活躍。
在接受豐臺警方調查一天後,凌力被准許回家。
兩天後,他再次被警方叫走詢問,當天返家。
7月25日,警方再次用電話將他叫走,這次,他沒能回家,而是在拘留所的單間呆了整整7天。
凌力回家後,將繼續服一種特殊的『有期徒刑』———一年內不得進入國安主場看球。
離開拘留所時,他的朋友告訴他,『京罵聯盟』和他被拘的新聞,在百度上能搜到被300多家媒體轉載過。
事情的嚴重性,超過了這個20歲年輕人的意料。
事實上,這個由高中生和20歲左右年輕北京土著組成的球迷組織,一度在網上被稱為『北京第三個球迷協會』。凌力和他的伙伴曾經很有把握,能夠和兩支早已聞名的球迷組織『綠色狂飆』和『御林軍』並駕齊驅,甚至超越他們。
『就是一群小孩,我看是《古惑仔》看多了,想自己拉山頭,揚名立萬。』京城民間球迷協會『御林軍』的負責人孟然評價說。
『京罵聯盟』來自QQ群
在孟然看來,『京罵聯盟』完全不像個球迷協會———他們沒有統一的服裝,沒有專屬的看臺,不買套票,人員稀少,即使京罵,也經常被淹沒於更多人的京罵聲中。
孟然曾經加入過『京罵聯盟』的QQ群,想拉他們入伙,但被凌力拒絕。
『當時就想,我們已經有自己的組織,就不參加他們的了。』凌力說。
凌力說,他其實並非是『京罵聯盟』的組建者。『京罵聯盟』的前身是一個名為『造聲拉拉隊』的QQ群。今年4月10日,凌力入群,『當時群裡還不到30個人』。
這些年輕人在這個群裡除了討論國安的比賽,還經常組織吃飯、聚會。有著大把時間,沒有工作的凌力很快以組織能力贏得了威望。
幾天後,有人在群裡說『造聲拉拉隊』的名字不夠響亮,建議改成『京罵聯盟』,大家一致通過。
為了壯聲威,大家湊了錢,凌力負責去做旗,花了不到600元錢,定做了兩面2米長、1.25米寬的旗子,上面分別印著『國安必勝』和『JM聯盟』。凌力承認,之所以沒在旗子上公然打出『京罵』,也是覺得『京罵』過於紮眼。
去年4月15日,國安在本賽季中超聯賽第三個主場上,『京罵聯盟』的兩面旗子出現在豐臺體育場的13號看臺上。4月29日,在第四個主場上,『京罵聯盟』又拉出了橫幅———『歡迎來到地獄』。
在賽場上,每當出現他們認為裁判有誤或者客隊球員下黑腳的情況下,大聲的京罵就會在13號看臺上響起。
凌力說,『京罵聯盟』的影響力逐漸擴大,QQ群最多時有200人,組織到現場看球的人最多達到40多人,他們整齊的『京罵』聲能帶動整個看臺。
兩個老牌球迷組織的負責人都不認可這一說法。北京球迷協會『綠色狂飆』副會長徐東風說,在警方對『京罵聯盟』處理前,他對『京罵聯盟』幾乎沒有印象。
在『御林軍』負責人孟然的印象中,組織松散的『京罵聯盟』每次到場的人最多不到10個。
事實上,自打2006年北京國安的主場搬到豐體後,京罵很難再現當年在工體浩大的聲勢。
有球迷說,豐體不如工體『攏音』,京罵的聲音大不如之前『嘹亮』,而球市的不濟,也使得大家對比賽乃至京罵的興趣大為減弱。
而在凌力和他的伙伴們看來,京罵是『北京獨特的文化底蘊』。凌力說:『我從小就知道有京罵,北京人看球就是愛罵人。』
京罵傳統歷時已久
1995年,8歲的凌力就開始看球。彼時的國安風頭正勁,雖沒有得過聯賽冠軍,但在1996年、1997年連奪足協杯冠軍。1997年還在聯賽中創造了對申花的9:1大勝紀錄。球星高峰、曹限東號召力一時無二,國安的主場球市一片火爆。
在媒體報道中,『工體不敗』、『國安必勝』的口號反復被提起,而在現實中,京罵的聲音纔是場上的統治者。
由於京罵本身的內容,電視轉播很少會播放現場的畫面和聲音,平面媒體也不會展現京罵,沒有到過工體現場的人,根本無法感受全場京罵的駭人氣勢。
一名曾在現場看球的球迷說,『那聲浪,簡直能把人給震倒!』
『我感覺他們喜歡這種助威方式。』凌力認為,國安的本土球員也不會排斥京罵。凌力的理由是,在有球迷扔礦泉水瓶時,國安球員會主動打手勢制止,但在京罵聲響起時,酣戰中的球員比較少去主動制止。
不過,京罵一開始就遭到了媒體批評。一名外地球迷說,在1995年他就見到有文章評價北京球迷說———北京球迷很熱情,開場前會集體唱國歌,可沒過幾分鍾,剛剛在唱國歌的幾萬張嘴,卻開始集體罵人了……
2000年左右,北京媒體也對包括京罵、膀爺這種有悖現代城市文明的現象,加大力度進行批判。
國安的球員也在各種公開場合裡,勸告球迷不要京罵。
2001年,球迷協會『綠色狂飆』要求會員每年簽署『做首都文明球迷承諾書』,其中有內容是:『文明觀賽,不喊京罵』。
同一年,在工體的大屏幕牌上,還打出了『人人制止京罵』的口號。工體還專門錄制歡呼聲,場上一旦出現集體京罵,就用高音喇叭播放,將京罵『覆蓋』。
2005年成立的球迷協會『御林軍』,更是極力反對京罵,並以整場高歌助威的專業球迷姿態,為國安加油。
然而,京罵卻並沒有被斬斷。嚴重時,球迷們幾無不罵之時———敗也罵,勝也罵,裁判也罵,客隊也罵,國安球員也罵。
北京市副市長劉敬民今年1月接受媒體采訪時曾經坦言,接受不了北京球迷在賽場上集體謾罵的糟糕狀況,『賽場「京罵」經常讓我難堪!』
與此同時,屢禁不絕的京罵也為國安帶來反作用———客場比賽時,國安隊也會招致當地球迷的喝罵。
凌力說,他到天津看球時,當地球迷甚至會帶著烏龜進場,並在龜殼上貼上『國安』二字,並給烏龜掛上線拴的乒乓球。
而這一切,卻很難改變一部分北京球迷。一個原因是,他們堅持京罵並無惡意,也算不上惡習。『我們沒想給聯賽搗亂,我們也跟客隊的球員沒仇。』凌力說。
這樣情形與媒體當年對『膀爺』的批判面臨的情形頗為相似,赤裸上身的北京爺們兒面對電視臺記者的隨機采訪時,雖然也頗為不好意思,但還有人會認為,這只是老北京人的一種生活方式。
與年輕躁動有關
除了凌力,還有5名『京罵聯盟』成員受到了警方罰款、警告等治安處罰和批評教育,其中,最小的成員17歲。
京城民間球迷組織『御林軍』的負責人孟然說,有一次他和『京罵聯盟』的人吃飯,看到其中有一個女孩是售樓小姐,『他們都是一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凌力說,參加他們QQ群的有不少的女孩子,成員的身份很復雜,有人是大型酒業公司的金領,有人是高中生,但都很年輕。
秩序和規則,讓凌力和他的伙伴們心生抗拒。
23歲的王飛(化名)曾經是『御林軍』的成員,『京罵聯盟』出現後,他就轉投門派,理由是『這裡更自由』。
凌力曾想加入球迷協會,但卻無法適應協會的各種規定。北京球迷協會『綠色狂飆』要求會員每場必到,購買套票,穿統一服裝,站立看球;『御林軍』雖然要求沒有那麼高,但極為嚴格的不許京罵的規定,讓凌力無法接受。
對於『京罵聯盟』與兩家球迷協會的區別,凌力認為,最大的區別是自由。『誰不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在『京罵聯盟』這個自由來去、不交會費的組織裡,在看臺上帶動更多人罵人,成為最具成就感的事情。
『很解氣,平時的壓力很可以釋放。』20歲的凌力有家庭,有女友,卻一直沒有工作。但他不確定自己喜歡做什麼、適合做什麼,『現在只想找個工作,先乾上幾年。』
前途到底該怎麼走,這種更長遠的問題,也會時常困擾他。
『我感覺人人都有壓力。』凌力說。
是不是足球流氓
8月8日是北京奧運會召開倒計時一周年,北京也正在進行奧運測試賽,7月底被高調公布的『京罵聯盟』處理情況,被輿論認為是對奧運賽場風氣的一次整頓。
有報道曾措辭稱,對『京罵聯盟』的處理是『北京警方首次對足球流氓作出拘留』。
對此,北京球迷協會『綠色狂飆』副會長徐東風說,這些年輕人的行為算不上足球流氓。
『足球流氓是個很嚴重的概念,又砸又挑逗的那種纔算。』徐東風認為,他們只是罵人過癮而已。『現在都搞文明賽場,這跟現在的氣候太不相符了。』
『這應該不是單純的球場問題,而是青春期的問題。』《體壇周報》記者顏強說。
作為專職的足球記者,顏強曾赴英國和歐洲大陸采訪英超和歐洲重要賽事。他的著作《英國足球地理》曾專門開闢章節分析足球流氓。
顏強表示,『京罵聯盟』的成員從年齡上還在反叛、反權威的階段,球場是他們展示個性的地方。『他們這個年齡,在公共場合展示個性的地方太少了。』
在顏強的觀察中,英國、德國盛產的『足球流氓』,其成員多為30歲到40歲的白人男子,多少帶有種族歧視的特性,收入中等偏下,有著很強的勞工階層的特性。『你說他們是球迷嗎?他們可能對球不感興趣,只是支持某個球隊。他們到球場並不為了看球,他們與酗酒和暴力有關,專門是為了鬧事,發泄社會情緒。』
『中國還沒有足球流氓的群體,有的,只是個體。』顏強說。
在顏強看來,凌力和他的伙伴們面臨的問題可能與教育有關,而不是單純的球場問題。
『也許他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業,這樣的行為可能會減少一些。』顏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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