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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2歲時拿了河北省少年冠軍,並因此進入省隊。當時的河北省隊強手很多,比我年紀大的有李惠芬等人,和我一批的也有高軍、喬紅等。我在省隊打到21歲,可得到的最好成績不過是全國前16名。有一次為了准備亞洲少年錦標賽,國家挑選了10個人集訓,可後來只有我沒進國家隊。當時的省隊教練也不太看好我,日後張燮林指導曾稱贊過我在國外還能將削球練得那麼好,說實話,能得到肯定讓我非常感動。
離隊時,我可以進入大學讀書,或者是可以要求省隊安排工作,可我總是覺得自己的乒乓球生涯有些遺憾,沒有進入國家隊,沒有參加過國際比賽。就在這時(1989年),開始有運動員出國打球,有熱心的朋友建議我效仿這條路,於是我就讓父母托他們在國外的朋友到處聯系。終於在德國的一對熱心夫婦德國乒協取得聯系後,給每一家俱樂部都發去資料,終於巴伐利亞州的一家球隊要了我,我就這樣出國了。
剛出去很興奮,甚至剛到的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覺得過上了真正的田園生活。德國俱樂部訓練水平低一些,但是我當時是來求生存的,因此不會在意。我在一對德國老夫婦家裡住下,他們幫我做家務,每天教我學德語,就這樣我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開始接觸一門新的語言。
我第一次代表德國隊比賽是1991年羅馬尼亞公開賽。老實說,我當時都不知道德國乒協怎麼注意到的我,有些稀裡糊涂就過去了,那時中國國籍也可以代表德國比賽。比賽沒什麼強手,我最後拿到了冠軍,自己沒覺得什麼,中國人打乒乓球嘛,目標肯定是最高榮譽,然而在德國乒協卻引起了轟動。
我1995年纔加入德國國籍,因為我到德國後一直在俱樂部有收入,自然也要納稅,所以滿了一定的年數就符合入籍資格,當時又已經代表德國隊打了幾年球,所以入籍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當然骨子裡我肯定還是中國人,還是一名中國出來的乒乓球運動員。
要說代表德國隊比賽有什麼想法?說實在的,我最真實的想法是過去在中國,打不好還可以拿國家隊沒要自己作為借口,可現在真的要出現在國際賽場,成績不好就真的沒有退路了,我當時就有這麼一點患得患失,當然說是要面子也對。也許是因為我過去沒有入選過中國隊吧,代表德國我沒有覺得什麼不安,因為我是為自己作為一名運動員考慮,能參加國際比賽就感到很自豪。
我開始受到中國的關注,是1993年哥德堡世乒賽上,我在爭奪前16名比賽中擊敗了喬紅。其實在去哥德堡之前我給自己的目標是可以輸給中國、韓國或是朝鮮的選手,只要別輸得太慘就行,但是面對水平一般的要盡量獲勝。當時海外軍團參加團體賽要得到中國乒協同意,記得我當時是唯一得到許可的,這可能也是因為我過去在國內沒名氣的緣故吧!
我和喬紅以前在國內一起訓練過,她的實力比我強,因此當時那場比賽我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直到總局數2比1領先,第四局我又大概是19比13領先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贏球。其實那時喬紅頭腦已經崩潰,也許她賽前根本沒想到會輸,竟然連續給我兩個很高的球,但是我卻稀裡糊涂不敢扣殺,錯過了機會。那時在場邊指導我的李先覺教練對我喊了一句:『你要敢贏啊!』我終於抓住機會一舉淘汰了喬紅。
國內媒體都知道我的情況,因此報道起來都很客觀。1996年法國世界杯團體賽,我們竟然戰勝了非主力陣容出戰的中國隊獲得亞軍,我一個人擊敗王晨和鄔娜獨得兩分。1997年曼徹斯特世乒賽,我又在小組賽對朝鮮,以及爭奪第三名對韓國的比賽都得到兩分,一下子在德國成了新聞人物。後來我一直代表德國打到2001年大阪世乒賽,並還獲得了雅典奧運會參賽資格。
說到海外軍團,肯定離不開何智麗的話題。我知道國內媒體在1994年廣島亞運會後對何智麗的報道,這裡我並不是要為她辯護,因為我們彼此也不是非常熟悉,但是就我和她打過幾次交道的情況看,我覺得她應該不是像媒體寫的那樣。她只不過是性格有些直,平時不拘小節,不注意別人的看法,在風口浪尖容易得罪人。
也許在和鄧亞萍的比賽裡,何智麗的舉動的確是要報復過去的一些事,首先我覺得既然有激烈的競爭,大家的心態就不可能一直保持得非常好。當一個人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的確容易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來。
何智麗的問題也許是在於交流不夠,但話又說回來,過去在專業隊裡都要聽教練的,哪有機會去說出自己的想法呢?而且當時何智麗沒有及時和國內媒體溝通,這加深了大家對她的誤解,反過來她心裡又更會有疙瘩,這就是惡性循環。
其實何智麗在比賽中每得一分都喊『喲西』,和我比賽時同樣如此,而且我聽說她小時候也是習慣於大聲為自己加油。這是每個運動員的習慣,德國的施特魯澤每次得一分就要揮拳,還有人在場上能罵出來,他們都是為了能擾亂對手心理,千萬不要上綱上線。
我想舉一個例子,有一次張瑩瑩和孫晉搭檔迎戰我和何千紅。前兩局雙方戰成1比1,但在第三局我們很快大比分落後。我當時覺得反正雙打比賽打著玩,已經准備放棄,可是何千紅是一個好勝心很強的人,一肚子悶氣。正巧這時,何千紅一次發球失誤,張瑩瑩習慣於喊了一聲『撒』。在這邊比賽出現擦邊或是發球失誤,大家都會出於尊重保持沈悶。何千紅一聽張瑩瑩叫好,馬上用包括中文在內各種語言把她罵了一頓,聽得張瑩瑩一愣一愣。我當時想笑又得忍住,中國隊場邊指導的施之皜以前在德國呆過,了解歐洲運動員能在場上比賽時罵出來,也忍不住要樂出來。現在想想,要是把這件事提高到政治角度,也會非常轟動,其實根本沒有必要。
實際上我聽不少在日本打球的中國人說,何智麗在日本給中國人長臉,只有她敢大聲訓斥日本人,會拒絕和水平不高的日本隊友合練,如果球隊沒拿到冠軍,日本教練提議大家出去聚餐的時候,何智麗會甩出一句『吃什麼吃』就揚長而去。在日本,只有她能做到這一點,這就是她的個性。
最後說說這次國際乒聯關於海外軍團的新規定吧,說實在的要不是《體壇周報》的記者要來為此采訪,我都沒怎麼關注這件事。我現在看問題總是習慣於多角度,站在其他人的位置,所以我可以理解出臺這個規定的初衷。我相信不少歐洲本土運動員對海外兵團很不滿意,比如一個德國人本來是本國四號,有機會參加國際大賽。對於他來說,目標就是能在國際賽場亮相,但是突然來了一兩個中國人,就意味著他的夢想要破滅。因此施拉格可以表態反對限制海外軍團,那是因為他能保證自己在國家隊的主力位置的前提下,海外軍團還能提高他的水平,但是對其他很多人就並非如此。
國際乒聯也許是覺得現在世界大賽的中國人太多了吧,其實我覺得限制海外兵團並不利於乒乓球水平的提高。體育比賽就是要讓競爭更加激烈,而不是通過人為的辦法限制競爭。海外兵團的出現,其實也是在帶動當地球員水平的提高,特別是像德國這樣乒乓球群眾基礎還不錯的國家更是如此。施特魯澤是個很好的例子,耿麗娟教過她接發球,她經過和我們的對抗實力提高很快。
這樣的限制並不是堵死球員出國打球的大門,但像我這樣當初在國家隊沒有機會,來到德國能參加世界大賽,實現一名運動員最大夢想的情況,今後已經變得不可能。
小球員想要早早出國取得好成績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劉佳14歲到奧地利並最終取得成功,但這樣的例子是少數,中國隊強大的奧秘在於十幾歲到二十歲出頭時的專業訓練,如果為了能代表其他國家,選擇早早離開國內,就失去了進一步提高的土壤,到了國外也很難能確保當上頭號或是二號選手。也許引進中國教練是提高國外乒乓球水平的好辦法,但是乒乓球在其他國家並不那麼受重視,贊助商給的錢不多,在國外請教練並不現實。長久來看,我擔心國際乒聯的政策會收到相反的效果,非但不是百花齊放,反而是將來其他國家隊和中國隊的距離越來越遠。
施婕是中國乒乓球第一代『海外兵團』的代表。1968年生於河北的她從1991年代表德國參賽開始,在很長時間裡都把持著德國女一號的位置,並兩次率領德國隊獲得歐錦賽女團冠軍,一次世錦賽女團季軍。2001年退出德國國家隊,2006年退役。
在國際乒聯的禁令出臺後,施婕向20年的海外生涯——這是中國第一代海外軍團生活狀態的縮影,而這樣的經歷,或許也將隨著禁令的實施從此再不能復制。 ★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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