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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街頭,如果你拿著姚明的海報搞有獎征答,『此乃何人?』估計中獎率為100%。如果再換一張李震中的照片同樣出題,中獎率則極有可能為零。李震中是誰?說他是姚明的開山鼻祖,也許不過分。新中國成立前,李震中是中國頭號中鋒,並代表中國隊參加了1948年倫敦奧運會籃球比賽。現在,李老先生已九十二歲高齡,是上海師范大學的一名退休教授。談起當年的奧運之旅,老人則連連說:『慚愧!慚愧!』這又是為什麼呢?
李震中·初識籃球
借燈偷光苦練籃球技術
李震中出生在天津,而中國最早的籃球運動就發源於這裡。
第一次接觸籃球時,李震中還在念小學。課餘,他經常到學校旁的一個籃球場看比賽,有時也跑進球場撿球投籃。那時,天津南開學校籃球隊的水平非常高,還有人稱『南開五虎』的名將。有一次,李震中到南開學校,正巧遇到他們在打比賽。高興地看完整場比賽後,他們的球技讓李震中羡慕不已。
以前在天津一家公司旁有個極其簡陋的球場。因為這家公司每天晚上9點關門,到了晚上,李震中就借著這家公司的微弱光線,一個人在球場練球。球場的籃球架也很不正規——在一個木板上釘塊木框。假如投籃時用力過猛,籃筐會被砸得左右搖晃。沒辦法,李震中每次投籃時都是先仔細觀察角度。結果,投籃命中率不斷提高。
當時,中國還沒有專職的籃球教練,也沒什麼正規籃球場。上中學時,李震中經常到天津一家電影院旁邊的簡陋籃球場打球。這個球場其實是電影院職工的活動場所,他們和附近的居民經常在這裡打球。後來,大家也熟了,有人便提議組織一個籃球隊。於是,李震中加入了平生第一支籃球隊——雲龍隊。
李震中·自學成纔
成國家隊的『孩兒面』
李震中16歲時是雲龍隊的主力中鋒。
一次,籃球名將、『南開五虎』之一的唐寶?在球場找到李震中,邀請他參加『藍白』籃球隊。當時,藍白隊實力很強,『南開五虎』都在隊中。李震中立即答應了。此後,他們每周日都到當時的北平育英中學打友誼賽。
可惜沒多久,藍白隊解散了。這時,天津一個公司的經理組織了良華隊,還是唐寶?當隊長,這樣,李震中又應邀成為良華隊的一員。組隊後,大家立即參加了天津萬國籃球賽。這個比賽是外國人發起的,他們的實力也最強。但最後,良華隊不但拿了冠軍,包括李震中在內,還有5人入選了天津隊,這5人也被稱為『良華五虎』。雖然當時纔16歲,李震中已在天津籃球界小有名氣了。
李震中剛滿17歲時,遠東運動會將在馬尼拉舉行。為了挑選參加這次運動會的隊員,上海特地舉辦了一場選拔賽,當時,李震中代表華北隊參賽。最後,他入選了國家隊。因為李震中在隊裡年紀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李』。報紙的稱呼更有意思,因為李震中那時還是一張娃娃臉,他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孩兒面』。
李震中·繼續深造
獲得冠軍後見到阮玲玉
那時國家並不重視體育。隊伍參加完遠東運動會從馬尼拉回國後,李震中的生活便沒有了著落。他的家裡也很窮,沒法兒繼續供他打球。此時,天津另一支籃球隊的朋友告訴李震中,他正在南京國術體育專科學校(簡稱『南京國立體專』)讀書,這個學校免收學費。後來,李震中和唐寶?考取了這個學校,從天津到了南京。
這裡畢竟是正規的專業體育學校,再加上招來的學生的運動水平很高,李震中的進步確實很大,並成為學校籃球隊的主力中鋒。在南京市的籃球聯賽裡,他們還獲得過冠軍。後來,他們的名聲傳到上海,在上海與全國其他大學生隊比賽後全勝。當時還有一家電影公司邀請他們去參觀正在上海拍攝的《新女性》劇組。在那裡,李震中見到了阮玲玉。
1935年,李震中代表南京隊參加了舊中國第六屆全國運動會。比賽結束後,他被評為全國籃球最佳中鋒。這屆比賽還有兩個紅人兒:足球隊的李惠堂和田徑隊的女隊員李森。報紙經常把三人的照片登在一起,並稱『三李』。其實在好久之前,李震中的名字是李富貴,但為了鼓勵自己在中鋒位置上打出名堂,他改叫現在的名字『李震中』。
李震中·球膽包天
裁判偏袒對手仍能取勝
有一年,李震中效力的天津良華隊到上海打比賽。
那時在上海,一支由外國僑民組成的海賊隊實力最強,連續好幾年沒輸過球。當良華隊挑戰海賊隊的消息在上海傳開後,這裡的中外人士都很關注這次比賽。
面對眾多觀眾,李震中沒有感到壓力,反而打得很順手,不停地得分,比分也一直領先。這時,裁判竟然著急了。比賽裁判是位洋人,而且偏袒海賊隊,他把良華隊的隊員一個個都罰下了場。最後,只剩下4個人在場上比賽。盡管如此,良華隊還是以50比48贏得了比賽的勝利。當時,觀眾都衝進場內,把隊員們團團圍住。李震中在這場比賽中得到全場最高分——18分。第二天,上海的報紙在頭版頭條位置出現了套紅標題《良華雪恥戰勝海賊,李震中球膽包天獨奪18分》。此後,大家見到李震中就開玩笑說,你真是球膽包天。
李震中·備戰奧運
頭號中鋒被安排打後衛
1948年倫敦奧運會之前,在上海舉行了舊中國第七屆全運會,其籃球比賽即為奧運會挑選隊員,但在選拔委員會裡,委員之間爭執不斷,有的委員一生氣,索性直接離開上海,有的則獨斷專行、私念第一。最後,籃球隊名單出來了,可笑的是,李震中當時是國內籃球界的頭號中鋒,卻和另一名中鋒黃天錫被要求打後衛。因為在中鋒位置上,要照顧有關系的隊員。
出發前,隊伍在以前南京的中央大學集訓,住的是體育館的更衣室,睡的是帆布床,飲食則由校門外一家小飯館解決,運動服、鞋、襪子還得隊員們自備。更可氣的是,訓練了一個月,居然沒有一個官方人員來看大家一眼。
盡管李震中老先生在中國籃壇威名遠揚,但不知何故,他從未在籃球方面的組織或機構任職,李震中的一位學生曾這樣評價他:『在籃球界,老師成了「局外人」。按他的資歷,在地方當個籃協領導應該沒問題。上海的體育界一直認為老師是教育界的人,所以,有些事情也就不過問了。』
1948年,正值國內形勢動蕩時期,國民政府的統治即將土崩瓦解,但為了掩蓋困境、粉飾太平,他們還是草草拼湊了一個代表團去倫敦參加奧運會。因為沒有訓練計劃,籃球隊每天就只能進行傳球、投籃等簡單訓練。集訓結束前,隊裡特地舉辦了一場公開表演賽,即便是被譽為『國手』隊的比賽,觀眾也是寥寥無幾,據說只賣了100多張門票。因為沒有足夠的出國比賽經費,籃球隊提前從上海出發,去了香港和新加坡,在那裡,隊伍打了很多場友誼賽和表演賽。比賽的門票收入用來補助旅費和奧運會期間的日常生活費用。
李震中·奧運印象
籃球隊10人住一間教室
大概是1948年暑假,籃球隊到達倫敦機場。
本以為會有很多人拿著鮮花來迎接,可僅有使館的兩個工作人員在這裡等著,打著一面毫不起眼的小旗子把大家領進了奧運村。
按慣例,一到奧運村就要舉行昇旗儀式。儀式舉行時,沒有一個中國代表團官員出席。昇旗時,本應有樂隊奏樂,但樂隊壓根兒就沒來,隊員們只能拿留聲機放唱片代替樂隊。
奧運村沒給李震中留下任何印象,因為纔住了兩天,組委會就把中國代表團安排到附近的一所學校。籃球隊10個人住在三樓的一間教室裡。這個學校有一個小健身房,隊員們臨時在健身房裡裝了個籃球架,但也只能練習投籃。
倫敦奧運會時,正值二戰後,物資匱乏,為奧運會准備的食品是兩個月前用船從外國運來的,很多大米都發霉了,隊員一個星期吃兩個雞蛋的要求都無法滿足。而奧運會開幕式留給李震中的印象也僅僅是別的代表團都是統一著裝,中國代表團則每人發了一件藍色上衣和一條灰色領帶,其他衣服就自己隨便穿了。
李震中·失利原因
沒摸透規則被擠出8強
在李震中看來,與參加1948年奧運會的其他隊相比,中國籃球隊如果正常發揮,可以打進前8名。分析原因,李震中認為,比賽前,隊員們向教練和領隊提議,李世僑和另一名隊員蔡文華是來自菲律賓的華僑,經常與菲律賓隊員打比賽,所以,對方對他倆的特點很熟悉,容易將他倆盯住。與其讓他倆同時上場,還不如派奇兵,但建議未被采納。
輸掉這場比賽,本以為就徹底失去了出線資格,但有意思的是,中國隊戰勝了接下來的對手,這樣,這個小組有5個隊都是兩勝兩負,積分一樣。此時,領隊和教練告訴隊員,按照奧運會籃球規則,只要戰勝後來的對手伊拉克隊80分以上,就能小組出線。
伊拉克隊是支弱旅,中國籃球隊以125比25戰勝了他們,超額完成任務。這也創造了這屆奧運會籃球比賽得分最高紀錄。本以為出線已不成問題,但大家白高興一場,因為規則還有一項規定:所有比賽都失敗的球隊,得分都不予計算。因為伊拉克輸掉了所有的比賽,中國隊勝伊拉克的得分也就無效。說來說去,是中國隊的領隊和教練根本沒研究明白奧運會比賽的日程和規則。中國籃球隊的奧運會經歷也就此結束了。
李震中·借錢回國
半夜裡抵滬卻無人接機
等隊伍要回國時,機票還沒著落。
去問航空公司,他們回答:中國政府沒給他們支票。最後,當地的華僑總會出面擔保,由英國的一家航空公司墊錢,隊伍纔得以回國。隊伍回到上海機場時已是半夜。別說歡迎,就連接機的人都沒有。在機場互道保重後,大家便天涯淪落,。這也成了李震中和很多隊友的最後一次見面。
李震中·抗戰募捐
受邀請到海外參加義賽
1936年柏林奧運會時,李震中正巧要和南京國立體專到南洋去打比賽,沒機會參加在國內舉辦的奧運選拔賽,雖然可惜,但南洋的這次經歷也很愉快。李震中說:『我們在新加坡、馬尼拉、香港等地一共打了40多場比賽,只輸了兩場,威震東南亞。那時,我每場比賽的得分都在20分以上,很多國外報紙都在顯著位置報道我們的戰績。因為我習慣用單手投籃,他們後來又給我起了個綽號,「托塔李天王」。』
戰爭爆發後,李震中和妻子跟著難民逃難到長沙。在那裡,李震中接到中國紅十字會的一封信——邀請他到海外義賽,為抗戰募捐。李震中立即答應了。
新中國成立後一兩年,當時的蘇聯隊來上海訪問,李震中代表上海工人隊打了自己的最後一場比賽。
李震中·退休生活
未擔當任何籃球界職務
李震中老先生的腿腳不太方便,每次行動,需要拐杖或輪椅代步。他說:『我的老伴兒早就過世了。我還有個60歲的兒子,他不能來看我,我也不方便去看他,因為他的精神有些問題,不過,還好有他單位的領導照顧,我就放心了。』
李震中的一位學生曾說:『在籃球界,老師成了「局外人」。』原來,盡管李震中老先生在中國籃壇威名遠揚,但不知何故,他從未在籃球方面的組織或機構任職,『按他的資歷,在地方當個籃協領導應該沒問題。上海的體育界一直認為老師是教育界的人,所以,有些事情也就不過問了。』
盡管李震中已經退休,但上海師范大學的不少孩子還經常來看他,陪他聊天,這就讓他很開心。
李震中·籃球情結
看電視關注姚明闖蕩NBA
李震中老先生是知名教授,但由於退休早,工資並不高。1998年夏天,我國遭遇洪水襲擊,李老先生一天看幾遍新聞報道。隨後,他又拄著拐杖,一步步挪到校長辦公室,硬是捐出500元。有些老師知道他生活清貧,勸他少捐點兒,他卻連聲說:『數量有限,盡我所能而已。』
如今,盡管李老先生年事已高,但有時還是會在電視機前看一會兒籃球比賽,『CBA和NBA都看,但不能看全場,一是眼睛累,二是過程太緊張,心髒受不了。』談起目前在NBA闖蕩的姚明,老先生說:『一個很好的隊員,以前他在上海東方隊時,我就注意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