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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雅典宇津木麗華(任彥麗,左)代表日本隊參賽。
『二人三腿』是一項傳統游戲。兩個人並排站一起,然後用繩子把左面一個人的右腿和右面那個人的左腿綁起來,被綁在一起的兩條腿成為一條新腿,發令槍響之後,幾對選手便開始用『三條腿』跑步,看哪一對能在不摔倒的情況下以最快速度行進到終點。『二人三腿』游戲難度很高,並且容易摔倒。而這項盛行於學校運動會上的親子游戲,考驗的往往就是合作雙方的默契程度和情感交流。
中國女壘選手任彥麗赴日之後,日本媒體便將她和『教母』宇津木妙子的忘年交形容成『二人三腿的人生』。從『任彥麗』轉變成『宇津木麗華』的那一刻起,被改寫的不僅僅是日本女壘歷史,她的人生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臨時教練,很幸福
受中國壘球隊盛邀,日本女壘聯盟高崎隊主教練宇津木麗華(原名任彥麗)近日抵達中國,以臨時教練身份帶領中國女壘進行為期一周的強化訓練。1月14日開始,中國壘球隊為衝擊北京奧運,在四川省進行集訓。而宇津木麗華本次受到的囑托只有一項:幫助中國隊練習防守。
早在2006年,在中國壘球隊向宇津木妙子拋出橄欖枝之前,中國女壘主教練王麗紅就曾和昔日好友宇津木麗華進行交涉。盡管兩人關系甚篤,但當時的宇津木麗華考慮到自己的日程,以及執教高崎隊等種種因素,最後婉言拒絕了中國隊的邀請。
這一次,經過中國隊的再三努力,宇津木麗華終於下定決心前往中國進行針對性指導。『盡管在北京奧運會上,中國隊很可能會與我帶領的日本隊當面作戰,但我依然想盡自己的全力,指導中國隊怎樣去防守,也算是一種報恩吧。』關於為何同意接受『臨時教練』一職的理由,宇津木麗華並不願過多地去談論。
多年好友終於接受自己的邀請,王麗紅表現得非常高興。只要宇津木麗華能夠幫住中國隊練好防守,哪怕只有一星期也好。對於來中國執教一周這一事實,盡管宇津木麗華本人不願多談,但身為好友的王麗紅卻一再高調向媒體透露:『如果訓練效果好,今後很可能長期邀請她來執教中國女壘。』據悉,宇津木麗華這次向中國方面作出的承諾不僅是『陪同國家隊前往四川強化訓練一周』,她也將有很大可能在2009年夏天再度來中國,為高中壘球隊進行短期指導。
『畢竟離開中國二十多年了,可能會存在無法理解相互心理的問題。』2006年時,宇津木麗華曾這樣向王麗紅吐露自己的心聲,『但這次,我是真心想幫助中國隊。我始終認為,能同時為兩國作出貢獻,是至上的光榮。』
在1986年獲得『亞洲重炮』稱號的宇津木麗華,在得到父親的允許後,義無返顧地跟隨恩師宇津木妙子赴日。『一切都為了那個人』是宇津木麗華到日本後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當然,『那個人』自然是如母親般對待自己的宇津木妙子。
取得日本國籍並改名為『宇津木麗華』之後,宇津木麗華並沒有就此成為一個純粹的『日本人』,經歷了1996年無緣奧運的錐心之痛,在重振自我的同時,她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名『中華文化使節』。『現在的我很幸福,沒錯,就是因為我這個特殊的身份,我既流淌著中國人的血液,又是日本人,並能夠代表日本出戰。』2004年,在日本電視臺一檔教授漢語的節目中,宇津木麗華曾擔任階段性電視漢語老師,通過體育術語,來教大家講漢語。
悉尼九月 麗花怒放
從標槍運動員改行到壘球強棒,這個人生的轉變,注定了任彥麗體育生涯的坎坷。單是身上的傷,就足以令普通運動員望而生畏。
那些痛苦 堆積成山
『悉尼奧運會上,麗華(任彥麗)已經37歲了!這個年齡,即使是男性球員,要打出這樣的成績也是件困難的事情,何況她是一名女性。但她的意志是堅強的,她始終認為自己有未完成的夢想,於是就不停地去追。』有圈內好友這樣評價任彥麗。那枚銀牌來得不易,不僅因為37歲的『高齡』,更因為任彥麗與傷病搏斗的意志。
右肩膀的傷痛長期困擾著任彥麗。亞運會期間,身為隊伍裡的強棒手(四棒),任彥麗一直忍著右肩疼痛進行訓練和比賽。她的右肩韌帶始終處於半斷裂狀態,而這樣的疼痛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醫生看了我的傷說,即使動了手術,今後重回賽場的可能性也只有五成。』對於自己的傷情,任彥麗表現得相當冷靜,『我無論如何都要衝擊悉尼奧運會,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壘球。』1999年1月,為了踏上奧運賽場,她最終決定走上手術臺。
早在1996年,宇津木妙子對這位乾女兒的精神,發表了無限感慨:『亞特蘭大奧運會之後的四年裡,那孩子(任彥麗)承受著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痛苦,那些痛苦堆積成山,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我想她是抱著誓死一搏的信念,她那種努力法,簡直是在毀了自己。再這樣下去,即使能挺過2000年悉尼奧運會,她的身體也不太可能再站在競技場上了。』宇津木妙子的這番話,是在接受《朝日新聞》專訪時說的。
父親病危 艱難抉擇
此後,等待著任彥麗的是長期康復訓練。手術後的兩個星期裡,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整整一個月後,她纔能夠自己給自己洗臉;一年後,她終於能勉強接住隊友擊出的低速球……『說實話,動了手術後,疼痛一點都沒有減輕。疼痛就像一日三餐一樣折磨著我。如果哪一天,突然覺得不疼了,我反而會覺得奇怪。』任彥麗說,也正因為如此嚴重的病痛,2000年的奧運會上,宇津木妙子纔將任彥麗安排在三壘位置上。
1998年,悉尼奧運會的備戰緊鑼密鼓進行的時候,父親任位凱突然因腦梗塞倒下,醫生當場發出病危通知,並告知有『隨時死亡』的可能。就是在這樣的壓力下,任彥麗依然選擇留在日本備戰奧運,實現自己的終極夢想。『下一次去探望父親,我會送上在奧運會上的一個本壘打。我只是想在夢寐以求的賽場上,做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僅此而已。』那一年,《朝日新聞》發表了一篇鼓舞日本壘球隊的言論,標題是——悉尼九月,麗花怒放。
壘球緣從一封日文信開始
被國籍問題困擾著的那個夏天,任彥麗終生難忘。
1978年 充滿仰慕的來信
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迫在眉睫。本該正式以日本球員身份參賽的任彥麗,因為國籍問題被奧運壘球賽場無情地拒絕了。
任彥麗,1963年出生在北京。原本是標槍選手的她,因為種種原因開始投入到壘球的訓練中。1986年,她代表中國隊出征,當時被稱為『亞洲重炮』的她,隨隊獲得優勝,並包攬了本壘打王和打擊王頭銜。
提到姓氏的變更,就要追溯到15歲那年。
1978年,宇津木妙子正好來中國進行比賽,當時的任彥麗被她精湛的球技所震懾。『可以說是被那種球技迷倒了。』任彥麗回憶著自己和宇津木妙子的第一次照面,『那樣瘦小的日本人,居然能打得這麼好,實在讓人無法想象。』就因為看了那場比賽,對壘球懷著無比熱情和向往的任彥麗,托人寫了一封日文信寄給了宇津木妙子。『哈哈,那封信……完全就是球迷寫給球星的那種感覺,充滿了仰慕之情。』大笑著的任彥麗說,她當時的情況也許就叫『一見鍾情』,而那封『球迷信』就是她和日本結緣的開始。
自從和心目中的偶像通信之後,意識到語言障礙的任彥麗開始學習日語。此後兩人常在信中交流球技,感情也逐漸昇溫。當時的宇津木妙子經常率日本隊來中國打比賽,偶爾有機會也會抽出空閑,去看看這個小球迷比賽,並指導一些動作。漸漸地,宇津木妙子也起了愛纔之心,她認為任彥麗是不可多得的壘球人纔,在1978年,她就有了想帶任彥麗去日本發展的念頭。當她向15歲的任彥麗提出這一想法時,當時還未成年的小女孩顯得相當困擾。
30萬日元 每月電話公關
任彥麗的父親曾參加過抗日戰爭,就是這樣一個此前和日本沒有任何瓜葛的家庭,女兒突然被一名日本教練看中,並想帶去日本打球……這一切對任彥麗父親任位凱來說,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任的防守和擊球能力都非常強,即使是在壘球運動發展很好的日本,這樣的人纔也很難尋覓,我真的不想放棄這個人纔。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成為一名球星。』頂著一切壓力,在對任彥麗越來越熟悉之後,宇津木妙子更加堅定了要帶這個女孩走的意願。而隨後宇津木妙子的舉動,不僅感動了當時的日本媒體,更感動了任位凱。那一年,宇津木妙子每個月都給任彥麗和她的父親打電話,試圖說服這位父親。『那半年多時間裡,每個月……電話費大概花掉30萬日元吧。』她回憶道。要知道,即使是眼下,普通日本工薪族的月薪也只有二三十萬日元。難怪到最後,任位凱點頭了:『如果是那個人(妙子)的話,我想我可以信任。』任彥麗的父親說完這句話,老淚縱橫。
1988年,宇津木妙子成功地將自己發現的這塊璞玉帶到日本。
我心永遠是中國心
1988年,當時25歲的任彥麗去了日本。
到日本後,任彥麗舉目無親,長期借住在老師宇津木家裡。而因為要照顧這個來自異國的小女孩,宇津木妙子遲遲沒有結婚。任彥麗說,她們之間的感情由『姐妹』昇華到了『母女』。1995年,任彥麗正式取得日本國籍,並改名為『宇津木麗華』。
宇津木麗華這個名字,是任彥麗思考很久得出的。
『姓氏隨恩師,「麗」取自我的本名;「華」代表中華民族。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我只是想通過這一點,讓大家知道我並沒有忘本。』與中國媒體報道的『任彥麗面對媒體只字不吐』說法不同,當時日本媒體在對任彥麗進行報道時,都會加上姓名由來的這個細節。而日本的壘球愛好者,也都出於尊重,習慣性地在『宇津木麗華』前面,加上這樣一個定語——中國系日本人。
然而,孤身闖蕩日本壘球界的任彥麗得到尊重的同時,肩上的壓力也日益增大。盡管得到了父親的首肯纔赴日打球,但『代表日本國家隊出戰』這一事實,仍讓任位凱難以接受。『在這一點上,說實話,父親始終反對,並且,反對到了最後。』父親因腦梗塞去世後,任彥麗心頭依然有個結。當然,任彥麗的這種壓力不止來源於對父親的愧疚,『對於養育我、培養我的祖國,我始終懷著感激之情。即使國籍變更,我對中國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你就是一張王牌
1996年,由於種種原因的制約,亞特蘭大奧運會將任彥麗關在了大門外。『當時,日本隊說我不上場沒關系,但希望我陪同隊友一起去亞特蘭大。』任彥麗至今仍然記得當時的情形,『但我拒絕了,既然上不了場,還去賽場的話,那會令我更加傷心。』原來,《奧林匹克憲章》有明文規定:轉換過國籍的選手,若要在三年內踏上奧運會賽場,就必須得到原國籍的認可。
那一年,日本壘球隊沒有獲得任何獎牌,而中國壘球隊則斬獲一枚銀牌。
因為沒能打上亞特蘭大奧運會,時年33歲的任彥麗一蹶不振。眼看著前途無量的球員可能就此為職業生涯畫上句號,一些日本同行伸出援手。
對自己人生已有些心灰意冷的任彥麗,被著名高爾夫運動員岡本綾子一語點醒。『你太強大了,大家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你的真正實力。你就是一張王牌,你該為自己的地位感到自豪。』得到體育界同行鼓勵之後的任彥麗開始重新衝擊奧運會,而此後,她的腦中始終回響著好友岡本的那句話『絕對不能放棄壘球!』這個信念幫助她走到了2000年。
悉尼奧運會,任彥麗代表日本隊出戰,一舉奪得銀牌。出任四棒的她成為日本壘球隊不可或缺的強棒。『父親始終不同意我穿著日本隊的衣服打比賽,但我相信,如果我在奧運會賽場上擊出本壘打,那一刻,父親一定會理解我。』她這樣說。
任彥麗,1963年出生在北京。原本是標槍選手,後來投入到壘球的訓練中。
1986年,代表中國隊出征,當時被稱為『亞洲重炮』,並包攬本壘打王和打擊王頭銜。
1988年,跟隨宇津木妙子赴日。
1995年,正式取得日本國籍,並改名為宇津木麗華。
2000年,獲得悉尼奧運會銀牌。
2003年,出任日立&高崎隊選手兼教練。
2004年,雅典奧運會,以『宇津木JAPAN』美譽稱霸賽場,並獲得銅牌。
撰稿 倪術
(本文來源:東方體育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