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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屆城運會結束後,丁寧火了。『一戰成名』、『黑馬』、『連克世界冠軍』等字眼被很多媒體紛紛賦予了這個女孩子。其實,她一直都沒有變。不管是剛剛出現在我們眼前,還是現在,時刻透射的是一股激情,一股靈感。背後,則是求勝欲和沒有雜念。很少能看到像丁寧這樣氣質般的運動員,天生適合比賽場,給她一分鍾,絕對能閃耀60秒。或許你是從2005年的十運會賽場上認識她的;或許你是在全國錦標賽上知道她的;亦或是你是在薩格勒布世乒賽纔看到她的;哪怕僅僅是這次城運會纔知道她,沒有關系,拋開那些字眼,告訴你一個真正的丁寧。
丁寧說:『真正在場上打比賽的時候,不一定能發生什麼事。不會是你穩輸或者說你一定能贏。』
閑暇的時候,丁寧的神情,言語就和同齡孩子般簡單。但是每次與她聊起對某場比賽感想的時候,她的話中透著的那種成熟,是同齡人中很少能有的。丁寧要比同一批隊員對自己打過的每一場球,思考更多一些。因為,她總是要讓自己輸過一次之後,明白自己怎麼輸的,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所以,對於自己第一次出去打世錦賽不算完美的過程,丁寧總是不止一次的去思索那次的失敗。第49屆薩格勒布世乒賽中,雖然僅僅報了一項混雙,從心裡也明白去的目的更多是為了感受一下大賽氣氛,但丁寧在去之前還是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不能輸給外國人。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還是惜敗在朱世赫朴美英這對韓國混雙選手的拍下。
那場比賽前,無論是外界還是教練都認為她打削球的能力非常一般。可是丁寧並不那麼想,她說:『我比賽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心理:真正在賽場上打的時候,不一定能發生什麼事。不會是你怎麼樣穩輸或者說你一定能贏,會有很多別的因素。』話雖這麼說,但是面對朱世赫和朴美英這對削球對手的時候,心理還是有些發虛。比賽一上來,丁寧和搭檔雷振華發揮的不錯,比分一直處於領先。但是漸漸的,他們被朱世赫朴美英這對意志頑強的混雙選手纏住。『從雷振華來講,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他從心裡也覺得我打削球能力一般,總認為自己要一板衝死對方。從比賽一開始,我配合他比較多,所以很多時候都在吊啊搓啊。』第七局剛開始,丁寧連搓飛了三個球。叫了一個暫停之後,她的心態很快有了變化:『我告訴自己,球已經打到這份上,得豁出去了。要想贏,我就必須得拉必須得衝。』後面丁寧一直打得不錯,連續衝都有。但這個時候的雷振華,似乎背上了壓力的包袱,在比分10:6領先的時候,慢慢把即將到手的勝利拱手讓人。丁寧現在想起自己在世錦賽上的最後幾個球,依然歷歷難忘:『10:6領先的時候,雷振華可能有些僥幸心理,想等對方失誤。10:7的時候,他當時想晃住對手,因為對方也是朱世赫上手,反攻能力比較強,他可能想給我創造機會讓我一板弄死對方。但當時挑的勁大了點,直接挑出去了。10:8,是對方打得好,那球對拉很多板,到最後因為雷振華從正手位衝過去以後有點擋住,我就沒有看到球,球就已經拉到我面前了。後來下來後隊友們幫我分析,說我當時應該離球臺近帶一板,可我總是想去反拉。我自己打球本身就是反拉多一些,近臺技術比較少。所以球拉過來的時候,我動不了。其實比賽就算打到10平,我始終都沒有放棄,覺得還是有機會。』可是,打到10平的時候,搭檔雷振華思想上有點崩潰了,出現了發球失誤這樣的低級錯誤。
作為人生中的第一次世錦賽之行,丁寧雖然對自己的成績不是很滿意,但還是覺得收獲頗深的。不僅僅是因為失利的總結,沒有比賽時在場邊看得那一場場精彩紛呈的球也讓她吸取了很多經驗。『多看看人家碰到高手怎麼打的,他(她)怎麼就能贏呢,覺得自己又進步了不少。』
丁寧說:『看得人多了,燈光也亮得晃眼。這是我第一次站在這種綜合運動會單打決賽場上,原來,它是這個樣子,』
關於丁寧的城運會,相信這些日子裡,有很多媒體寫的都太詳細了。這裡,只想用丁寧在城運會期間發的幾條短信,來從另外一個側面呈現她的一條路。或許你根本想不到,她在打城運會之前,哪怕在打的過程中,都僅僅覺得自己的女單能進四強已經不錯。
10月18日 12:55
剛剛到武漢。飛機還沒有停穩呢。很多強手都打這次比賽,團體冠軍有點難。畢竟沈陽有郭躍,濟南有李曉霞,深圳有劉詩雯等,我們團體的實力和她們有一定差距。女單能進四強就不錯。
10月20日 16:07
今天打完了。明天上午該對李曉霞她們了。上午和廈門我上去差點輸了,第一局輸了,第二局0:4落後,要回來了。真是嚇死了。
10月21日 11:23
我們輸了,一比三。我對肖璐,我以前打她就很別扭,所以上場前教練和自己都有些擔心。不過最後還是贏了。我們雙打二比零領先被別人拿走了,我沒能打上第五局。我們隊小組排第二,還是能出線。不過進入八強後就要碰小組第一的幾支隊伍,都是硬仗。
10月21日 19:25
晚上要抽簽了,我們都希望抽到濱州,畢竟他們和其它隊伍比實力稍弱。不過我有預感會抽到沈陽,我的第六感是超級准的。
10月21日 21:45
抽到沈陽。一場惡仗。
10月22日
我們隊一比三負沈陽。雖然我三比一贏了郭躍,可是我們隊還是被淘汰了。小曹(曹麗思)第一場差一點就能贏下來,輸得非常可惜。雙打我們再次二比零領先輸了。我依然沒能打上第五局。很可惜的,其實我們非常有希望三比零拿下來的。
10月23日 20:00
我和馬龍第一輪輸了。我們倆平時配的太少。非常可惜,每局都差兩分。剛纔我們成都代表團的領導來鼓勵我們,希望我們完成任務。乒乓球報的是兩枚金牌,目前我們還一枚都沒有拿到。就剩下男單和女單兩項了,奪金只能靠馬龍了,我是沒可能。
10月23日 20:35
明天對楊揚,我打她向來別扭,所以不能輕敵
10月24日 20:45
對郭躍,肯定贏不了。我只求她別把我打得找不到球就行。
10月25日 12:50
我贏郭躍了!進入了決賽,對手是曉霞,剛纔看她的比賽,狀態不錯。明天我只有一拼了,反正都進決賽了。
10月27日 10:35
剛剛接受完采訪。昨天的冠軍拿了以後,壓力好打呀。
10月27日 11:36
所以我現在拿完這個冠軍,雖然是很高興,但更是覺得要更加努力了。
10月27日 11:40
我不想只是拿這個冠軍,也不想曇花一現。我想以後像寧姐一樣。以後的路會越來越難走,也會有不少小隊員在比賽中,去拼我。可是已經走到這裡了,我必須堅持下去。
……
真的是原汁原味的奉獻了一把我們的短信記錄。一直都沒有刪掉,是因為裡面有不少的話,給我了很大的觸動。
女單冠軍的確是在丁寧的意料之外,因為她覺得如果說自己能夠染指獎牌的話,最有希望的應該是混雙。不過混雙第一輪就意外出局,沒有對她有太多影響。丁寧覺得,一份付出纔會有一份收獲,她平時和馬龍配合得比較少,比賽的時候兩個人越打就越別扭。雖然還是有些遺憾,但她笑言:『我和馬龍,好像打很早就配混雙了,也打了不少比賽,包括上屆城運會。不過我們倆一直都是「重在參與」,這次城運會第一輪被淘汰已經是最好成績,上屆的時候,預賽都沒有出線。』打到女單的時候,丁寧沒有太多的想法,她經常用一句話平靜自己的心態:『這個冠軍是你的,就是你。不是你的,哪怕再想得都沒用。別想太多了,一場場拼吧。』半決賽之前,丁寧曾經想過,這應該是她城運會之旅的最後一場球了吧。倒不是放棄,而是覺得對手郭躍的技術已經比自己高出一塊來。但是丁寧永遠屬於賽場型選手,只要提著球拍上去,哪怕差距再大,她都會讓自己發揮全力,拼到最後。沒想到,這一拼,就進了決賽。
丁寧做夢都沒有想過,居然就這樣贏了郭躍,居然就這樣進入了決賽。晚上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這個女孩子還沒有走出那份意外:『我問我媽媽,我上次單打進決賽是什麼來著。使勁想了想,好像是2005年世青賽,和彭雪打的女單決賽,最後我贏了。當然,這兩個決賽沒有可比性。這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這種大型運動會的女單決賽。』決賽的對手容不得丁寧享受戰勝郭躍的激動。盡管幾個月前在超聯的交手中,曾經是以三比一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是李曉霞,這個絕對實力的運動員,這個世界排名第五,世錦賽女單亞軍的獲得者,對丁寧而言,還是覺得離冠軍比較遠。
走上人生舞臺的第一個單打決賽的丁寧,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興奮:『雖然那幾天一直在那個場地上打比賽,但是決賽的時候,就是覺得和平時不一樣。燈光好像更亮了,連看球的人都比以往多了很多。』丁寧不是沒有打過這種綜合型運動會的決賽,2005年十運會的女團決賽,她立下汗馬功勞。可是單打決賽與當年的女團的決賽有著天壤之別,用丁寧自己的話說,女單決賽就那麼一下,輸了就輸了,不像團體決賽,心裡一想即使輸了也有寧姐郭焱姐呢,就覺得踏實。丁寧在賽前早就做好了艱難的准備,制定了以拼為主的積極戰術。不知道是不是世錦賽決賽的那場失利,讓李曉霞患上了『決賽恐懼癥』,比賽一上來,丁寧就以三比零的大分領先,輕松的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平時她接我的發球,接的還行,沒有決賽時那麼差。』大比分落後的時候,李曉霞開始發起反擊,而丁寧此時略顯急躁,接連發生兩次發球失誤,讓李曉霞以12:10、11:6連扳回兩局。『上次超聯也是這樣,我兩局都是10:6領先,都沒有把握住。』丁寧不好意思的回憶,『就是覺得自己肯定能贏了。呵呵,結果……決賽的時候,我當時就在想,一定不能像上回一樣,一定要贏下來。』最後一局,丁寧打得更堅決了,這個時候的李曉霞自身失誤開始增加,最後8:11,無力回天。『我贏了以後,給我媽發了一條短信,只打了四個字「媽,我贏了。」當時我媽在去北京看我的火車上,沒有電視直播。我媽反問我,丁寧,你是不是打錯字了,把「輸」打成「贏」了?!』
丁寧說:『我的成長與在北京隊有著至關重要的幫助。倒不是能不能打上球,更多的是從她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這很關鍵,這種氛圍非常好。』
一九九零年出生,丁寧現在也不過十七歲。自十五歲在十運會上嶄露頭角,到今天可以獨自將金牌掛在胸前,她年少成名的道路似乎走得順風順水。但丁寧身上沒有年少成名孩子的輕狂,無論是任何時候總是說自己是何其的幸運。或許,真的不是因為在北京隊,丁寧的路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其實作為一個年輕運動員,多數都不喜歡在像北京隊這樣的傳統強隊裡。兩位世界冠軍張怡寧和郭焱現在仍是在當打之年壓得,下面很多小隊員都覺得很難出頭。這個時候,只有丁寧,勇敢站在她們的後面,從2004年的板凳隊員,到2005年經歷了超聯和全運會的重重考驗,2006年的丁寧,已經是北京隊的絕對主力。北京隊的主教練周樹森曾經不止一次提到手下的三個愛將:『我們北京隊之所以成績一直都不錯,就是因為我們擁有張怡寧、郭焱和丁寧三個實力派隊員。有一個失誤的話,其餘兩個都能頂上,有所擔當。』或許這就是人生,它真的就是如同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挑選的那塊是什麼滋味的;它永遠如同一把雙刃劍,雖然危險重重,但磨練了你。重要的是看,你能不能堅持下來,能不能接受它所帶給你未知的挑戰。『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比別人都幸運,能夠在北京隊這樣的氛圍裡。有寧姐(張怡寧)和郭焱姐實力非常強的大隊員在前面領路,寧姐和郭焱姐的為人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並不是那種不搭理小隊員,對我也特別好。她們真的教我了很多東西,尤其寧姐。』每次說到『寧姐』,丁寧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用她的話說,哪怕張怡寧不說什麼,僅僅是自身那些對待乒乓球的態度,都足以讓她學習很久的。『我真的特別佩服寧姐,她自己就是一本書,任何的一件事都能讓我覺得受益匪淺,格外的有力量。』
去年的全國錦標賽,剛剛結束的城運會和即將到來的全國錦標賽,丁寧都將身披成都隊的戰袍出征。這對於已經逐漸挑起北京隊大梁的她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鍛煉。作為成都隊的一號主力,帶著後面的小將彭雪、曹麗思打,丁寧基本上都能保持著高勝率。但無奈隊友和自己的實力相差有些大,即使自己贏球也無法阻止團體被淘汰的厄運。雖然有著孤掌難鳴的痛苦,但丁寧非常看重這種鍛煉:『周指導(周樹森)對我真的好的沒話說,也敢放我出去打。他就是讓我通過在成都隊這樣的鍛煉,好在寧姐她們都退役後逐漸能挑起北京隊的大梁。』
丁寧說:『施指導曾經說,丁寧,你真的進步了許多。你自己沒有發覺嗎?去年你還跟她們打昇降呢,今年就已經打進了大名單,去世錦賽了。我懷疑地問,是嗎?我真的進步了嗎?』
丁寧屬於比賽型的球員,即使是比自己強很多的對手,她都毫不畏懼。但是可能因為過早的成名,她心中總是有小小的不踏實的感覺,並且還有一絲自卑感。特別在今年的超聯結束後,經過了一段比較漫長的心理調整。『我那段時間就是覺得自己不行,哪怕坐在那裡看球,都覺得別人怎麼打得那麼好,速度那麼快……格外的煩躁。』那段時間,平日裡對她要求格外嚴厲的媽媽一直安慰她:『丁寧,你不比她們差哪去。我看你打球,也打得和她們一樣好的。我在電視上看你的比賽,也跟你看郭躍打球一樣的感覺……』每次聽到這樣的話的,小小的丁寧一直不住的掉眼淚,好似要把那絲不安定的心理狠狠的哭出來。一向心細的主教練施之皜察覺出了她心理的撥動。在一次聊天中,施指導說:『丁寧,你真的進步了很多。你自己沒有發覺嗎?去年你還和二隊的小孩打昇降比賽呢,今年你就靠自己打進了大名單,去世錦賽了。』丁寧在心中問自己:『是嗎?我的進步了嗎?我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嗎?』
這次城運會的一枚女單金牌,讓丁寧有了一些自信:『我媽對我說,你比別人幸運多了,你付出了總是能有收獲。我覺得也是。雖然這枚金牌的確不算什麼,可是我真的覺得有壓力了。或許以後再打國內的比賽,都是比我們還小的隊員們拼我們。所以我可得站穩了,不能就這麼曇花一現。之後的路呢?會是怎麼的一番模樣?2009年的世錦賽上,能不能有丁寧暢快淋漓的吶喊?當我們問她的時候,丁寧小頑皮地說:『打好後面的兩站訪歐比賽吧。別剛剛拿完一個冠軍,一出去就被打得看不到球了。從歐洲回來後就將直接飛無錫,看來要在打全國錦標賽的時候倒時差了。我打大賽的機會少,任何一次的經歷都是鍛練。未來怎麼樣,我真的不知道。』
丁寧真的長大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盡管她依然想笑就笑,說哭就哭。這個不知歲月長久的女孩,在乒乓球的國度中,已有太多的難忘。不期而遇的成長中,她對夢想的渴望,完整如初。或許,丁寧以後會成為向她崇拜的『寧姐』一樣的輝煌,實現她最初的夢想;或許,她被淹沒在中國乒乓球隊浩瀚的明星海洋中。但是,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女孩子對待乒乓球的態度:沒有污染沒有復雜沒有偽裝卻略帶一點懮傷的努力。至於結果怎樣,丁寧必須像小馬過河一樣,試過纔知道水流深淺,無謂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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