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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誰在大賽折戟,都難免要尋找替罪羊。英格蘭的替罪羊又何其多也。麥克拉倫、卡森、羅賓遜、足總甚至媒體都有責任。麥克拉倫帶隊在12場外圍賽上3負2平,一打關鍵戰役就輸,以色列英勇地擊敗俄羅斯給了英格蘭自我救贖的第二次機會,後者依然功敗垂成,主帥自然是罪魁禍首。
麥克拉倫憑借運氣掌印,運氣也一直陪伴他到最後一刻,然而能力平庸,目光短淺,實在無法勝任英格蘭主帥這一『不可能的工作』。他以和前任劃清界限開始,將包括貝克漢姆在內的多名老將貶入預備役,隨後又不得不在形勢危急時復召他們助陣;與馬其頓、荷蘭對壘時固步自封,坐失變陣和考察新人的良機,卻在需要成績的關鍵賽事(兩戰克羅地亞)偏偏莽撞冒險。他在『中場兩德』的問題上反復無常,對待羅賓遜始亂終棄,麥克拉倫在做人和指揮上雙重失敗。
卡森和羅賓遜固然要為英格蘭的3場敗仗負責,但造成英格蘭矛不利盾不堅,還是麥克拉倫在中場的排兵錯漏所致。一流主教練的素質之一是慧眼識纔,知人善任。麥克拉倫始終無法找到讓英格蘭得以整體發揮的配方,在遇到傷病打擊時,既沒有應急方案,也沒有靈活的戰術,輸球不可避免。他的上臺,足總和媒體都有責任。在輿論的壓力下,足總匆忙解除和埃裡克森的合約,又在遴選新帥的過程中三心二意,最終僅憑米德爾斯堡在聯盟杯中的表現,就將英格蘭托付給麥克拉倫。同時,艦隊街從一開始就不看好新帥,輪番施壓之下,沒主見的麥克拉倫首鼠兩端,終於為『口水』淹沒。
主力接二連三受傷倒下,是英格蘭未能出線的隱形殺手。英格蘭在生死戰中的後防,是剛剛湊合在一起的散兵游勇,理查茲、坎貝爾、萊斯科特和布裡奇是第二次合作,鋒線也因為魯尼和歐文缺陣,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征召迪福和本特候補,而兩人都不是球會的主力。這次失利,充分體現了英格蘭在長遠規劃、短期運作和具體實施三大方面的業餘和混亂,麥克拉倫雖然被炒,但他絕非失利的唯一罪人。足總即將面臨組織機構上的根本調整,也許,這次失利能讓英格蘭足球因禍得福。
英格蘭罕見地在主場失3球出局,重復了一項尷尬紀錄。24年前,英格蘭未能進軍法國歐洲杯,宣告歷史上首次英國(語)球隊絕跡大賽。本屆歐洲杯預選賽,愛爾蘭第一家被淘汰,接著威爾士在主場0比0打平捷克後宣告出局。倒是北愛爾蘭和蘇格蘭取得令人驚訝的好成績。這兩家雖然都沒有打進決賽周,但他們的表現贏得了業界的好評、對手的尊重和球迷的支持,更襯托出英格蘭國腳的無能和傲慢。
北愛爾蘭是開賽後表現最搶眼的,接連擊敗同組出線熱門西班牙和瑞典,一度佔據榜首,成為預選賽前半程最大的黑馬,極有可能繼1986年世界杯後再次進軍大賽。該隊前鋒希利以13個進球成為預選賽最佳射手,並打破當年蘇克爾在1996歐洲杯預選賽的紀錄。可惜,北愛主教練桑切斯貪圖眼前利益,匆忙兌現剛剛獲得的榮譽,在上賽季末接受英超富勒姆邀請幫助該隊保級,致使北愛爾蘭的出線功虧一簣。新教練沃辛頓上臺後連負拉脫維亞和冰島,葬送了大好局面。
蘇格蘭的表現更為壯烈。他們主客場雙殺法國,最後在主場惜敗世界冠軍意大利,在英格蘭輸球前倒下。自從1998世界杯以來,蘇格蘭過去10載一直是國際足壇的笑柄。該隊連續錯過兩屆世界杯和兩屆歐洲杯,國際足聯排名一路狂瀉之餘,還頻頻遭到法羅群島之類的弱隊狙擊,出足了洋相。
德國人福格茨在2002年執教蘇格蘭,一時讓英國足壇的兩大家族為外籍教練掌門。和埃裡克森接連將英格蘭帶進世界杯和歐洲杯不同,福格茨雖然為蘇格蘭今天的復蘇打下了基礎,包括弗萊徹和戈登在內的許多現役蘇格蘭國腳都由德國人提拔進入一隊,不過,蘇格蘭的正式比賽的成績不堪入目,上屆歐洲杯預選賽打平摩爾多瓦,導致福格茨下臺。
蘇格蘭足球為多年衰敗所累,失去贊助商支持。沒錢反而使蘇格蘭新秀獲得鍛煉機會,他們在晉昇國家隊之後成為蘇格蘭異軍突起的骨乾,兩敗法國的英勇事跡,甚至讓輕視他們的英格蘭球迷也不禁為之鼓掌叫好。
進入本賽季,英國的三隊都有希望進軍決賽周,但因為各種原因,幾場關鍵比賽打不好,最後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其中,英格蘭作為英國足球實力衰敗的遮羞布,竟然無法把握以色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饋贈的機會,終於迫使全英意識到作為現代足球的鼻祖,他們已經退出強國的行列。
70年代,英格蘭連續兩屆缺席世界杯,是蘇格蘭高舉女王的旗幟出征大賽。之後10年,英格蘭、蘇格蘭和北愛爾蘭在兩屆世界杯上均有可圈可點的發揮。1988年歐洲杯決賽周英格蘭小組3戰盡墨,揭開了英國球隊大賽疲軟的序幕。英國球員的技術和個人能力每況愈下,質次價高的現實,一直為英超的繁榮掩蓋,一到國際賽場便原形畢露。
在這次失利之前,英格蘭已有4次大賽當看客的經歷。
1970年拉姆塞爵士在墨西哥世界杯鎩羽而歸,神聖的光環開始脫落。之後的歐洲杯被西德淘汰,已經暴露出他執教上剛愎自用,缺乏變化的弱點。當英格蘭被波蘭擋住世界杯之外,英國媒體唉嘆『世界末日』。
當時候選主教練一職的有克拉夫和裡維等人,但足總怕管不住大嘴巴的克拉夫,選擇了裡維。裡維不僅弄砸了1976年的歐洲杯(小組屈居捷克斯洛伐克之後未能出線),還在世界杯預選賽上『叛逃』到中東執教阿聯酋。但足總並未從中吸取教訓,依然拒絕兩奪冠軍杯的克拉夫,任命更順從的格林伍德執教英格蘭。
格林伍德帶隊參加1980年歐洲杯,隊中盡是各球會征戰歐洲三大杯的英雄,卻還是小組未能出線。1982世界杯預選賽開始後,英格蘭開局疲軟,前景如此不妙,格林伍德一度想撂挑子,被麾下勸住。但在決賽周之後,他還是選擇了離開。這次該輪到克拉夫了?還是不!足總看中了帶領小球會伊普斯維奇奪得聯盟杯的博比·羅布森。博比·羅布森任內創下英格蘭自拉姆塞之後最佳世界杯戰績,但歐洲杯慘不忍睹。
海瑟爾慘案導致英格蘭俱樂部被排除在歐洲三大杯長達5年,解禁後,足總任命打法粗糙的泰勒率領英格蘭,結果英格蘭第3次無緣世界杯。泰勒之後,本土教練都任期短暫,致使英格蘭缺乏穩定的班底和發揮。
但足總在任命主教練一事上,從來不吸取教訓。這既有英足總決策者業務能力低下的原因,也和足總內部政治斗爭激烈有關。在選帥上,各個派系為了搞平衡選擇,最後的人選令可能各方面滿意卻未必最佳。這一現象在歐洲大陸各國雖然也屢見不鮮,區別卻是執掌帥印者的業務能力普遍強於英格蘭同行。
拉姆塞以降,英格蘭歷屆主教練始終受到媒體的壓力,特別是在1990世界杯期間,英國小報為提昇發行量,不惜打破行規無事生非,開造謠迫害之先河,迫使足總炒掉了羅布森爵士。麥克拉倫在他們之中能力最弱,自然更無法逃避媒體的圍剿。意大利隊兩奪世界杯,都有相同的背景:媒體和球隊關系惡化,勢如水火,但英格蘭從未成功頂住壓力超常發揮,墮入關鍵時刻屢屢崩潰的怪圈。
傑拉德和蘭帕德的難題,在以往各屆國家隊也有類似的范例,比如格林伍德時代鋒線上基岡和馬裡納不能兼容;羅布森時代霍德爾和布賴恩·羅布森永遠無法成為球隊的雙核;泰勒則一直為加斯科因和普拉特誰來操控中場苦惱。但這些痼疾以不同的方式遺傳下來,始終無法根除,成為影響與英格蘭大賽發揮的幽靈。
英格蘭被淘汰,將最近幾個月以來,媒體對英國足球的衰落進行的反思推向高潮。這場輿論由主場與德國熱身告負引發,演變成溫格為代表的『外援無罪』派,和支持『培養本土新秀』的弗格森之間的脣槍舌劍,思辯如此激烈、廣泛和持久,在英格蘭隊戰後歷史上尚屬首次。
英超的繁榮和英格蘭在國際賽上的羸弱形成巨大的反差,本土球員的人數過去15年在英超銳減,不僅頂級球會淪為『少數民族』和邊緣人,還在低級聯賽受到衝擊和排擠。
博斯曼法案給足壇造成的衝擊,真切地反映在聯賽強大的國家,其代表隊在大賽上總是差強人意。英格蘭球員的收入是全球最高的,能力卻如王小二過年,越來越粗糙。20年前,英格蘭在各個位置上都有素質極高的球星,眼下,除了魯尼、傑拉德和費迪南德等人,該隊的人纔儲備嚴重枯竭。
魯尼和歐文受傷,英格蘭的鋒線就只能依靠克勞奇、迪福和本特等人,這些人都不是所屬球會的絕對主力。饒是這麼不濟,英格蘭球員的身價居高不下,成為『市場和行業保護』的畸形產物。抽離外援,英格蘭球會的水平馬上會發生雪崩一般的下滑:曼聯沒有特維斯、維迪奇、C.羅納爾多;利物浦沒有阿隆索、托雷斯、雷納;切爾西沒有德羅巴、切赫、埃辛,他們在歐洲賽事將立刻下降一個檔次,阿森納乾脆就進不去歐洲。
這倒不是英格蘭的低級聯賽造血功能萎縮,而是頂級俱樂部寧願選擇價廉物美的外援,也不願給本土新秀機會。這次英格蘭出局,勢必在足總的組織結構調整,後備人纔的培養,以及外援人數的限制上帶來變化。《泰晤士報》在英格蘭客場負於俄羅斯後不禁哀嘆:難道我們以後要靠爭辦大賽來獲得參賽的資格麼?
新任英國首相布朗呼吁短期恢復中斷多年的本土錦標賽,好讓明年夏天球迷有個看球的去處。體育部長薩特克裡夫公開抨擊特裡工資高得『變態』,媒體輪番深挖職業球員的私生活,都意味著英國社會對職業足球全方位審判的開始。英國政府也許將重新厘定現存的工作許可證制度,該制度原來是為了遏制外來勞工泛濫所設,但在篩選外援上形同虛設。在低級聯賽中,政府也將增加撥款扶持注重青訓的球會。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補救措施雖好,但需要漫長的時間纔能檢驗是否有效,英格蘭短期內需要解決的,是馬上找到主教練,為下屆世界杯做准備。在過去三屆大賽遇上技術型球隊必然輸球,和克羅地亞交鋒兩次都無比被動,也將觸動英格蘭球會在人纔培養上嘗試原則性的轉向,畢竟陣型再好,戰術再高明,還是需要球員有付諸實現的技術。
有改良的願望,未必有改良的機會。英國是歐盟成員,法律上無法另設障礙阻撓外援進入英格蘭,過去兩個賽季英超俱樂部頻頻主權更迭,外國老板大批進入,都會影響英格蘭足球的中興。
至今,歐盟仍然在球員是否和普通技工性質一樣,和國際足聯、歐洲足聯相持不下,兩大機構雖然在業內威勢極強,面對歐盟這個超越國家主權的組織,卻無法予取予攜。足總隸屬這兩大組織,在遵循行業規范之外,還受政府法律約束。英格蘭足球希望從青訓著手,難免重演中世紀神權和俗權互不相讓的一幕。
歐洲足聯硬性規定參加歐洲賽事的球會必須滿足本土球員在一隊陣容中的比例,已經遭到英超某些俱樂部的抵制和威脅,職業球會如今已經是營業額巨大的企業,英格蘭球會起源早於足總的歷史因素,都可能讓扶持國家隊的願望落空。
英超的成立,其實是大俱樂部拒絕和弱小的同行分享收入的結果。盡管足總當初支持英超脫離足球聯盟,是懷著讓英格蘭隊在國際比賽中水平變得更高,成績更好的初衷,但15年後,英格蘭隊水平不昇反降,英超球員已經成為脫離球迷的新貴。
足總並沒有勒令俱樂部為英格蘭隊利益犧牲自己的權力,即使獲得政府用強,可能招來曠日持久的訟戰,反而對振興英格蘭足球不利。客觀上,英國青少年踢球的比例逐年下降,也使培養人纔的長遠規劃遇到難以逾越的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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