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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強地方教練的一句玩笑話,卻成了她重回國家隊的動力逆反隊友屢屢不給她傳球,輸掉了比賽她卻裝出輕松表情貪玩在瑞典期間球隊很自由,她將這些時間全部用來上網。
馬曉旭我的故事裡注定還有一道坎兒
『在要求天纔的產生之前,應該先要求可以使天纔生長的民眾。——譬如想有喬木,想看好花,一定要有好土;沒有土,便沒有花木了;所以土實在較花木還重要。』——魯迅《未有天纔之前》
2007年9月23日,武漢市體育中心體育場。燈光穿過薄霧,映射在『中國0比1挪威』的比分牌上。看臺上,球迷們並不離去,他們伴著音樂高聲唱著《鏗鏘玫瑰》,往常男足比賽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從來是邊罵街邊提前退場的;而球場邊的混合采訪區中,中國女足姑娘在哭泣。
『球隊又不是圍著你一個人轉,你一個人出了名了,球隊什麼也不是算什麼啊?』一部分女足姑娘在接受采訪時,不約而同地抨擊著同一個人。按照一位知情人的說法,這個人便是馬曉旭。這位19歲的姑娘,此時正在主教練多曼斯基身旁,一邊哭泣一邊接受著瑞典人的安慰。
球迷們逐漸離開場地,有球迷邊走邊回頭,不斷喊著『馬曉旭加油,玫瑰們加油』。
他們能看到並感動於姑娘們的淚水,但他們卻並不能看到——本屆賽事馬曉旭場上位置的不斷後移、賽後隊員們幾乎在抨擊同一個人、球隊過早地離開世界杯。到底為什麼?
球迷們已經全部離開,但球場上空的霧,卻絲毫沒有退去的跡象。
一切都要從這位大連姑娘發跡時開始說起。
足球小姐變廣告超女
FIFA新聞官雷納塔在回憶2006年俄羅斯女足世青賽時說:『很少有球員能夠憑借自己來定義一項世界級的賽事。當然,1986年世界杯上的馬拉多納是著名的例外。而去年的俄羅斯,馬(曉旭)已經在向這個精英陣營逐步邁進了。』
2006年,中國足球原本波瀾不驚的一年,卻因為一個馬曉旭的出現而改變了應有的基調。
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面,馬曉旭打進22個國際比賽進球,獲得的榮譽包括亞青賽、亞洲杯冠軍和世青賽亞軍、亞運會季軍。同時,她還攬下了亞洲杯、世青賽兩項大賽的MVP和金靴獎,年度亞洲足球小姐、最佳新人。2007年初,馬曉旭加盟歐洲勁旅瑞典於奧默隊,這個出生於大連一個普通市民家庭的女孩,已經走到了自己足球生涯的一個高點。
這一年,在絕大部分與女足有關的報道中,一個共同的焦點就是馬曉旭。從小孫雯到女托蒂、女魯尼,直到後來有媒體撰文稱:『馬曉旭的進球效率大大高於托蒂和魯尼。』在諸如此類近乎無厘頭般的瘋狂炒作下,馬曉旭被一夜捧上了天。
亞洲杯歸來當晚,央視『足球之夜』的記者便找到馬曉旭,『第二天就要殺到我們家裡去拍片、采訪。很多以前不認識的人現在也都要做采訪什麼的。』馬曉旭回憶道。雖然她采取了婉拒的態度,但這擋不住媒體的熱情。周四的『足球之夜』中,馬曉旭榮歸故裡的片子被重點處理。
此後,馬曉旭頻繁地出現在一系列商業活動中。2005年,國家統計局發布當年的全國城鎮單位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為18405元,而馬曉旭的年收入只有1萬元左右。2006年8月到2007年8月間,馬曉旭搖身一變成為足球圈最為紅火的廣告超女,其收入近500萬元人民幣。
經紀人王奇告訴記者,馬曉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筆商業贊助費是來自索尼公司的25萬元人民幣。接踵而至的是阿迪達斯,80萬元。2006年底,《新世紀周刊》推出的年度體育財富榜中,馬曉旭以110萬元的身家衝進50強。那個時候,馬曉旭纔走紅不到半年。當然,這並沒有包括後來簽約鈴木中國的代言費300萬元人民幣。
『曉旭這個孩子很要強,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射門不進甚至會哭鼻子。不過,她的火暴脾氣也讓人頭疼,訓練裡經常會發生隊友傳球不到位的情況,馬曉旭就不樂意,甩臉子給人家看。』啟蒙教練張岩如此評價弟子的性格。對於一個第一次入選過國家隊時曾被勸退、曾被地方教練稱作『沒什麼潛質和發展空間』的女孩來說,前途似乎充滿鮮花。
足協多了棵『搖錢樹』
2006年6月5日,馬曉旭的18歲生日。資深體育經紀人王奇搭乘早上第一班飛機趕赴大連,為的就是在第一時間簽下馬曉旭。王奇說:『去大連的前一天,我幾乎沒怎麼睡覺。從她14歲的時候,我就開始關注她,但當時她沒成年,簽約的麻煩事很多。』
對於一個明星來說,參加贊助活動並不過分。但對馬曉旭而言,這種活動的意義從與索尼簽約開始便已經變味。
那次,由於在簽約之前沒有與實德方面接洽妥當,俱樂部欲以私自參加商業活動為名將其封殺。這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這時,中國足協借媒體之勢,適時地站出來為馬曉旭充當了保護傘。
最終,足協副主席南勇的一席話讓實德俱樂部不得不作出讓步,『你們不要這麼丟人行不行?這是國外贊助商,不要讓外國人看我們的笑話!不管你們怎麼不樂意,務必把這出戲給我唱圓滿了,實在不行中國足協給你補錢!』知情人在談起此事時稱:『這個時候,馬曉旭實際上已經成為了足協高層的新寵兒。』
去年年底,馬曉旭簽約運動品牌阿迪達斯公司。『當時,阿迪公司和耐克公司幾乎同時找到我,都希望贊助馬曉旭。但考慮到國家隊和俱樂部的贊助商都是阿迪公司,我們選擇了阿迪。』王奇說。
這次簽約雖然沒有超過百萬元,但是迄今為止對她影響最大的一次商業活動。不久之後,在阿迪達斯2007年推出的『我的故事』系列廣告中,我們看到了亞洲足球小姐的身影。全世界的人們開始注意這個與貝克漢姆、阿裡納斯等國際巨星比肩的中國女孩。
這僅僅是冰山一角。知情人對記者說:『世界杯中國隊與丹麥隊的比賽最明顯,賽後的當場最佳不是打入首球的隊長李潔,也不是完成大逆轉的宋曉麗,而是表現一般的馬曉旭。在這個裡面,贊助商發揮著非常微妙的作用。』
在馬曉旭簽約索尼中百般阻撓的實德對這件事情並沒有橫加阻攔。其中的原因當然不僅僅在於足協方面,更重要的是俱樂部在這次簽約中也受益匪淺。他們得到了阿迪達斯公司進一步的贊助。
足協多了棵『搖錢樹』,馬曉旭呢?
世界杯四場比賽四種表情紙迷金醉中開始沈淪
2006年,名人博客成為各大門戶網站的賣點。隨著世界杯的到來,TOM和騰訊參加到了馬曉旭博客的爭奪中。像韓端、畢妍這樣的女足明星的開博費用被抬高到三萬元,而當網站工作人員給馬曉旭開出同樣的價錢時,後者說:『不行,我就得和別人不一樣。』
『現在,人家有錢了。也知道背著LV的包人前顯貴了。』有隊員告訴記者,馬曉旭夜裡經常打電話打到很晚,而且常買一些奢侈品。
據記者調查發現,馬曉旭在大連實德女足中的地位十分微妙。因為常年隨國家隊集訓,主教練李錫財對馬曉旭基本沒有什麼約束力。而從2006年的全國女足聯賽之後,馬曉旭一場比賽也沒有踢。『最近聽別人說她去日本了。從去年開始,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她了。』李錫財對記者說。這裡的『去日本』,是指馬曉旭參加的一次汽車展活動。
商業活動的增多使得馬曉旭荒廢了足球。9月5日,馬曉旭在世界杯前的最後一場熱身賽上終於為國家隊破門。這一進球與她上次在國家隊進球時隔9個月。但是馬曉旭的狀態低迷卻不止9個月,自從去年9月3日在世青賽決賽中0比5輸給朝鮮隊後,馬曉旭在整整一年的時間裡都無法找到自己的最佳狀態。
在今年的世界杯小組賽第一場之後,球隊就有很多球員對馬曉旭表示不滿。一位隊員說:『三場小組賽中,馬曉旭自己帶球突破射門的次數明顯要比她傳球的次數多出很多,球隊也因此錯失了進攻機會,讓接應到位的隊友空跑。』
世界杯4場比賽,馬曉旭進球數為零,其鋒線搭檔韓端同樣沒有取得進球。
一位內部人士稱,馬曉旭近一年在國家隊沒有進球,其實是很正常的,『她的訓練有很大問題。要我評價,簡直就是吊兒郎當,而像當年的溫利蓉和劉愛玲根本不會出現如此大的起伏。』
據悉,在瑞典期間,球隊實行走訓,球員有大量的自由時間,這時,馬曉旭把更多的時間花在網絡上。回國後,她的體重增加了將近10斤。身處國家隊和俱樂部都無法管制的真空地帶,馬曉旭開始在紙迷金醉中迷失。
個性強硬得罪眾同事
2005年12月19日,馬良行重返國家隊的首期集訓在廣州展開。球員中,31歲的老將孫雯重新回到球隊,而當馬曉旭見到孫雯後第一句話便冒出一句:孫姨。從那開始,她便成為了其他隊員們逗樂的『活寶』。
馬曉旭是隊中的『百萬富翁』,但絕大部分球員仍然依靠每月千元的工資過活,很多人甚至還要為退役後的生計而擔懮。如此的貧富差距多少會產生矛盾,而馬曉旭的性格則又將這些矛盾激化。『曉旭很有個性,說嚴重點,有的時候有點自私,也可以說很獨。』某女足國腳這樣評價,『其實,曉旭對別人沒有什麼敵意。』
馬曉旭踢球的風格男性化,這和她的性格是分不開的,馬曉旭的骨子裡天生就有一種野性,她桀驁不馴的性格不僅讓她和隊友之間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也讓教練很頭痛。
2006年廣州四國賽後馬曉旭在一次訓練課中遲到,而且穿錯了球襪,致使馬良行令其回房間反省。『球襪』事件也是後來『刺頭』一說的直接來源。阿爾加夫杯賽期間,馬曉旭再次受到督戰官楊一民的直接批評,理由是她在比賽裡未能發揮拼搏精神。世界杯之前中國和越南女足的熱身賽下半時開始15分鍾後表現一般的馬曉旭就被換下場,下場後她直接把擦汗的毛巾甩在了教練席上,頭也不回地回了休息室,主教練多曼斯基經歷了此場景感到吃驚。
『像她這種性格的天纔球員,一定要學會自制。如果給的環境過分寬松很容易導致發展軌跡變形,這在男足中是有教訓的。』老帥商瑞華說。或許可以這麼總結:貧富分化和性格,激起了馬曉旭和隊友的矛盾;自制力的不足,導致個性的膨脹,從而連累了一個團體。
隨著記者的采訪深入,卻發現:事情不這麼簡單。
站錯隊招致無人傳球
一位電視記者在世界杯後翻看資料帶時驚愕道:『那場大敗給巴西後,怎麼馬曉旭接受采訪時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一樣,顯得特別愉快的。』也許,這就是她對隊友的一種反抗。
在剛剛嶄露頭角的那段日子裡,馬曉旭每個月還只能從地方隊拿到五六百元的工資。當時,作為姐姐的韓端經常幫助馬曉旭。偶爾,兩人一起在外面吃飯時,馬曉旭也會搶著埋單。每當這個時候,韓端就會說:『你還沒掙什麼錢呢,我來,等你掙錢了再請我吧。』
『韓端對馬曉旭一直都很照顧,無論在大連隊還是國家隊,無論是在球場上還是球場下。一直以來,馬曉旭也都是端姐、端姐地叫著。』知情人如是說。
但這一切,從馬曉旭與國家隊某老隊員的交往開始發生改變。8月,馬曉旭從瑞典返回國內。由於馬曉旭與這名老隊員都有過海外踢球的經歷,兩人越走越近。一位女足隊員說,女足國家隊8月在杭州備戰世界杯時,這名老隊員與馬曉旭分別被安排在2樓和3樓。有的時候為了聊天,馬曉旭經常很晚從陽臺翻來翻去。
一位女足隊員告訴記者:『自從與這名老隊員走近之後,馬曉旭逐漸與韓端疏遠了。主要就是因為她對馬曉旭說過「同行是冤家,不能夠走得太近」的話。』
與馬曉旭交往很深的那名老隊員在隊中的人緣並不好。逐漸地,馬曉旭與很多隊員之間都豎立起一道無形的牆。
隨後的世界杯上,賽場上出現了這樣的怪現象:馬曉旭選擇自己帶球突破和射門的次數明顯要比她傳球的次數多很多。一名隊員解釋說,這是因為只有那位老隊員會給馬曉旭傳球,其他隊員都不會主動為馬曉旭傳球。
這一現象很快引起了教練組的注意。為了解決這一問題,當時有教練提出將馬曉旭留在替補席。知情人說:『當時多曼也考慮過讓馬曉旭坐板凳,但最終迫於足協、贊助商等等壓力而未能成行。』最終,多曼斯基卻只能采取更換馬曉旭場上位置的辦法來尋求改變。
事實證明,這並沒有讓中國女足場上的局面有所改觀。業內人士分析,最終多曼斯基的離去,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她仍是國青隊的榜樣
馬曉旭承認,自己從小就不喜歡和女孩子一起玩,『女孩子一般都很小氣,玩不到一起去。』
從前鋒到前腰,再到左前衛,從『活寶』到『端姐』的好姐妹,再到國家隊的罪人,馬曉旭遇到了自己人生的又一道坎兒。
世界杯後,經歷了主帥更迭的中國女足從武漢重新起航。為了幫助馬曉旭盡快從世界杯的陰影中走出,足協也啟動了『拯救』馬曉旭計劃。為了能讓她靜下心來訓練,現在每次訓練結束後,球隊都盡量避免安排馬曉旭接受采訪,甚至在為球迷簽名的時候,球隊工作人員都要在身旁督促。
2007年10月15日,距離亞青賽與韓國隊的生死戰不到24小時,重慶南方君臨酒店206房間,足協女子部主任張建強正在小心翼翼地為馬曉旭揉腳。之前左腳趾受傷的馬曉旭在前一天的比賽中又拉傷了右腿韌帶。不知怎的,馬曉旭忽然間把頭埋在被子裡嗚嗚地哭了起來,『世界杯怎樣、怎樣,我都無所謂。可是左腳傷了,右腳也傷了。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第二天與韓國隊的世青賽資格生死戰,馬曉旭沒有出場。比賽結束後,隊友們蜂擁而至將一面五星紅旗披在了馬曉旭的身上。這是隊友給予她的一種肯定。一名國青小將說:『隊友們還是很認同旭姐的,她帶傷還在場上那麼拼,大家都很感動。』
從國家隊罪人到國青隊榜樣,這還不到一個月。
時間回轉到2006年7月31日,中國女足亞洲杯奪冠歸來。首都機場外,馬曉旭低著頭悄悄地對記者說:『長這麼大,真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都閃死我了!』而當記者建議她准備個墨鏡時,馬曉旭卻說,『不行!那樣多不好,感覺你像耍大牌似的。』
面對金錢自制力不足,個性要強得罪隊友,站錯隊招致『報復』,在看這一切事實前,似乎有一個前提被忽略了:馬曉旭只有19歲……本版撰文競報記者張鑫
人生不止一道坎兒
『我叫馬曉旭,這是我的故事……』現在,距離馬曉旭的廣告面世不到一年,她已經被徹底妖魔化了。
馬曉旭出生於足球城大連。小時候,父親看到了她的天賦,堅持讓她走上足球路。11歲開始踢球的馬曉旭不滿16歲就入選國家隊。但在隨隊訓練了一段時間後,她便被勸退了。
這是馬曉旭『我的故事』系列廣告中『自己人生的第一道坎』。回到省隊後,地方隊教練的一句玩笑話深深地刺激了馬曉旭:『馬曉旭你也就這麼點潛質了,能有什麼發展,乾脆別練了,反正你也沒什麼目標。』
對於這件事,馬曉旭至今耿耿於懷,她說:『可能就是我脾氣直,我就是接受不了別人說我不行。』結果,馬曉旭一年之後重回國家隊,並成就了輝煌的2006。
如今的馬曉旭,走入了人生的第二道坎。一年來,她好像一直在書寫著那篇永遠通不過的檢討書,在樂此不疲之中偏離了發展軌道。馬曉旭的成長之路,很像男足的李瑋峰,被輿論推向暴風眼之後,越描越黑。
記得年初在等待前往瑞典的飛機時,馬曉旭這樣對記者說,『我還是一個孩子啊,怎麼能這樣呢?』
一位哲人說過的這樣一句話——『你笑,全世界和你一起笑;你哭,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哭。』其實,馬曉旭一直都是一個有著些許頑皮的孩子。
衷心地希望馬曉旭夠熬過這場風波,因為她的故事並沒有結束。我期待有那麼一天,馬曉旭能在帶領中國女足登上世界之巔後一臉燦爛地說:『我叫馬曉旭,這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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