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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第29屆北京奧運會正式開幕的日子一天天迫近,人們對與奧運相關的人和事的關注度也越來越高,這其中魏紀中先生的名字是十分突顯者之一。
許多人注意到魏紀中,都是因為他和奧運的不解之緣,透過他的個人經歷,人們幾乎可以全貌地看到中國與國際奧林匹克之間的發展軌跡。這位國際排聯副主席、前中國奧委會秘書長、前中國奧委會副主席、2000年奧申委秘書長、北京奧運會高級顧問,如今還早已經成為網絡紅人,每周他有至少兩篇與奧運相關言論文章登錄網頁,讓人們看到他對即將舉辦的這屆盛會動向的分析與評價,知道在一個『老奧運』的眼裡眼下的籌備工作中還有哪些問題需要認清,還有哪些事情正待解決,而針對國際上的種種反應我們應該持怎樣的態度和觀念……
很明顯,如今已經退到幕後的魏紀中先生一直沒有停止為奧運工作,他今天的狀態和心態是怎樣的?《網樂》日前在他百忙之中采訪到他。
五十年奧運情緣未斷
網樂:大多數人認識您,都是緣於奧運吧?
魏紀中:那當然是!
網樂:您跟奧運聯系在一起有多少年了?
魏紀中:50年嘍!
網樂:但是新中國不是1979年纔正式加入國際奧委會嗎?
魏紀中:可我在那之前20年就做奧運方面的工作了啊,只不過一開始我是去『反』的。我1958年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中華全國體育總會(國家體育運動委員會前身)國際司,我的第一份差使是在周恩來總理的親自帶領下,去和國際奧委會唱反調。當時,國際奧委會支持新中國參加奧運會,同時卻也不反對臺灣以一個國家的身份參加,這是在搞兩個中國!我是學外語的,英語、法語都能講,所以那個時候我每天的任務是去和他們『乾仗』、打『嘴架』,就是談判。那一年我們憤然與國際奧委會斷絕了關系。
網樂:後來我們正式加入國際奧委會,人家沒跟您『記仇』啊?
魏紀中:哈哈!和國際奧委會的許多委員是不打不成交,都成了朋友,而且直到現在,薩馬蘭奇(前國際奧委會主席)都說我是『最好的朋友』。
網樂:傳說您和薩馬蘭奇私交很深。
魏紀中:1974年我在西班牙見過薩馬蘭奇一面,中國應進入奧運大家庭,我和同事們再次走上與國際奧委會談判之路。他那時候是國際奧委會的委員,對我們很友好,表示支持中國的意願,但他也希望中國支持他將來競選奧委會主席。他是一個堅決的改革者,我們同意了。
1980年,薩馬蘭奇在莫斯科競選國際奧委會主席,雖然當時中國是沒有投票權的,對薩馬蘭奇競選不能起什麼實質作用,但是國家還是派我和幾個同事去了,能做什麼做點什麼吧。那時候,跑腿送信之類的雜事我們都做了!
網樂:有報道說過,那時候您都快成薩馬蘭奇的『跟班』了。當時您在國內大小也是個官員,給他做這些事,不覺得……?
魏紀中:沒什麼,我們堅持原則,用自己的行動兌現承諾,對國家有利就好。
網樂:以後老薩不支持中國也不好意思吧?
魏紀中:哈哈!
網樂:中國兩次申奧的經歷,雖然第一次失敗了,但申辦2008年奧運會的時候,以您的經驗,以您與國際奧委會的關系,就算是為了平復前次的難過,您繼續擔當官員主持工作也應該是當仁不讓的。您乾嗎從臺前轉到幕後去了?
魏紀中:該做的事我是不會少做的,聯絡關系、修飾和校對發言稿,我什麼都可以做!但是,你琢磨,換一批新人,給人家一種新的印象不更好嗎?人家把以前的爭論都忘掉,把我們的失敗也都忘掉,不是更好嗎?我在幕後,沒耽誤我繼續做事啊。
今行使公民愛國大權
網樂:怎麼說退下來了,也沒有以前說話管事吧?畢竟有職無權啊。
魏紀中:權力是和責任連在一起的。是有只要權不想擔責任的,但是我是不要權也想承擔責任的。我們這一代人老了,但是我們都記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一個人首先想到的應該是承擔責任,我是有話一定要說的,看到問題我一定會及時地提出來。我有這義務。我現在是用我的愛國公民權在說話。
網樂:那您退下來就是為了說話?
魏紀中:就是啊!1997年我離開國家體委,當時即把中國奧委會的所有職務也辭掉了,就是為了說話。如果我還在位,那麼我就不是代表我個人,我說話就會『受權所限』,有些問題我看到了、想到了,可能也不能說。
網樂:您說的話,有過不被理睬的時候嗎?
魏紀中:據我自己的記憶,我說的都被接受了,沒說我不對的……對了,有那麼一次,是在2004年去雅典參加奧運會的前兩天,央視采訪我,當時說到鳥巢,我提到新建體育設施要優化使用的問題,意思是可以利用一些已有設施,不要盲目建那麼多新項目了。電視采訪的內容上了報紙,有人看了就找我說:中央精神還沒定呢,您別先就說了……
網樂:結果呢?
魏紀中:沒過多久,中央關於『節約辦奧運』的指示就下來了。這倒不是說中央聽了我的,而說明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而且有明智的決策。
網樂:也說明您說話其實很有分量。
魏紀中:我可從來沒覺得自己說話有分量,但是一定有分寸。我講話有幾個原則:第一,不是主流。主流的話有的是人講,官員、政府、人民日報。第二,講的話必須不是主流。有一個規律,改革措施往往是從一些當時並非主流的認識、想法、建議開始的,因為你看到的是問題的一面。第三,不反主流。我說任何話,包括批評的話,目的都是為了幫助這個事情真正向正面發展去的,不是只為了說怪話解解氣來的,這是原則。而且我知道,因為以往工作的原因,我說話很受國外記者的關注,為了避免一些不該發生的情況,我把我該說的話大多放到網上。
網樂:其實您說話也會偏向的。
魏紀中:那當然,但絕對不是不實事求是。國際上對我們友好的是絕大多數,但還是有一些勢力在利用我們出現的問題做文章,比如趕上北京下幾天大霧,就說中國環境問題還在惡化啊,等等。那我就要說了,中國和北京的環境問題其實也是世界環境大問題中的一部分。目前世界環境問題是歷史發展造成的,中國只是這個歷史發展中的一部分。不能把今日環境問題的責任推給中國。從2001年到現在,中國和北京花了巨大的力量在改善生態環境,這種努力在世界上也是不多的。不能因為北京還在出現霧來了、風沙來了的情況,就否定過去作出的努力和已經取得的成果。
就算這是我向著咱們自己說話,別人不了解情況,咱們中國人自己不說,還指望別人替咱們說嗎?這個時候我就是要發揮我的愛國公民大權!以前我在職位上做什麼那都叫工作,現在我纔是真正在作貢獻呢,憑一個公民的自覺。
喜挑戰只要給我時間
網樂:那您每天具體都做些什麼啊?
魏紀中:只要在北京,我每天都到辦公室,事少我就學習啊。(隨手拿起各種經濟類刊物)要學的太多了!(拿起一份備忘錄)就說這幾天吧,明天我要參加北京老字號論壇,20分鍾的發言;後天我到天津,風險管理論壇,要發言;大後天到政法大學,體育法國際論壇,20分鍾演說;再後一天到清華大學繼續教育學院,講3個小時的課,題目是《奧運背景下的眼球經濟與區域形象提昇》;之後我要去日本,那裡正比賽排球呢。
網樂:這是好幾個領域的事啊,您都能給人家講?
魏紀中: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帶有挑戰性的東西,我可以學啊,只要給我點時間。頭腦是人的中心,中心有活力,全身都有活力;人老了,學習的事不能老。(拿起一個軟皮活頁本)要我發言20分鍾,我在下面要准備上四五個小時,不能瞎講吧?
網樂:您這就叫所謂『發揮餘熱』。
魏紀中:我非常反對『餘熱』這種說法,我就只能用我剩下的那點東西了?我為什麼就不能給自己充電,進一步學習?我過去的那些東西很多也用不上了,過時了啊!我不會靠吃老本的,我是要立新功!
網樂:離北京奧運會開幕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您不擔心有些小事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嗎?比如現在走在大街上隨時會看到的狗屎。
魏紀中:在我看來,這樣的問題不是無法可依,也不是政府沒有想到,而是有法不依、執法不嚴。
網樂:倒是也可以看到總有這樣或那樣的宣傳活動,提醒人們提高守法意識。您覺得這真的有用嗎?
魏紀中:掀起一個運動來造勢,使人人知曉,取得大家共識,喚起人們的自覺行動,我看還是必要的。1990年亞運會的時候,我曾和北京的官員們一起到北京火車站勸阻隨地吐痰的現象,結果是在單位面積上,痰跡大量減少。往往就是這樣,人們對於制度一開始都沒有自覺意識,有了約束的管制逐漸形成習慣就好了。
網樂:我猜現在讓您去做這樣的工作您還是會去的。
魏紀中:去,我一定去。而且我已經是有相關工作經驗的人了,掌握了好的方式、方法了!
孫聿為/文
采訪印象
推開魏老辦公室門的時候,他正伏案在一個軟皮活頁本上寫著什麼,那本子應該是被常常翻用的,整本寫了還不到一半,已經出現了磨損的毛邊。談話中魏老曾展示過那個本子,那裡面是他正在准備以後幾天將在不同場合上演講的『備課』筆記。
魏老已經全白的頭發被理成乾淨利索的板寸,灰襯衫黃色細格西裝,加上白裡透紅的膚色,人顯得很清爽。說話時,他的聲音十分清晰高亢,讓你不難想象到,如果是站在演講臺上,這位年過七旬的老人說話一定底氣十足鏗鏘有力,而這聲音再加上脣紅齒白的陪襯,他所有的語言又都顯出格外多一分的力度,讓你能頓時平添一種信心:有這樣的人在,我們不成功纔怪!
采訪結束時,嘴上說著『就不送你了』,魏老還是把記者送出了門,這時又看到他的高挑。魏老不是運動員出身,而且大約因為年齡的緣故,他站立的身姿已有些微微的松懈,但一種運動員纔特有的挺拔可以在他身上看見,繼而你會覺得,那也許是一種壓得住陣腳的必須。
走出自己小小辦公室的魏老很隨意地跟工作平臺上的小年輕們搭訕,於是隨即就在那幾位年輕人的眼睛裡看到既敬重又喜愛的神情。你知道,這種神情是油然的,與職位或者權力全然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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