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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裊裊昇起,表情逐漸舒緩,所有的喧鬧像掉進了漏斗,逐漸消失。彭林武的生活離不開煙。『中國水上F1第一人』已習慣在香煙彌漫中看書,寫東西,思考問題,抵抗寂寞……
孤獨像一把刀子5月11日,新賽季F1摩托艇世錦賽前一天,波爾蒂芒市政府為隊員們籌辦了一個小型酒會。
暮色漸漸如一張大網緩緩撒下,燈光點綴了這座漂亮的大西洋小城。進入酒會現場,彭林武陸續和相識的人打招呼,英語,甚至是法語;餐桌上,他熟練地使用著刀叉,嫻熟地舉起高腳酒杯—看起來,多年在歐洲征戰的他,已完全融入西方生活方式。
但這是真的嗎?『其實在歐洲待得越久,你就會越明白,我們中國人根本無法進入他們的世界。』
也許正因為這條無法逾越的文化鴻溝,讓彭林武在見到晶報記者時,纔顯得眉飛色舞,『還好你來了,不然的話我整天跟傻子一樣,待在一群外國人之間,真沒意思,即使聽得懂也插不上話。』
相同的面孔,熟悉的語言,彭林武完全松弛下來。他愉快地點起一支煙,形容孤獨的滋味就像把刀子。『每次出國都很寂寞,有時,乾脆不說話,一憋就是好幾天。』他計劃培養一個中國的機械師,『不但交流起來更方便,出國比賽也有個伴。』
當晚的酒會『伙食』一般,匆匆了事,我們幾名中國人又到附近的魚餐廳吃『正餐』。上菜的間隙,餐館裡的電視正轉播F1巴塞羅那站的練習賽,阿隆索連續幾個漂亮的轉彎吸引了眾人目光。
此時正是波爾蒂芒的旅游旺季,餐廳裡游客很多。人影穿梭中,每個人的臉忽明忽暗。摩托艇與賽車,你覺得如何比較?我問彭林武。
他眼中隱現出一層鮮艷的光澤,但很快,卻又黯淡下去,接著自嘲般地笑著,搖了搖頭,『F1摩托艇當然有自己的魅力,但想一步登天與F1賽車相提並論,我看不現實。』
這麼近那麼遠賭場酒店,530房間。地上橫躺著一個貼滿了機場標簽的旅行包,海風吹打著窗簾,彭林武有些疲憊的臉,躲在煙頭的紅光後。
五個小時前,2007年F1摩托艇世錦賽排位賽結束。彭林武永遠忘不了這個5月12日,他經歷了職業生涯的首次翻艇事故—由於撞到了浮標,他駕駛的8號艇在空中翻轉了一周後,重重地摔在水面上。
中國隊領隊陳渙明焦急地問:『沒事吧?』彭林武爬出艇艙,滿不在乎地說:『沒問題。』他卷起褲子,他的膝蓋青了一塊。『只是小事,你們就放心好了。』
大家陷入沈默,許久許久。
彭林武親眼看到過3次死亡事故,每一次對他來說都是黑色的陰影。『現在的安全措施改進了很多,但危險必然還是有的。』他甚至從來不敢讓妻子和8歲的兒子看他比賽,『主要是怕他們擔心,還好國內看不到排位賽的直播。』
有那麼一刻,你是否怕過,想過放棄?沒人知道確切的答案,包括他自己。那頂『中國水上F1第一人』的帽子實在太大,大得遮住了真實的天空,虛幻了原本平凡的生活。
『咳,什麼第一人不第一人的。』他漫不經心地說著,一邊悠然地翻看我從國內帶過來的體育雜志。『說實話,我現在覺得27年的運動生涯真的夠長了。』
是啊,27年的每個節點都那麼清晰,一幕幕過往活色生香地迎面而來—上個世紀80年代,少年彭林武在南昌市青山湖放肆地飛馳;1995年,青年彭林武在意大利成為了第一個擁有F1摩托艇駕照的中國人;2001年,壯年彭林武在O-125級芬蘭世錦賽奪冠,意氣風發……
『火箭的季後賽打得怎麼樣呢?』他突然改變話題。在國際摩聯官方網站的選手簡介上,彭林武的愛好一欄除了寫著極速運動,就是籃球了。『打得一般了,就是愛玩。說實在的,其實什麼不都是玩?』
但至少,現在他並不滿意自己『玩』的摩托艇。在國內,他的確像一個孤島上的將領,拔劍四顧,找不到戰場和敵手。但在F1賽場,他至今未能取到一個積分,而得到重視的原因,僅因為他是現今F1摩托艇領域唯一的黃種人。
如果自私地依從自己的感受,他說寧願馬上結束這種尷尬,回到位於黃山的中國摩托艇運動學校,過著平靜的教練生活,『有時我會沮喪地想,就這樣放棄算了,畢竟年紀也大了。』
這種『有時的沮喪』並不偶然。真正的心灰意冷,並不是一時的撕心裂肺,而在被一次次瑣碎的失望包夾時,發現自己根本無力突圍。
堅持的力量不知道過了多久,彭林武蓋上了煙盒,他有些困了。
他說抱怨現實是每一個人都無法避免的,但從不後悔,並享受著經歷過的每個角色,因為在水上的風景是一生中最值得珍藏的記憶,『甚至可以這樣說,如果我兒子以後願意學賽艇,我百分之百支持。』
5月13日,波爾蒂芒的正賽結束,從前一天翻艇的陰影中掙脫出來,彭林武穩定地完成了比賽,成績是第13名。
怎麼纔能再向前邁進一步?熟悉他的中國隊領隊陳煥明先生說,只要邁過那道坎,彭林武就能成為龍;最熟悉他的隊友菲利普說,林武是一個好人,只要他願意,就能做得更好。
或許,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的人在為他的未來期待。但彭林武拒絕描繪,他說,什麼來了就是什麼,『只要努力過,得到與得不到都無所謂』。
性格是刻在骨子裡的,要想改變它,不是換件外套那麼簡單。但不管當事人是否認可,他確實來到了人生中的特殊時刻,『無所謂』並不能化解這個41歲男人需要面臨的問題。
寧願相信,『中國彭』還會繼續他的好故事。別忘了,這其實不是一個怕寂寞的人,他不會輕易放棄—從前很多故事都證明過,不要低估這種人的韌性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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