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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中國足球隊在日前結束的亞洲杯小組賽中以一勝一平一負的成績慘遭淘汰,這是27年來在這項賽事中的最差成績。當中國足球隊再度蒙羞歸來,關於中國足球的各種反思也再度昇溫。中國足球屢屢潰敗的根源是什麼?中國足球向何處去?記者近日針對我國青少年足球發展現狀進行了深入調查,希望借此引起社會各界對中國青少年足球現狀的關注與重視,共同為中國足球的未來而努力。
偏重一線隊員,缺乏梯隊機制
在熱熱鬧鬧的中國足球國家隊與俱樂部隊的背後,是沈默的青少年足球。不少從事青少年足球人纔培養的官員與教練預言:中國足球輸球的日子,還在後面!他們表示:中國足球隊輸球並不可怕,只不過輸掉了今天;可怕的是,基於中國青少年足球基礎連年萎縮的慘痛現狀,中國足球可能輸掉明天。
『我國至今沒有青少年足球人纔培養大綱。我進入足壇時,就說要制訂,到現在也沒見個影子,』重慶力帆足球俱樂部常務副總經理陳宏說,『如果我們不建立新的青少年足球人纔培養機制,中國足球,永遠沒有出路!』現在如果說中國足球這個項目『死定了』,當然是危言聳聽;但是,中國足球未來有一段路將越來越難走,並非悲觀的判斷。
事實上,中國足球最根本的問題,在於足球只是在國家隊或者俱樂部一線隊層面上『流行』,『流行』意味著被關注,意味著巨額投入,意味著熱鬧與風光。可是,在二、三線乃至基層足球因為被忽視而每況愈下的背景下,一線隊的『流行』,猶如建立在沙灘上的宮殿,投入再多,也難逃低水平循環的噩運。
人口基數雖大,足球人口匱乏
『13億人中間為什麼就挑不出11個踢球踢得好的?』每逢中國足球隊戰敗之際,總有球迷發出這樣的質問。但是,一些從事青少年足球訓練工作的官員和教練表示,這種算法是不對的,應該問,中國13億人口中有多少足球人口?
答案是:足球人口極少,而且近年來越來越少。
中國足協副主席楊一民在《關於我國青少年足球主要問題與對策的探討》一文中寫道:『據有關方面統計,在1990年到1995年間,我國青少年足球人纔數量達到歷史最高的65萬人;2000年至2005年,降至18萬人,而當前在中國足協注冊的青少年足球運動員僅有5萬多人。』
相比之下,鄰國日本人口僅有中國的十分之一,但有60餘萬注冊在案的青少年業餘足球運動員。
2000年前後,足球學校如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來。如今,生源短缺已成了國內足球學校面臨的最大難題。
曾在十年前擔任重慶渝海足球俱樂部主教練的馬渝昌回憶說,當時暑假計劃招300人進行培訓,結果一天之內有500多人報名。但是到2005年的時候,重慶市足協招夏訓班,搞了三期,最多的一期20多人,最少一期只有10來個人。
上海市足球管理中心副主任沈雷認為,『雖然中國人口多,但我們全國的足球人口,或許都比不上足球強國一個城市的足球人口。』『從中國目前在踢球的人當中選出11個人來,還真難啊。』沈雷說。
完全走向市場,培訓鏈條斷裂
4年前,曾經揚言要打造『百年俱樂部』的上海中遠俱樂部與普陀區足協共建了一家青少年足球培訓中心。4年後,中遠俱樂部早已易主,而這家足球培訓中心呢?『唉,這批孩子都「失蹤」了,他們都給浪費了……』普陀區足球學校校長隗禮讓提起此事,滿是遺憾。自1994年足球職業化改革以來,青少年足球培養被完全推向社會,類似這種令人唏噓的故事,並不少見。
在原有的計劃經濟模式下,青少年足球訓練體制為:一般開展學校——傳統布局學校——區少體校——市少體校——青年隊——專業隊,是一個線型培養和選拔體系。由國家撥款,確定編制,經過教練員首選,采用純計劃的組織形式進行。
推向市場後,這些都被打亂了。
中國不少足球俱樂部產權關系不明確,投資者頻繁更換,他們多注重短期廣告效益,較少注重俱樂部長遠發展;足球產業開發不成熟,俱樂部收支失衡,拿不出資金投放到青少年梯隊建設中。而一些俱樂部寧肯花重金去買『天價』球員,也捨不得在梯隊建設方面投入。
『大多數俱樂部都急功近利,所以人纔培養近乎落空了。』陳宏說。
選材質量有限,陷入惡性循環
國內不少足球學校仍然沿用脫離普通學校、集中訓練的模式。陳宏說,不少足球學校,其實是把家長管不住的孩子收進來,根本不是培養人纔的地方。
『在足球職業化初期,是有一些家長去「搏」的,花錢讓孩子去踢球,希望培養出第二個范志毅,』沈雷說,『現在這樣的家長越來越少了,尤其在大城市,沒有幾個家長願意讓孩子踢足球。』
『現在足球選材質量大大下降,讀書不好,放棄高考這條路,纔來練足球。這樣下去,中國足球會陷入惡性循環。』上海市普陀區體育局副局長楊建新說。
眾多分管青少年足球訓練的官員與教練均表示,從目前情況來看,『體教結合』是一條不錯的路。重慶七中體衛藝處主任肖慶林強調:『中國青少年足球人纔,絕對不能是讀不了書纔去踢球的人!』
不擇手段造假,起點缺乏誠信
肖慶林有30多年青少年足球人纔培養經歷,耳聞目睹了很多『怪事』:『中青隊應該是1991年齡段,但是有一個絕對主力,現在已經二十一二歲了。』沈雷說,假冒年齡,已經成了我國青少年足球比賽的一個『毒瘤』,要割除這個『毒瘤』,難度很大。
隗禮讓說,現在青少年足球訓練、比賽非常急功近利,因為好的成績,決定了教練的工資、職稱、獎金、位置……錦標主義,以及錦標背後牽涉的巨大利益,導致不擇手段造假,使少年足球原本的純真與簡單染上了不應有的虛假與污濁。
上海市足球協會青少年部主任玄剛說,其實中國足協對青少年足球比賽中假冒年齡這一頑癥,也是深惡痛絕的,但想不出特別有效的管理辦法。『現在普遍采用的是用測骨齡的方法來「打假」,但是從體育科研上來講,測骨齡是一個選材的手段,而不是衡量年齡的辦法,誤差很大。再說,有些隊用小隊員來測骨齡,比賽時上場的卻是超齡隊員,把照片一換就行了。』玄剛無奈地說。
金字塔塔基不牢,女足狀況同懮
中國青少年足球告急!中國青少年女足更是岌岌可危!這是記者在調查中獲得的一些令人心情沈重的數字:中國足球學校女生數量從最多時的150人,降至50人;有『足球之鄉』美譽的上海市楊浦區,白洋淀足球場每年只能招到幾個青少年女足選手。上海普陀區足球學校女足教練錢惠說:現在要動員一個女孩子踢球太難了。泱泱大國,踢足球的女性纔2000多人,而美國有上百萬人。
『下一個孫雯在哪裡?』這是一個沈重得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包括孫雯本人。『上個世紀80年代的時候,國內女足選手很多,全國幾乎所有的省、市、自治區都有女足隊,下面還有梯隊。』孫雯說。正是那個年代的良好基礎,中國收獲了女足的『黃金一代』。
對迅速出成績的焦灼渴盼,使得孫雯這樣的老將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復出。但是,一支球隊的長盛不衰必須依賴源源不斷的高水平後備人纔,否則,『鏗鏘玫瑰』終將只存留於美好的記憶之中。2000年以後,中國女足跟男足一樣,屢屢讓國人失望,不同的是,男足讓球迷憤懣,而女足留下的更多是一種心酸。
缺乏『精神』是現在中國女足輸球的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中國女足金字塔的塔基不牢。中國女足重振輝煌的關鍵,在於中國足協要去精心播種,畢竟,『鏗鏘玫瑰』重新花開終需時。
多點務實少些功利(體壇走筆)
楊學博
對國足在亞洲杯上的慘敗,人們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但是,面對中國青少年足球狀況,不知還有多少人能沈得住氣。
中國足球沈?太重,短期內難以根治。真正改變這種狀況,必須從源頭抓起,從青少年抓起。
可惜的是,十多年的職業化改革過去了,時至今日仍沒有『找到』足球人纔梯隊的培訓方法。
中國足球到底該如何發展?對此,各界人士的看法不盡相同。如果我們還在為『選帥』爭執不休、為國足在大賽的糟糕表現捶胸頓足,那無疑是在隔靴搔癢。對於中國足球而言,一次大賽的成敗不能說不重要,但從長遠來看,整個足球人纔體制的建立和完善則更為重要。
重視眼前,著眼未來,纔是對中國足球負責任的態度。青少年足球的今天,就是中國足球的明天。即使是中國足球當前存在的一些問題,也可以從青少年足球上找到原因。中國足球的長足發展,需要紮紮實實地從青少年抓起,需要從一件件實事乾起。
從青少年抓起,意味著時間和漫長的過程,意味著這個階段不可能聲勢浩大,不可能轟轟烈烈,不可能馬上出成績。而且,在這一嬗變的過程中,漸進的積極的變化很容易被中國足球表面衰落的慣性所遮蔽。所以,它尤其需要人們的關心和理解。
面對足球發展困境,相關各方不該讓短視的功利思想繼續吞噬中國足球,社會各界也不該有太多指責甚至辱罵。我們需要的是摒棄浮躁,看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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