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諺雲:有錢的換球杆,沒錢的改動作。
我不能確定德久先生是否捨不得花錢買一支新球杆,但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支1號木時著實吃了一驚。那支1號木的杆頭大小只相當於如今的5號木,黃褐色的漆面早已斑駁脫落,從顏色到形狀都是仿照古老的柿子木杆,還在杆頭底部粘貼兩塊鉛條配重,顯得陳舊不堪。我猜,那是早期由木制杆頭轉為鋼制時的過渡型產品,少說得有20年的『杆齡』了。
德久是日本人,頭發斑白,已年過花甲。他在我居住的小區會所經營一間日本料理,餐廳門窗正對著游泳池;偶有閑暇,我便到他那裡小憩,喝杯清酒。德久的妻子是中國人,兩口子親自下廚,做的日本鍋貼尤為美味。他說,這纔是地道的日本口味,而今即便去京都或大?也找不到了。
有一天,我發現餐廳牆上增掛了一些照片,有一張橫幅是德久揮杆的連拍,從站姿、起杆、上揮、下杆、擊球、順勢到收杆動作,就像雜志上的專業示范一模一樣。
我問:『你常下場嗎?』
『年輕時在日本喜歡打球。』他說:『現在餐廳離不開人,很少打。』
他的餐廳做得確實不易,在他之前是香港人經營,因門庭寥落難以為繼,由德久接下來,一切親力親為。
我說:『等你有空時我請你打球吧!』
過了多日,德久打來電話,說他有半日空閑。
我與他來到球場,看到他從一個家伙不全的球袋裡抽出那支老古董的1號木。如今各大品牌的driver以一年一款的速度更新換代,杆頭大得快趕上電飯煲;我心中暗想,如果換了我還真不知該怎樣用那小玩意兒開球?
德久先生可能因久不摸杆,打得並不穩定。但他那老古董只要擊中球,總比我遠幾十碼。我發現他在轉洞時,常找一個不礙事的地方輕柔地練習久曠的揮杆動作,看得出基本功極好。
德久餐廳的生意日近佳境,在他身邊聚集了一批長駐中國的日本球友。聽說德久年輕時在某大商社任職,生活優渥,花費大度,經常出入球場,練得一手好球。但退休後境況不大順意。
隨著餐廳的好轉,他的球技也漸振雄風。這天,我約了一位山西省摔跤隊的朋友和德久一起下場,在全場最長的5杆洞,只見六十多歲的德久把腰一擰,用那老掉牙的家伙一杆開出300多碼,又用4號鐵打出200多碼,把球撂在旗杆邊——直看得我和山西的彪形大漢目瞪口呆。
再後來,在一場小型比賽中我接連打出一串slice,德久看了直著急又不便言語,就走過來握住我的左手向內一轉,變為強勢握杆,盡管是臨陣磨槍,卻再也不打slice。由此我相信,換杆不如改動作,換什麼球杆也不比手腕子一抖嗦的變量大。
過了年,會所餐廳要加租金,業主是大名鼎鼎的和記黃埔。小本經營的德久無力與之討價還價,從此一去音信渺寂,令我徒生感慨。
我想,對於年輕時就與高爾夫結緣的德久來說,晚年享受高爾夫似乎更重要。企盼他能遂願。
(未完待續)
理由,作家,現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中國作家>>月刊首席記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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