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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電影大師田壯壯遇上圍棋宗師吳清源,當兩位巨匠碰撞出強烈的靈魂共鳴,便誕生了『高山流水、追尋終生』的傳記片《吳清源》。吳大師在電影裡耗盡一生探尋生命的終極信仰與意義,田大師在攝影機背後緊緊追隨、一起探尋。影片榮獲第十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此前亦被《紐約時報》等海外傳媒推崇備至,但這部過於隱忍、舒緩甚至缺乏傳統意義上的一波三折的情節的高品質藝術電影,從籌備之日起到現在,便接連傳來資金不到位、超支超時、拖垮制作公司、倉促完工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負面流言。時至今日,影片即便拿了大獎,仍然沒有發行公司肯接管推廣,所以它的上映檔期仍屬『遙遙無期』——這就是中國電影的無奈現狀,最無奈的肯定是當事人田壯壯了。
『我沒有吳清源那麼純粹。』
記者:拍《吳清源》這樣的大師傳記片,最難的恐怕是怎麼寫劇本——選擇大師的哪一段經歷和內心來著重表現?一部電影不可能講清楚一個人的一生,更何況他是吳清源。
田:對,這個劇本太難寫了。我覺得這次就是借吳老師的故事出一個題,然後借題發揮。我更想關注的是吳老師對圍棋和信仰的態度,以及他個人的情感關系,因為他也結了婚什麼的。我沒有詳細描寫有關他的完整故事,但在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幾個人,比如他的師傅瀨越憲作、他的棋友木谷實、他的太太和母親,還包括川端康成等等……我覺得這故事說好聽點兒挺像散文,說得不好聽的話,它就是一個特別隨性的東西,我覺得哪段兒動人就拍哪段兒,剩下的就全扔了。
記者:你都『借題發揮』出了什麼內容?
田:我覺得我更喜歡『人』的那種純粹——為某一種事情和行為而殉道的精神。我特別喜歡那樣的人,他能夠對他所鍾愛的事業傾其一生。
記者:你也是那樣的人?
田:我做不到那樣,我沒那麼純粹。
記者:但很多影迷都已經把你當作電影的殉道者了。
田:咳!那是你們不了解我,我其實是一個挺懶散隨意的人……我只是對電影特別著迷,已經到了癲狂的狀態。我每天睜開眼睛以後的時間,大概有70%?80%是沈浸在電影裡面的,不管拍不拍,我都會去琢磨,變成了不能分開的一部分,所以我有時候顯得很懶散,就是因為很多時候我都在發呆,都在想事兒,不是特別善於跟別人交流。
記者:是不是可以說,吳清源身上也有這種氣質,所以纔打動了你?
田:認識吳老師以後我就特別敬重他,吳老師也不是沒有缺點和弱點的人,但單就他對圍棋來講,並沒有把勝負或者第一、第二看得太重要,因為在任何帶有競爭意義的行業中,永遠不可能有最好的。而且我特別敬佩吳老師的一點就是,他從來沒有拿圍棋去賺過錢。我在日本拍戲的時候,很多不下棋的人聽說我在拍《吳清源》,都跟我說,那是一個神!上世紀六十年代,他出車禍受了傷以後就退出棋壇,很多大財團的老板,拿很多錢請他去下棋,他從來不下,他覺得那對他來講是一種浪費。在吳老師90多歲的時候,我見過他,看他觸碰到棋子時的那種興奮和專注,然後聽到他講棋,講布局啊什麼的,特別打動我。突然間你會覺得——即使他90歲了,他依然處於熱戀中,那種狀態特別迷人。
『這樣的電影肯定不叫座。』
記者:《吳清源》即使拿了上海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仍有媒體質疑它太沈悶、太藝術,一般觀眾無法接受。
田:當導演的人都挺擰,屬於一條道走到黑的人。這部電影對我是個巨大的挑戰,一是圍棋很難拍,二是精神層面的東西很難拍,真是拍得我筋疲力盡,我希望把它拍成一部關於生命和信仰的影片。我認為自己找到了最恰當的表現方式,這是一部表現『人』的作品,而不是武俠片、動作片,我希望那些對這部電影感興趣的觀眾,能夠靜靜地去體味它。
記者:為什麼不把電影的故事性稍微加強點兒?
田:吳老師還健在呢,所以我不能去編故事啊,只能按他的人生經歷去真實復原,如果50年後我再拍《吳清源》,相信它會變成一部武俠片(笑)。
記者:那你不擔心這樣的電影叫好不叫座嗎?
田:肯定不叫座啊,但是直到現在我拍的片子沒有一部是虧本的。對電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解讀方法,有的人說好,有的人不喜歡,這特別正常,我肯定拍不出一部讓所有人都喜歡的電影,所以說我的電影不叫座也好,說《吳清源》是超級大悶片也好,我都不辯解。
記者:影片在拍攝過程中是否遇到超支問題?
田:在拍攝過程中確實出現了超支問題,主要投資方世紀英雄也出現了債務問題,甚至一度引發了官司,直到最後我找到一家發行公司,他們破例墊付了一筆投資,纔令影片得以完成後期制作,所以這部作品的命運很曲折,包括現在能否公映都是問題。
記者:當時怎麼會超支呢?有人借此質疑你的控制能力。
田:其實最後的超支是因為中方和日方在計算投資和制作費的方法上是不一樣的,從而導致兩個數字相差了一千多萬,開拍的時候大家都沒在意,等到已經花了三千多萬的時候,再多出來的那筆錢由誰來出?就成了一個問題。
『只要張震能理解我就夠了。』
記者:你如何評價張震扮演的吳清源?他有能力演繹如此厚重復雜的角色嗎?
田:你不是已經看了片子嗎?你覺得呢?張震是個特別投入的演員,做人很用心,我跟他說,咱要是為了一個結果而演就錯了,要放松,用最放松的方式進入。吳清源是一個天纔,天纔一定有不近人情的地方,同時他又單純執著,一條路走到底,就像水從山上流下來,順勢而行,每次順勢間都有差別……張震要把握的是這個東西。
張震這次演的可能算不上有多麼了不得,但你一點都不會討厭他,你會覺得他在裡面很舒服。我特別喜歡張震,我覺得他是一個特別乾淨的孩子,我在拍攝的時候甚至覺得哪怕90%的人都不理解我想要什麼,只要張震知道就可以了。我們很投緣,他是個很明白事理的孩子。他和吳老師接觸的特別多,吳老師也特別喜歡他,這就是緣分。
記者:從決定拍攝《吳清源》到今天,有沒有什麼遺憾之處?
田:其實我特別希望吳老這次能來上海國際電影節看看片子,但遺憾的是他沒有收到邀請。
本報記者 許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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