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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魂寥若晨星,滿世界都是爭先恐後的僱傭兵。切固定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在這樣的時代,不變,比變更難。
前不久北京終於有了一個巴西電影節。盡管巴西大使館錯誤地把部分字幕翻譯工作交給了吾國電影局去糟蹋,比如在一部Bosanova紀錄片中,哥倫布被譯成『卡拉布爾』、貝利被譯成『佩勒』,然而紀錄片《永遠的貝利》仍然令人嘆為觀止,原來我以為我們珍稀的淚水只能獻給《紅樓夢》和快男,現在纔明白貝利不單是原子彈還是催淚彈。
貝利的偉大遠不只是為巴西三次擄走並永久佔有雷米特金杯,而是因為他對足球的價值作了最經典的定義——不僅僅是為了勝利,還為了美,為了忠誠和友愛。當被問及是什麼最令他刻骨銘心時,貝利沒說世界杯三次奪冠,而是回答:『是我在桑托斯時,和隊友們的友情。』此時演播室放了當年桑托斯隊友對貝利的追憶和問候,頓時貝利掩面泣不成聲,而在旁的小女兒笑指著他說:『爸爸,你哭啦。不要哭。』
眾所周知,貝利在桑托斯一直效力到去紐約宇宙隊發揮餘熱,可以說貝利只有桑托斯這一個終生不渝的情人,這就是為什麼貝利曾勸羅比尼奧別急著去歐洲而應留下來為桑托斯多踢一兩年。在巴西電影節舉辦的同時,巴西聯賽組織者最近也跑到北京做推廣,但一支每年都在大換血的球隊、一個每年都在大換血的聯賽很難吸引穩定的受眾。大概只有等到美洲杯羅比尼奧、迭戈和埃拉諾在國家隊會合時,人們纔會重新想起桑托斯。
維埃裡從前一年一換換來『人盡可夫』的惡名,羅納爾多在意西宿仇之間則像一個永恆的鍾擺,無論是巴薩還是皇馬、無論是國際還是AC,球迷都難以對其產生歸屬感。真正的劃時代花心大蟲是羅馬裡奧,貝利踢進的1281個球絕大多數為桑托斯所進,而羅馬裡奧那1000球得讓10多支球隊瓜分,他差不多在巴西每家豪門都混過,巴西聯賽都可以用他名字冠名了。貝利是科林蒂安的地獄,在貝利時代他們無一次奪得巴西冠軍,不單總共被貝利破門多達50次,科林蒂安一個粉絲還被桑托斯球王擄去做了壓寨夫人。而羅馬裡奧就是一個走哪射哪的僱傭兵,幫B隊狂捅A隊幾刀後他會安慰A隊:『放心哥們,明兒我幫你們滅了那B。』
以下妙事假如今夏當真發生了你千萬別感到驚奇。一件是捨甫琴科被租借回米蘭,這相當於你跟你老婆離婚了,但她又回來跟你睡甚至幫你生一堆小豬崽。另一件是克羅澤與拜仁訂婚,約定2008年正式成婚,但他還要和不萊梅廝守一年,還要幫現在的老婆把未來的老婆揍個屁滾尿流。
所謂隊魂,即是馬爾蒂尼之於米蘭,勞爾之於皇馬、托蒂之於羅馬。誰都不會蠢到出賣隊魂,假如卡卡真的去了皇馬,小羅去了米蘭,所有人,包括米蘭球迷只能對這個變態的世界哭笑不得。
曾被卡佩羅譏為想當好萊塢末流演員的貝克漢姆如今已證明自己的人格魅力遠勝於卡佩羅,他在告別皇馬時表示曾以為自己會永遠待在曼聯——這就是為什麼當他前些時候在老特拉福德不計前隙贊美弗格森是最偉大教練時,曼聯球迷一廂情願地希望能把他從洛杉磯租借回來。曼聯的隊魂不是球星而是教練。阿森納也是,然而阿森納除了溫格還有另一個隊魂戴恩。當戴恩被逼走人,連溫格都在懷疑自己前程時,亨利的去意就更可以理解。亨利宣稱:『阿森納不應讓戴恩走,20年後我也會這麼說。』20年,就像弗格森那樣的20年,而馬爾蒂尼都22年了。
全球化或許削弱了國族身份意識,卻促進了自由融合的可能性,在全球化時代,一個老牌俱樂部的兩難挑戰在於既要廣納五湖四海自由流動的人纔,又要強化自身穩固的傳統和個性。一個老牌俱樂部固然自有傳統,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但任何傳統都需要天纔去激活,天纔的傳奇足以創造傳統,然而對天纔的貪婪搶奪,以及天纔自己的貪婪,卻也容易破壞足球俱樂部文化之根——球迷的忠誠,這始終比對某一球星的追星情結要深厚而強大。對於獎杯過分功利和短視也將破壞一支球隊的『隊魂』,破壞業已成型的獨特氣質,比如切爾西的穆裡尼奧氣質。曼聯並沒有沾上格雷澤氣質,切爾西要與曼聯長期爭霸,也斷不可染上阿布氣質。每到轉會季節,空氣中四處飄滿陰謀,去年切爾西和阿森納圍繞加拉和阿什利·科爾的明槍暗箭可謂顏面盡喪。眼下最荒唐的轉會報道竟說穆裡尼奧會攜德羅巴去巴薩,這還不如進一步說裡傑卡爾德會帶埃托奧去切爾西!——這種無稽之談可以冠冕堂皇地扯蛋,足見世道多歧人心畸變,一種更為強大的集體情感被漠視了。
隊魂寥若晨星,滿世界都是爭先恐後的僱傭兵。一切固定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在這樣的時代,不變,比變更難。且問你換過多少個性伴侶、多少個情人、多少個老婆、多少個工作、多少個房子、多少個手機?一想想似乎就很難去苛求足球世界的忠誠。
7歲的AC米蘭球迷豌豆最近踢球頸椎受傷,躺在醫院問我:『為什麼羅納爾多老是轉會呀?』我說:『那你問你媽媽為什麼老要換工作。』他反問:『可為什麼弗格森在曼聯乾20年呢?』我愣了一下,一時無法道貌岸然地對一個小學一年級學生吹噓忠誠,只好說:『馬爾蒂尼在米蘭乾得更長呢!』又戳戳他胸前米蘭球衣上『1899』這個數字,『你知道AC米蘭有多少年歷史嗎?』
豌豆非常詩意,他把《南方都市報》的標題《如何看待蔣介石塑像拆除》念成了《如何看詩蔣介石望像拆除》,但他算不清AC米蘭高壽幾何。不過AC米蘭已教會他如何看詩。他在病床上忍痛接受醫生的錘打,想著馬爾蒂尼也受過很多傷。而醫生也是個米蘭球迷,一老一少兩個球迷一邊治療,一邊分AC米蘭的忠誠、勇氣和美,以此取代一個7歲小孩的脆弱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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