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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陸逸報道 在一個少年的精神世界裡,叛逆可能只是一種天性而不是成型的意識。這時候,一支球隊進入他們的生活,進而成為信仰,更多是某種有意思的歷史契合,甚至和主流球迷並無不同。
起點個性和歷史偶然結合
ruud是桑普多利亞中文站創始人,大學畢業兩年,現在在某家醫藥公司負責網站的制作。喜歡上桑普的時候,ruud年僅11歲,『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哪懂球呀?哥哥拉著看,就跟著看唄。』
1990年代初期還是個大眾娛樂遠未膨脹的時代,體育傳媒在西方呈一種有系統的文化傳播現象,也是拜1992年默多克創立天空電視臺所賜。中央電視臺引進意甲就是那時候的事情。1993年10月末,ruud被哥哥帶著看一場AC米蘭和桑普多利亞的比賽:『比賽前我哥就和我吹米蘭多牛,什麼橫掃歐洲。上半場他們果然就進了兩個球。中場時,我哥就說這球踢得沒勁兒。誰想到下半場桑普連著反超三球,古力特打進了反超的一球,那時候他剛剛從米蘭轉會過來……』
ruud談到這場比賽時,語調變得很急促,眉飛色舞、如數家珍。就因那場比賽,他和桑普之間產生某種神秘的情感。同樣像被命運牽引的,還有烏拉圭中文網的站長鄭輝。他現在27歲,1990年世界杯時也不過是一個10歲左右的孩子。那一年,弗朗西斯科利傾倒眾生,其中就包括鄭輝。
但是,在巧合之外,有時候選擇本身也體現著某個個體的人生價值觀。按照都靈球迷五零敗類(網名)的話,就是:『都靈不僅僅是足球,更是一種人生的態度和方式。』五零敗類現年20歲,還在北京讀大學,小伙子言談中無處不流露出叛逆。希望獨一無二,可能是1980年代末孩子的某種共性,『現在中國的純粹都靈球迷,5個,算我在內。』他有一身意大利朋友送的絕版都靈球衣,交談中,他幾次和記者提到衣服的珍貴:『我一直這麼說,中國人這麼多,但有這套裝備的,只有我一個。這都是絕版的裝備了。』
不過在芸芸眾生中,希望自己以某種非主流的審美品味鶴立雞群的,不僅僅是1980年代後的孩子。老張現年36歲,從事足球傳媒工作。他自小就喜歡收集稀奇古怪的足球資料、圖片,對小聯賽例如瑞超、葡超有著莫名的熱情,這可能是與生俱來的文化視野。1990年,十七八歲的老張在《新體育》雜志上看到一張弗朗西斯科利的海報,瀟灑迷人。那一年烏拉圭王子轉會卡利亞裡,也讓老張和這支意大利二、三流球隊結緣,『我很少看豪門的比賽,不喜歡。』
同樣特立獨行的,還有那不勒斯十數年的鐵杆球迷李華度。當筆者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歡天喜地地慶祝那不勒斯衝上意甲,准備湖吃海喝、大宴四方好友。25歲的李華度也從業於體育傳媒,喜歡那不勒斯的歷史少算也有十個年頭,『我喜歡那不勒斯,就是覺得他和自己的氣質很像,也不好說是因為球隊改變了自己,還是天性如此。』
相守艱難漫長的歲月
但是真正能讓他們印上『非主流球迷』烙印的,並不是短暫的、標新立異式的喜愛,而是多年如一日的堅持信仰。1990年代末期興起的網絡在這時給孤立無援的非主流球迷提供了最大的交流平臺。桑普多利亞中文網、都靈球迷論壇、烏拉圭中文網、斯圖加特中文網等一批流量極少的小眾網站陸陸續續地開始興起,讓分散在各地的非主流球迷得到團聚。
去年7月前,五零敗類還都認為全中國只有他一個都靈支持者。後來他無意去到百度貼吧,發現那裡的吧主位置空缺。而以前的都靈吧主顯然是個尤文球迷,因為置頂的帖子還是皮耶羅的。『奇恥大辱!』五零敗類決定行動,很快他就申請到吧主的位置,並發掘了一些同道中人,之後建設起了自己的網站,但活躍在上面的球迷自始至終也無非寥寥數人。
並不是大家不努力發展同僚,網名為toro china的球迷就曾經帶她女朋友來論壇,打算培養成都靈的人,未果。31歲的Ultras_Granata在上海成家立業了,喜歡上都靈時還是1987/88賽季的事情,那一年都靈降級。他試圖潛移默化將妻子發展成都靈球迷,結果妻子說都靈太弱,很積極但沒技術。』上賽季他帶著她看了央視轉播的都靈對佛羅倫薩的比賽,結果很不幸,球隊1比5慘敗給對手。她妻子總結說,Ultras_Granata對都靈比對她還忠誠。
ruud幾乎是用同樣的方式建立起了目前規模的桑普中文網。此前他和朋友曾在免費空間安過窩,但最終無法容忍它的不穩定性,決定自掏腰包買域名和空間,成立至今已是第三個年頭,網站設計都由ruud一手操辦。該網站最輝煌的兩件事情一是上了中央電視臺,一是受到意大利媒體的關注。
2003/04賽季,桑普結束在乙級的廝混,重返意甲。那個賽季和米蘭的交鋒,是桑普3年來第一次回到央視直播間,因此ruud和同伴決定用某種方式紀念。他們統一口號,一起給直播人員發短信,最後劉建宏念了其中的一條,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多年等待,桑普歸來。『那時候不是魔戒很流行嗎?我們就用了類似的名字。最後我們的署名是桑普中文網,結果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們論壇的注冊用戶猛增三四百人!』
而意大利媒體是從goal.com的網站鏈接上發現來自東方的桑普球迷的。意大利《日報》記者和ruud通過msn用『蹩腳的英文一番交流後』,這份在意大利影響很大的報紙很快就在體育版報道了該消息。
忠誠度既專業又主流
由於大眾媒體對這些非主流球隊關注度匱乏,ruud和他的同伴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從國外挖掘新聞,語言成了很大的障礙。ruud不懂意大利語,桑普在乙級的日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俱樂部的官網,看看那些看不懂的語言,『比分和球員名字我都明白,知足了。下半年去買兩本意大利語書來學學。』ruud嘿嘿一笑。五零敗類也准備去參加意大利語學習班。鄭輝英文功底深厚,同時自學了西語。在那個烏拉圭中文網上,他全權負責新聞翻譯,『我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球迷來關注烏拉圭足球。』
那不勒斯降到丙級後在中國一直沒有形成有規模的球迷論壇組織,李華度似乎也無心創辦,因為他的理想更直接:讓那不勒斯出現在的紙媒體上。中學時代他自己創辦了一份名為《10號》的報紙,每周日晚上看完意甲後,開始手寫新聞,報道當天的比賽。第二天一早讓媽媽拿去辦公室免費復印,然後到班上發售,『一塊錢一張,買的人不少,我每次印大約30份,半賣半送,臉皮厚嘛。』有幾期的《10號》就為那不勒斯做了整版的宣傳。
更有意思的是,通過網絡的力量,中國的非主流球迷還能結識國外的朋友,這讓本土的非主流性和國外深厚的足球文化結合起來,形成更有系統的傳播。五零敗類在國外都靈論壇結識了一個曾經在香港和北京工作過的意大利人。他從意大利給五零敗類寄了郵包,裡面是都靈的各式裝備。還有一個在中國學習中文的意大利人,比五零敗類大一歲,專門為論壇做意英翻譯。
ruud同樣在國外論壇上認識幾個意大利朋友,他們會把現場看球時拿DV拍攝的片斷發給ruud。可惜鄭輝沒這麼幸運,他曾經有幾個在烏拉圭踢球的中國小球員能幫忙翻譯,後來失去了聯系。有一次他還聯系上烏拉圭的某位體育記者:『我和他提過給我們寫稿,但是那家伙說每個月要200英鎊!』這大大超出鄭輝的預算。
然而,無論在這個小圈裡面如何幸福倔強地尋求自我滿足,他們畢竟還是生存在大眾傳媒之外的空間裡。缺乏媒體關注不得不自己發掘新聞,給了非主流球迷某種獨立的視角,但同時也多少造成交流上的快感缺失。公牛春秋(網名)在都靈降級後,無奈地接受去足彩比分網關注球隊的命運。
老張之前從事足彩工作,在賽季初同事做預測時,都會將卡利亞裡列為降級大熱門,這時候老張往往一臉默然。ruud曾被一大群米蘭球迷:『勒令禁止說話,因為乙級球迷沒有發言權。』ruud笑笑,『這都是玩笑話,不過也的確很少說自己是桑普球迷,說了沒用。誰能和你接茬?』
今年意甲結束後,桑普拿到了托托杯資格。ruud說:『我們的球迷都很容易滿足,之前大家都指望能進聯盟杯,最後只撈到托托杯,大伙也挺樂,托托杯就托托杯嘛。保級?也沒關系。我們特容易滿足。』這多少揭示了非主流球迷的心態:生活不僅僅是足球,還有更多的意義。五零敗類在國外的都靈論壇上看到的話,似乎可以為這個小眾群體做個總結:『Toro is not only about football,it's our way of life,it's our style of lif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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