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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活動家榮高棠的逝世,意味著中國體育事業失去了一位令人敬重的長者。他作為中國體育的締造者之一,既推動了一個時代體育的發展,同時也見證了中國體育逐步向產業化、國際化和娛樂化方向轉變,這種變化標志著一個新的時代的到來。
在去榮家的路上,司機與同事談論著北京高乾住宅的分布,記者在腦海裡產生了一個豪華的、令人拘束的形象。走進位於崇文門一棟普通的塔樓,榮家的簡朴令人意外。客廳的中心位置,是一盆盛開的蝴蝶蘭。牆上掛著行書寫的杜甫詩句。榮老生前訂的《中國體育報》等3份新到的報紙還放在茶幾上。一架上了年頭的鋼琴上方,掛著容老的遺像,相框嶄新。
高爾夫運動的倡導者
榮家子女用榮高棠的照片,做成了一本2007年的家庭掛歷,紀念剛逝去的父親。封面是榮高棠和妻子朱琛燕打高爾夫球的情景。
十年前,榮高棠對中國高爾夫球運動的倡導曾受到許多非議,當時,很多人認為這是一項『貴族運動』,不符合國情。得不到社會認同,很多高爾夫運動員只好另謀生路。榮家人記得,在高爾夫球運動處在最低谷的時期,榮高棠常常獨自去沒人光顧的球場打球,使球場老板深為感動。
之後的事實證明了榮高棠的高瞻遠矚,對於發展中的中國,如果要吸引更多的外資,高爾夫球場扮演的溝通角色必不可少。『一個有地位和成就的商人,你如果請他吃飯,他會沒時間,你如果請他打高爾夫球,他會欣然同意』榮高棠的三子榮樂弟對父親的眼光非常欽佩。榮樂弟說,榮高棠晚年每周仍然去打兩到三次高爾夫球。
談到榮高棠在中國高爾夫球運動方面的貢獻,朱琛燕的語氣愉快而驕傲。上世紀60年代,在醫院工作的朱琛燕聽過榮高棠的報告,對他脫稿演講的口纔記憶深刻。1987年,她成為榮高棠的第二任妻子。她毫不諱言自己對丈夫的感情裡有崇拜的成分,她自豪地歷數著丈夫參與過的各種基金會籌備工作,包括宋慶齡基金會、少年兒童基金會、殘疾人基金會、中國電影基金會等等。
談起這些往事時,她的目光總不斷望向對面牆上丈夫的照片。
『他對我們後來的管理者影響深遠。』中國高爾夫球協會秘書長張小寧在懷念榮高棠時說。
榮氏家訓
許多時候,現年56歲的榮樂弟,扮演了父親生活秘書的角色,陪同父親出席許多社會活動。為了避免別人對兒子『特殊關照』,榮高棠不允許榮樂弟在公開場合裡叫自己父親。榮樂弟感到又好笑又為難,『那我不叫爸叫啥呀,』他苦笑著說。後來他索性同別人一樣叫『榮老』,起初父子兩人對這個稱呼都不太習慣,後來習慣之後,榮樂弟在家裡也這樣戲稱父親。
子女們都上了年紀,榮高棠還異常嚴肅地教訓道:『你們不要動不動以高乾子弟自居。』這讓大家哭笑不得。榮樂弟被父親要求『不做生意、不當官』,不允許說自己是誰的孩子。
在榮樂弟的記憶裡,父親是一個近乎固執的老頭。有一年冬天,全家人去看電影,榮高棠要求大家不用配車,都騎車去。他自己在前面騎得飛快,到電影院時就有人跑過來問他『師傅有退票嗎?』而被當成了『黃牛黨』。
後來他喜歡上了家裡那輛『鈴木』牌輕便小摩托。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在街上風風火火馳騁而過,街上的交警覺得他這樣太危險,想沒收他的駕照,又覺得不好意思,只好找到榮樂弟說:『回去給你爸說說,讓他別騎了。』
『小時候我們就沒穿過買的衣服,衣服都是家裡做的。』榮高棠的小女兒榮樂妮說,『老覺得自己的衣服不如別人家的孩子好。』榮高棠要求所有家務由子女們自己動手,並且每年夏天把他們送到農村去生活。以至於子女們後來插隊落戶到陝西、山西農村時,很快就適應了那裡的環境。
1959年,中國奪得了第一個乒乓球世界冠軍。緊接著,隨著『乒乓外交』的開展,乒乓球成為中國的『國球』。『他在乒乓球隊那段時間,運動員常常到家裡來吃飯』,榮樂弟回憶說,運動員的個人健康狀況、家庭問題,事無巨細他都會盡心盡力,榮樂弟有些無奈地說:『連馬桶壞了他都管。』
不評價、不議論
在家裡,朱琛燕管年齡大自己20歲的丈夫叫『老先生』。晚年的榮高棠仍然酷愛看體育頻道,但是令家人擔心的是,他會跟著比賽而過於激動,一次看劉國梁的比賽,他的血壓高到200多,只好送他去醫院。如果是奧運比賽,他會堅持半夜爬起來看現場轉播。
90歲的榮高棠仍然記憶力驚人,他能記住他接觸過的所有人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看著牆上新掛上去的《蘭亭序》,他能很快就背下來。晚年的榮高棠,仍然對新事物有強烈的興趣,從事信托投資行業的四子榮樂樂,是父親經濟話題的主要談話對象。
在榮樂樂的記憶中,父親對經濟話題中出現的新詞和術語理解有障礙。但另一方面,他仍然堅持不爭、不佔、不言的立身之道;對當下的問題,他堅持『不評價、不議論』的六字原則。
榮家原來住在王府井的舊居,那是一個花草繁茂的院子,兄弟姐妹在裡面度過了快樂的童年。小女兒榮樂妮至今非常懷念。文革時期,榮家被迫從那裡搬遷出來,後來有了可以搬回去住的機會時,榮高棠卻謝絕了。榮樂妮記得,父親當時說:『我們被趕出來,現在我們又去把別人趕走,這何必呢?』
北京第二次申奧,朱琛燕參與申奧聲援團去了俄羅斯,家中只有榮高棠一個人。宣布結果的當天晚上,朱琛燕打電話回家,先叫丈夫在手邊准備好藥,或者嘴裡先含上一個藥片,再對他說結果。她擔心,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丈夫的心髒都不能承受。那幾天,她手機費就花了近3千元錢。
作為中國體育事業的重要開拓者,第一個參加奧運會的中國體育代表團的率領者,獲得奧林匹克勛章的第一個中國人,關於榮高棠,那些他所代表的歷史事實和細節,他的真實內心經歷,人們已經不得而知。談話中,牆上他的照片注視著我們,就像他也在場。
只是他已經沈默不語,依然用平和的目光,看著家人與來客談論有關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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