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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系采訪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花費了記者數天的時間。這是檢測全國專業與非專業運動員興奮劑情況的唯一單位,卻因工作性質而選擇刻意低調,鮮有新聞報道,鮮有業外人士知曉,甚至連114查號臺都沒有登記電話號碼。當記者輾轉反復纔終於聯系上實驗室負責人吳侔天教授時,他以知識分子的低調婉拒了采訪,又以一位長者的熱情,跑上跑下地接聽記者的電話,並為記者聯系『新調來的負責人』趙健。
北京奧體中心的東門進去右拐,穿過一片有些雜亂的練車場,原本有些神秘的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出現在眼前。『奧委會官方網站上關於興奮劑檢測中心的介紹,說是五層的白色小樓,這明明是六層嘛!』在推開檢測中心大門的一瞬間,記者全然忘記,這是號稱亞洲第一的實驗室,不久前剛剛抓出了孫英傑。
陰陽交替,是這裡工作的人看到的最常見結果。於是,這裡也成了服用興奮劑者的『陰陽界』。
組建研究員學神農氏吃興奮劑
『資料上說得不准,檢測中心不是80年代中期組建的,那時纔開始籌備的,主要是為了亞運會,按照規定,承辦洲際運動會,硬件上的要求就包括擁有興奮劑檢測的實驗室,』坐在標准事業單位型、有點朴素得過頭的辦公室裡,國家體育總局運動醫學研究所副所長、中國奧委會反興奮劑委員會負責人趙健微笑著看著記者。
負責籌建檢測中心的,是上海人楊天樂教授,解放後不久被派往匈牙利,並在那裡獲得了運動生理學副博士(相當於歐美的博士)學位。在1984年亞奧理事會通過1990年北京舉辦亞運會的決議後,楊天樂在1986年受命按規定領導籌建中國的興奮劑檢測中心。
『當時不要說國家沒有興奮劑實驗室了,剛剛開放不久,很多人都還不知道興奮劑是個什麼東西!雖然1968年國際奧委會就已開始興奮劑檢測,但中國發現興奮劑問題,其實已經到了80年代後期了,』趙健說,『籌建的困難很大,確實,我們嚴重缺乏專業人員。』
楊天樂教授想到了借人,『當時的十幾個人,絕大部分都是借來工作的,他們的關系都在中科院藥物研究所。』人齊了,設備也有了,但最大的問題來了———沒有標准陽性樣本做實驗!要進口,一來太貴,二是『有的樣本有錢也買不到』。
最終,研究人員決定學習神農氏,自己『以身試藥』。這樣的代價是慘重的,也是令現在的人無比感嘆的:眾多研究員,都幾乎曾上陣試過毒副作用很大的藥,嘔吐、抽搐、失眠、過敏,他們堅持呆在實驗室觀察反應,並做化驗,嚴重了就往醫院跑,搶救的、住院的,都曾在他們身上發生過。正是如此,在很快的時間內建立起了陽性標本數據庫。
從1986年到1989年,三年的時間,實驗室從一無所有到能通過國際奧委會的幾次預考,終於,在當年10月,實驗室得到了參加資格考試的機會。11月9日正式開考,10個考試尿樣檢測,楊天樂和他的同事們將三年的艱辛都濃縮在徹夜未眠的緊張工作中,11月10日,主考官克勞斯尼澤爾博士驚訝地宣布:『全部正確!用時也是我所主考的所有實驗室中時間最短的一個!』
1989年12月,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終於正式掛牌成立,從此開始了至今為止連續16年的光榮之旅。
發展最艱難時刻在90年代中期
猛一看,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實在是其貌不揚,白色的六層小樓用趙健的話說『只有三層是自家的』,內部的裝修也很陳舊:過時的水磨石過道,即使是白天也顯得幽暗的走廊,走廊兩側的牆壁,刷著一米高的綠漆。像是一座低等級的國營醫院,也像是一所老學院的學生宿捨。
『這代表著過去,』趙健笑笑,指指窗外,一棟新大樓似乎已經到了外裝修階段:『檢測中心的新樓在蓋,5000平方米,實驗室昇級了,設備比以前更多更高級,規模也大很多了。』兩棟樓離得很近,似乎在象征著一種承接關系,並存的格局展示著它的發展軌跡。
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打響的第一炮相當成功,楊天樂教授十多年後仍清晰地記得『那是在通過認證後不久』,中國承辦的一項國際排球錦標賽中,中心檢測出了一例『非常冷僻』的興奮劑,這是他們報送的首例陽性,事後證明,檢測結果客觀精准。終於開鍋的喜悅,比吃了興奮劑的人還興奮。
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1990年的檢測量是每年165例,現在一年都要檢近萬例』,趙健說,這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間也度過了最艱苦的時期,而他們承受的壓力,來自中國選手的頻發興奮劑丑聞。
『1994年在日本廣島出了大事,這是最最艱難的時刻,』趙健說。他說的是1994年廣島亞運會,11名中國運動員興奮劑檢查呈陽性,全部是獎牌獲得者,其中游泳運動員7人。這在當時引發了國際社會對中國競技體育以及興奮劑檢測的空前指責,『那時候在國際大賽上頻出丑聞,甚至到現在有的時候都能感覺得到餘波。』
從悉尼奧運會前開始,中國興奮劑檢測力度加大,在加強跟國際檢測機構合作的同時,也嚴厲打擊國內的抬頭勢力。『其實,現在的形象已經極大地改善了,連續兩屆奧運會不出一點問題,這非常難得,中國興奮劑檢測渡過了難關,也總結了經驗教訓,』趙健說著說著,自己都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工作全國都布有『眼線耳目』
在檢測中心的實驗室裡,人不是很多,幾位身著粉紅色襯衫、時髦牛仔褲、一起打鬧著去上廁所的年輕人,盡管是從實驗室裡走出來,但記者怎麼也無法把他們跟印象中穿白大褂、戴瓶底眼鏡、目光專注得類似呆滯的研究人員聯系起來。但趙健的話,卻讓人感覺更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有更多:『中心的人只負責檢測,每天我們會有更多的志願者在全國按照我們的名單去收樣本。』他的意思是,這裡是『總部』,而『眼線耳目』則分布在全國各地。
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是在中國奧委會反興奮劑委員會的領導下工作,去除因公眾的不了解而顯得『神秘的』外衣,他們的工作流程其實簡潔而嚴肅。『檢查』跟『檢測』是分開的,由運動醫學研究所檢查處決定檢查誰,隨後開出取樣單,由擁有檢查官資質的檢查官或者志願者收樣後,跟檢查處完成交接,檢查處在尿樣瓶上編號送到檢測中心實驗室,隨後是檢測、公布結果。『在檢測中心,工作人員每天都是檢測啊,像國家的任務,每天都要檢十幾例,』趙健苦笑著說,並沒有什麼特別好玩的故事來滿足大眾的好奇心,反而是大家的工作難度越來越大。他們喜歡打的比喻,是『游泳池與糖』的關系,『以前檢測的精度是一個游泳池裡能檢測出一匙糖,現在是五個游泳池裡有一匙糖都要給檢測出來!』
『主要是在下面幫我們收樣本的志願者比較多,注冊的檢查官有二百多人,還有大量的志願者,他們幾乎需要每天去找樣本,』趙健說,也只有去找運動員收樣本的時候,這些檢查官『纔會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威武,掏出檢查官證件晃晃,要求對方配合,』『不過,跟香港肥皂劇裡ICAC檢查掏證件的方式可能有所不同。』這些志願者,以國家體育總局的工作人員居多,另外還有不少是醫生、教師、律師,不一而足。
趙健給記者看了自己的檢查證,上面『中國奧委會反興奮劑委員會興奮劑檢查工作證、高級檢查官』的字樣,方方正正的,似乎自有一股威嚴,不知道吃藥的運動員,看到以後是什麼臉色。
驗證08奧運是又一大戰場
即使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最困難的時候,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在前國際奧委會反興奮劑組織、現國際反興奮劑機構(WADA)的連年檢測中,都從來沒有不達標過。『連續16年達標,今年的考試結果還沒出來,我們跟高考的學生沒什麼兩樣,辛苦而緊張,』趙健說,『希望不要犯哪怕一丁點錯誤。』
WADA接手國際奧委會的興奮劑檢測工作後,對世界各大興奮劑檢測實驗室的考核標准越來越嚴。『現在是季考制度,每個季度都要考一次,根據犯錯情況,細分該實驗室的檢測資質,甚至摘牌或者降級!』
失去檢測資質,對檢測中心來說不僅僅意味著經濟損失,更是一種恥辱:因為你即使在A瓶樣本中檢測到陽性,B瓶是否陽性就不能由自己說了算,而是得送到有資質的實驗室去做,也就是說,最終確定能否宣布被檢者是否服用了興奮劑,得由人家說了算!『幸好我們從來沒出過這樣的事,所以我們現在絕對能說自己是亞洲第一,在世界上,也肯定能排名前十!』趙健自信地說。
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目前承擔的國家興奮劑檢測任務,每年有6000例左右,另外還有各運動協會和省市自治區自費檢查的樣本,以及在中國舉行的國際比賽的興奮劑檢測、其他沒有國家比賽的興奮劑檢測甚至WADA委托檢測的樣本,加起來也有8000例左右了,『跟美國洛杉磯實驗室的每年兩萬多例還有差距,但讓我們自豪的是,2008年奧運會,所有的樣本檢測都在我們這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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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奮劑檢查程序
尿樣檢測是興奮劑檢測的理想樣本。其優點在於:取樣方便;對人無損害;尿液中的藥物濃度高於血液中的藥物濃度;尿液中的其他乾擾少。
所有的興奮劑檢查都必須按照國際奧委會或國家體育管理機構事先規定的程序進行。以下簡要介紹一些最重要的檢查程序:興奮劑檢查只可以由已獲得資格的興奮劑檢查官員(最少兩人)進行。
檢查設備包括盛尿的量杯、玻璃瓶、封口設備、檢查記錄單以及檢測尿樣pH值和尿比重的條帶等。
1)接受檢查的運動員被按照事先定好的抽查原則叫入檢查室。
2)運動員自己挑選一個盛尿的量杯,當著一名同性檢查官員的面留取尿樣(至少75ml),取尿時不得有其他運動員在場。
3)運動員自己從幾套未使用過的A、B瓶中挑選一套,先將尿樣倒入A瓶(至少50ml),然後再倒入B瓶(至少25ml)。經檢查官員檢測,如果尿比重低於1.010或pH值不在5?7之間,運動員則必須重新留取另一份尿樣。
4)運動員自己挑選兩個顯示A和B的號碼牌並分別貼在尿樣瓶上,蓋緊並密封瓶子後,將瓶子放進能插入印有號碼的防拆安全卡的包裝盒裡。
5)運動員如果在最近三天內服用過什麼藥物、維生素或健康補劑,必須如實登記在檢查記錄單上,並親筆簽字。如果運動員或其陪同認為檢查未按規定程序執行,應把自己的看法和說明寫在檢查記錄單上。
6)采集到的尿樣必須由指定的監護運送人簽單驗收,並按照規定程序盡快送到指定的檢測實驗室。當尿樣到達實驗室後,必須在興奮劑檢查官員的監督下,按照嚴格的步驟檢查有無偷換和破損並簽收據,然後纔能送交檢測。
血樣檢測的目的主要是補充尿樣分析方法的不足,目前尚處於研究探索階段,目前僅用於血液回輸、紅細胞生成素、生長激素、絨毛膜促性腺激素、睾酮等的測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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