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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中德之戰絕不至於讓人為朱廣滬樹碑立傳,朱家軍組建七個月以來上昇軌跡明顯,但也還不足以使朱廣滬成為一個探討的范本。可是,再次審視這支成分復雜、四代同堂的國家隊,再次審視朱廣滬的個人經歷,卻可以讓我們發現,他在這支球隊身上浸淫的時間,絕非七個月,而是漫長的12年。對於橕起這支球隊骨架的李鐵、孫繼海、李瑋鋒和鄭智等1977、78級球員而言,朱廣滬的存在,貫穿了他們整個足球生涯,他是教練,更是"教父"。對這批球員的個人影響力,也許將成為朱廣滬今後數年建設球隊的一個重要條件。
記者李承鵬報道注意朱廣滬,因為這個人將是未來五年中國足球一根命運的線索。中國聯賽已接近死亡,殘存的球迷將只能從中國國家隊的比賽裡尋找安慰,從某種意義而言,朱廣滬的興衰決定著中國足球的興衰,無論他成功與否。
人們願意把朱廣滬的國家隊之旅從今年2月算起,其實錯了,從健力寶青年隊1993年11月前往巴西時朱廣滬就開始他的國家隊主帥准備。12年後,那支叢林中的部隊從散落的江湖重新匯齊,用自己的方式向朱廣滬效忠。
[巴西·組建部隊]
連拔牙都跟著去的『老爸』
朱廣滬根本不太清楚自己的兒子是怎樣長大的,但他卻是看著健力寶的孩子們長大的。朱廣滬對記者說:"我其實就是他們的監護人",說話時有一種老爸式的自信。
如果12年前朱廣滬只是在國內擔當一支隊伍的教練,他只是無數國產教練中的一個帶隊教練而已,平穩的生活不會使他與球員們結下這麼死黨的關系,但在那個蟲蛇四伏的『如傑基巴』的巴西基地,生活艱難得連一個西瓜都要三十多個人來分吃,『只有艱辛纔能產生信仰』,艱辛使朱廣滬最終成為這幫球員信仰的對象。
在廣東清新,朱家軍第一次集結時,記者曾讓朱廣滬回憶一下那段在巴西的經歷,他回憶了一個故事,『有一天訓練中,郝偉突然叫胸痛,當時以為是衝撞導致的,結果到了醫院一檢查,發現肺部出現一個洞,醫生說必須動手術。這樣的手術不是一個高難度的手術,但有生命危險,郝偉當時只是一個孩子啊,沒有親人在身邊,我只能作為親人代表在手術單上簽字,當把名字寫上去的那一刻,我的手在顫抖,因為這是一個生命,我這一筆下去就要負責。我一直就在醫院過道上坐著等手術結束,我感覺手術室裡的那個孩子與自己的生命連在一起了。等醫生出來說手術成功後,我激動得跳起來。想想,那是在國外啊,我們的生活很艱難,連吃飯都精打細算,這個手術花了兩萬多美元,但當時根本沒有想到別的,只是認為人命比什麼都重要。』
『連他們拔牙都會陪著去,他們有多少只蛀牙我都清楚』,這只不過是一個玩笑,但朱廣滬確實是在用親情『武裝』了自己的第一支部隊。
當時健力寶的負責人李經緯出了一筆錢讓這幫孩子去巴西留學,但如傑基巴的條件如同集中營,中國足球的留學夢從開始就有點騙局的味道,雖然並沒有騙子。由於沒錢,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們經常餓得前心貼後背,膽子大一點的孩子就會跑到廚房去偷雞蛋,教練組主張殺一儆百,但朱廣滬反對,因為他覺著這幫孩子也是迫於無奈,必須給他們保持一點尊嚴。李瑋鋒回憶,『那時候十幾個人住一個大屋子,晚上什麼聲音都有,有磨牙的,有放屁的,我們都小啊,只知道生活雖然艱苦但朱導和我們一樣艱苦,他就是我們的父親。』
那時候朱廣滬就開始打球員了,李鐵、李瑋鋒都挨過他的打,『打得可真疼啊,他的手很重,打在後背上火辣辣的,但我們服,因為他有理由,我們知道,要是哪天他不打你了,證明他對你不在乎了。』有一次,大頭企圖從鐵門翻出去玩以表示自己的勇氣,那個鐵門是這幫孩子一道心理線,外邊就是蟲蛇出沒的荒郊野嶺,大頭翻到一半被卡住了,而且褲子也被扯破了,急得哭了出來。朱廣滬趕到後先把大頭從鐵門上仔細地取下來,再用更仔細的辦法修理了他一頓,『那纔叫痛啊,朱導其實想讓我們知道有的界線是不能越過去的,在游戲規則裡玩沒什麼大不了,但一旦過了就會受到懲罰。』
那幾年正是球員長身體和形成世界觀的時候,很容易理解,遠離家庭的他們一點一滴只能從朱廣滬身上學習,換言之,朱廣滬成為當時他們唯一的偶像。朱廣滬的堅韌、敬業、不服輸,成為這支健力寶這群『健力寶系』共有的特性,沒有那片叢林,沒有朱廣滬,就沒有幾乎頂了中國足球半邊天的這幫隊員的今天的性格。
12年前,朱廣滬成為了健力寶隊的父親;在巴西,朱廣滬就在為12年後的中國隊在做精神准備。
國奧還有一個在未來對國家隊很重要的人———鄭智,要是沒有朱廣滬的破格提拔,要是沒有朱廣滬在深足的繼續深造,鄭智也不可能在中國足壇樹立個人的地位。
[深圳·重召舊部]
常給隊員講格言
在將四散的弟子召集到深圳後,朱廣滬按自己的思路開始打造球隊。他經常給球員講些格言,比如"付出不一定有收獲,但有收獲一定是因為付出"等等,顯然,他的改造是通過精神開始的。
朱廣滬的軌跡如此清晰,其實他從1993年11月就開始為自己進行嫡系搭建並形成隊員對他最原始的信仰,這是他的第一個階段;第二個階段是從深圳健力寶開始的,他終於有機會一試身手,親自作為一個主教練在中國國內聯賽打拼,並把自己的足球理念確定下來;第三個階段將是國家隊,一直到2010年世界杯,朱廣滬將把從1993年開始積累的人脈關系和足球理念放到一個前所未有過的舞臺上去表演。從積累到發展到完全釋放,朱廣滬將用17年來進行,『我根不信中國教練搞不好足球這種邪』。
那支經過三次留學的隊伍在初步有點巴西味道之時就作鳥獸散,這讓朱廣滬現在說來還痛心疾首,『特點都磨沒了,可惜了。』但朱廣滬不必為他的子弟兵散去郁悶,從2002年開始,他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盡力把弟子們重新匯齊。深圳給了他這個機會,他將健力寶青年隊及國奧球員為班底的球隊在這裡做了還原———李瑋鋒、鄭智、李毅、鄭斌,當李鐵在英國不順時,還差點將其弄到深圳,這是健力寶或中國國奧的殘部,也是血脈所在。最關鍵的是,在深圳的五年間,朱廣滬從一個親情紐帶的老大迅速向業務權威角色發展,並在隊員中間得到認同,首屆中超冠軍名就是回報。
怎樣纔是真正的朱廣滬?其實他的形象很模糊,甚至很神秘,外界對他只有『餅乾、錄像、咖啡』的認識,這個深諳中國足球、更深黯中國國情的中國人很怪異,因為很少有中國人像他這樣一生只乾三件事,這就是『工作,總結工作,規劃工作』。朱廣滬很多時候表現得並不像中國人。
『激情似火,隱忍不露』八個字是對朱廣滬最真實的評價。這個當年出演過三四部電影重要角色的人,不要用一般意義的中國國產教練來套他,朱廣滬在剛上任國家隊主教練時對記者說:『情商!世界500強的領導者絕大多數都是情商極高的人。』作為一個足球教練,如果在人格上沒有特點,他很難成功。
朱廣滬經常給球員講些格言,而且這些格言大多是朱廣滬自己從人生歷練中總結出來的,比如說『付出不一定有收獲,但有收獲一定是因為付出』,比如『人倒霉的時候要抬起頭走路,人走運時要低下頭走路』,他在更衣室裡的激情一點不亞於以動員氣氛著稱的金志揚,他有一個觀點:『當你出現在球員面前時,你就是在工作,你的一點一滴都會被他們記下來,所以你的表現得有信心有信念,教練一垮了,整個球隊全沒了。』
朱廣滬說:『一支球隊由教練和球員組成,而從地位上來看教練是領導者,但從關系相處中,球員纔是最重要的,道理很簡單,因為踢球的主角是球員而不是教練』,這是今年三月份朱廣滬在清新基地向記者所說的一個關系學道理。他說:『我雖然被他們當成父親,雖然可以有時候打他們,但有一點我牢記在心,這就是我必須發自內心地尊重他們而不是管壓他們,球員特別是職業化的球員自主性很強,你得把他們當成一個個獨立的人看待纔能有好的合作,否則球隊肯定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哪怕教練說的是對的也不能硬來。』想不到在朱廣滬說完這個治隊方略數個月後,深足發生了沸沸揚揚的『球霸事件』。
在球霸事件中,朱廣滬被扯進去了,但一個外界不了解的情況是,從一開始,朱廣滬就給以前的弟子發話,不准亂說亂動,不准隨便接受采訪,不准對球隊教練組發表負面的評價,『這支隊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爭吵,因為它欠的東西太多了。』雖然之後也有關於他幕後操縱球隊的傳言,但朱廣滬采取的辦法是性格八字中的後四個字,『隱忍不露』,在那場風波中,他的發言基本為零,傳言在一段時間過後自然無影無蹤。
[國家隊·號令江湖]
大頭也沒有逃過怒罵
目前國足由三種人組成:一種如李瑋鋒這樣的"親兵";一種如吉祥兄弟來自上海;一種如季銘義這樣和他沒有什麼關系的隊員。在國家隊平臺上,老朱只能靠一碗水端平去贏得隊員的尊重。
在深圳時,朱廣滬在技戰術層面上對於未來最重要的就是制定了以防守為主,快速反擊為輔的打法。這不僅合符當時健力寶隊的情況,其實也符合中國隊的情況,爭論很多年的打法問題,因為朱的進入而迎刃而解。重要的是,這個打法為幾乎所有中國隊隊員接受,而且為他們熟悉。
在米盧時代,李瑋鋒就說:『其實中國隊打三後衛就好了,因為我們好多隊員都喜歡這種打法,而且符合中國隊的特點,我們有好的中衛,有好的邊衛,中路防守也不錯』,這屆國家隊中衛實力在亞洲令人艷羡,而且孫繼海孫祥也是邊路好手,朱廣滬其實不是簡單的防守打法,而是一種很有彈性的打法。他在學習莫裡尼奧,雖然境界和球隊實力遠遠不到,但對於中國隊而言,至少有一個明確的路子去走了。
一個明例就是季銘義,他在朱家軍所打的全部八場比賽中都上場,總共打了480分鍾,是唯一一個全勤球員,季銘義說:『我配服朱廣滬因為他有人格魅力,他看中的是球員的實力和在聯賽中的狀態,以這個原則來組建國家隊,我不是原健力寶的人,也不是國奧隊的人,不是深圳隊的人,但朱指導對我很信任。我至今記得朱指導的一句話,「消極是死亡的開始,積極是成功的基礎」,他說他會給我很多機會,他做到了。』
在季銘義的評價中,朱廣滬是這樣一個人:平時在生活中朱導可以和我們打打鬧鬧開玩笑,那時候怎樣都行,但是一到訓練場上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有時候我動作沒做好他就會罵,狠狠地。但他對球員是尊重的,你能感覺到他在關注你的一舉一動,有了什麼問題會主動找你,經常到房間裡跟你談心,而且不是說那些虛的東西,都是比賽中那些沒做好的動作,沒站好的位置,包括心理上的一些問題。
對於這支國家隊,朱廣滬是把後半生全部身家都押上去了,在0比1德國當晚,他對記者說:『一輩子就乾這件事情,要乾就把它乾好了,雖然有人說我們要大敗,但我相信一點,我是想把中國隊搞上去的,我和我的隊員們也是每天都在為這個目標而盡了全力的,只要我們付出了,我們思考了,我們多學習別人的優秀東西了,我相信上天會給我們一個好的結果的。』
朱廣滬到了國家隊不愛接手機了,連鄭智、李瑋鋒這些被外界視為親信的隊員也經常打不通他的手機,因為朱廣滬要把國家隊搞成一個更公開、更公平的舞臺。『歡迎大家有問題到我面前來說』。
從德國回來後朱廣滬對有的媒體並不滿意,他不滿意的不是批評他的,而是過分把一場比賽說得太有意義,表揚過分的。『不就是一場比賽嗎?有什麼可以吹的,我們必須為更長遠的目標著想,中國隊的路很長,低調,一定要低調,這只是我的工作。』
『教父』其實是媒體叫出來的,楊一民叫他『廣滬』,鄭智叫他『朱導』,李瑋鋒叫他『老大』,還有球員叫他『老爸』。曾有人問朱廣滬最喜歡被叫成什麼,他想了想,說:『名字不過是個符號。』朱廣滬的父親是上海人,母親是廣東中山人,所以他叫朱廣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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