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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去,1985年,是英國足球『事故之年』。最著名的當然是海瑟爾慘案,那之前18天,英國還發生了另一起球場悲劇:4分鍾內,大火讓布拉德福德閱兵谷球場從天堂變成地獄,56人不幸遇難。11日,布拉德福德市中心世紀廣場將舉行20周年追思儀式,悼念死難者。
1985年5月11日,對於布拉德福德隊長彼得·傑克遜來說是陽光燦爛的一天:在利茲雙雄:少帥切裡和副帥約勒思的帶領下,球隊那個賽季走出瀕臨破產的絕境,一舉奪取老丙級聯賽冠軍。布拉德福德這個衰落的工業區,那一年正沈浸在『約克郡開膛連環殺手』的恐懼中,球隊奪冠是難得的精神提振。
日後出版了《4分鍾到地獄——布拉德福德大火紀實》一書的弗思和所有球迷一樣,當天是邁著額外輕快的腳步來到『閱兵谷』,觀看賽季最後一個主場比賽的。當時纔33歲的弗思已經做了25年布拉德福德球迷,他把自己再過兩天就要過65歲生日的岳父懷特海德和中學、大學好友漢密爾頓也帶來了。
布拉德福德已奪冠,而對手林肯城保級無懮,賽前閱兵谷舉行了冠軍頒獎典禮,球隊繞場一周。本地英雄傑克遜舉起獎杯時,看了一眼球員包廂陽臺上的妻子阿莉森,她正舉著18個月大的女兒夏洛特。作為多年來第一個捧起獎杯的布拉德福德隊長,他很自豪。
上半場有些沈悶,但到場的11076名觀眾很高興。市長努恩當天坐在主看臺座位上,希望球隊能在上半場結束前進一個。來自德國、法國、比利時姐妹城市的代表在他身旁昏昏欲睡了40分鍾,都起身去喝茶了,這讓他感到有點丟臉。
約勒思的女兒、日後的美女主持加比·洛甘(洛甘是她的夫姓)當時還小,因為祖父從加的夫趕來、父母的其他朋友也要了球票,所以她只能帶著弟妹在球員包廂下面的看臺上看球。
上半場結束前5分鍾,她決定按照往常的習慣,讓弟妹先去球員包廂,因為她知道主看臺後面的過道很狹窄,需要提前過去。她想買點炸薯條。在小賣部旁,她碰到媽媽,母女還談了幾句。她們無法想象,5分鍾後,將有數十人在這條過道裡遇難。
坐在事發地G看臺上的弗思回憶說:『是岳父最先發現問題,他摸著屁股下的木制座椅問我:「摸摸這木頭,我怎麼覺得開始變熱了。」』弗思還發現,一旁的F看臺已經開始疏散,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足球流氓又來了。』與此同時,市長努恩也發現自己左側的看臺冒出了白煙,『我當時以為是煙霧彈。』球場內,有一個警察問教練席上的約勒思:『哪裡有水龍頭?』
在那個年代,木制球場是很常見的。『閱兵谷』顧名思義,是在谷地上建起來的球場。在木制球場支架和山體之間,多年來堆放了很多垃圾。很多球迷也不自覺,把雜物從座椅縫隙中往下扔。
這是個定時炸彈,而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一個人把一根火柴或者沒有燃盡的煙蒂扔到垃圾堆裡,炸彈的引信被點燃了。至今沒有查出肇事者是誰,或許他已葬身火海,但西約克郡的老人們總說他們知道此人的名字,只是他們現在不願張口。
約克郡電視臺的赫爾姆當天在主看臺對面腳手架搭建的臨時工作區工作。20年前還沒有專門轉播,約克郡電視臺是因為布拉德福德賽前要頒獎纔轉播這場比賽。由於這個位置的便利,赫爾姆是最早看到白煙的少數幾個人,『我是在鏡頭拍一次界外球時看到小火花的,攝像師把鏡頭聚焦在上面。4分鍾後,整個看臺灰飛煙滅,我後來聽說當時的燃燒溫度高達1000℃。』
地獄的大門打開了:火勢從垃圾堆開始燒起,接著是木制看臺,然後是木制頂棚。頂棚上的瀝青、焦油和木條著火之後,像地獄之火一樣往下落,這讓火勢從G看臺迅速沿著字母順序燒向其他看臺……反諷的是,由於球隊昇級,木制頂棚必須改建來符合老乙級聯賽的標准,布拉德福德原准備在兩天後開始這一工程,事實上鐵架子已經卸到球場附屬的停車場。
一些幸運的球迷向下跑,逃入球場,這讓裁判在第42分鍾吹響終止比賽的哨音。另一些球迷則想從進門的入口離去,可他們不知道門已經鎖上了。在這樣一片山谷中,煙氣總是上昇,主看臺背後那10英尺寬的狹窄通道成為一個黑煙籠罩的人間煉獄。弗思和他的岳父懷特海德當時就在這個通道裡隨著人流緩慢移動,突然之間一切被煙熏黑了。弗思說:『那真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失去所有的方向感。』
空氣因為火焰的燃饒在逐漸變得更稀薄,人們在窒息。弗思摸到一個鐵管,知道自己在第一個小賣部,因為這是排隊買飲料時的排隊線,他因此判斷自己的位置在中場線附近。弗思說:『大概有那麼一瞬,我想右轉前往廁所和十字轉門。但十字轉門顯然只能放人進,人出去會很困難,廁所或許有後門,但我隨即放棄了這個念頭,決定到更遠端一扇永遠開著的門去。不過到第二個小賣部時,我知道自己走不了那麼遠了,黑煙讓我快窒息了。有那麼一刻,我想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了。』
有一些人選擇了十字轉門,但門卻從外面上了鎖。還有人選擇了廁所,一個祖母把小孫子從廁所的小後窗中遞了出去,但她自己最終沒能逃脫。陷入困境的弗思從木制看臺上不顧一切地跳下,他不記得此後的事情,但他燈芯絨外套上的黃色痕跡表明:他爬過了下層看臺上因高溫而在熔化著的塑料座椅。
弗思最終幸運地抵達了草坪,站在禁區內回頭看去,他看到一片地獄,『這是我整個下午看到的第一團火。我希望可以告訴你:我沒聽到呼救聲。但我確實聽到來自上層看臺撕心裂肺的喊聲,那些選錯了路的可憐人。』
球迷霍爾把71歲的父親一直帶到隔離木制看臺和水泥看臺的矮牆邊,但只有他來得及翻牆逃命,有哮喘癥的父親卻無力翻牆,最終被火焰吞噬。弗思的岳父因為得到布拉德福德中鋒豪萊的幫助而幸運逃脫,而他的朋友漢密爾頓則是從上層看臺幸運逃脫的少數幾人。
約勒思在裁判吹哨後就衝上看臺,尋找兒子丹尼爾,因為他知道中場休息時丹尼爾經常去他的辦公室找巧克力棒吃。球員包廂裡,很多人在火勢初起時就得到疏散警告,但很多人並不在意,他們認為只是『放禮花時出了點小差錯』。直到接到第二次警告,大家纔開始奪路而逃。急著尋找兒子的約勒思也被困了,他不得不用椅子砸破玻璃,從高處跳下逃生。
球場附近的街道都被黑煙籠罩,人們忙著尋找親人。球場播音員赫爾姆沒有意識到,他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面對眼前的地獄場景本能性地描述,已經被切換到全國直播,這是英國第一場直播的球場大火。赫爾姆日後再也不肯看那一段錄像。
有個叫赫斯勒的英雄,他憑借自己的機智早就可以逃生,但他又重新衝回火海拯救了多條性命,自己則被多處燒傷。市長努恩幫助德國哈姆市市長從後門逃生,哈姆市後來捐獻了一個死難者紀念碑。總共有22人得到了英勇勛章。
兩隊球員在附近一個酒吧點名,他們沒事。俱樂部主席斯特雷福德稍後碰到約勒思時說:『聽說死了兩三個人。』火海逃生的約勒思立即想:『肯定更多。』稍晚,球員被允許回球場拿個人物品,他們看到無數屍袋。最先被辨認出來的屍體,恰好是86歲的前主席薩姆·弗思;球員古德曼的前女友剛好問他要了本場的球票,也不幸遇難。
最快的一輛救火車在起火後4分鍾抵達,但一切太晚了。現場缺少滅火器,缺少訓練有素的保安,缺乏有鮮明標示的逃生路線……該責怪的不是木制看臺,而是對生命的忽略和管理的無能,是足球產業的問題。代價是:死亡人數56,受傷人數250。
此後一個賽季,布拉德福德到處流浪,新的閱兵谷19個月後纔落成。但最悲慘的則是:因為18天後發生的海瑟爾慘案,『閱兵谷』慘案很快被人們遺忘;直到4年後希爾斯堡慘案發生後,英國人纔真正開始重視球場安全問題。但對於幸存者來說,這個黑色的下午永遠刻在他們心中,『沒有逃生出口,甚至對於那些幸存者來說』。
球場十大悲劇
1902年4月:在蘇格蘭對英格蘭的比賽中,格拉斯哥流浪者主場Ibrox球場的木制看臺坍塌,25人死亡。
1946年3月:足總杯博爾頓對斯托克城的比賽中,33人在擁擠踐踏中死亡。
1964年5月:秘魯在國家體育場對阿根廷的比賽中,主隊一個進球被裁判判定無效,隨後的騷亂導致318人死亡。
1968年6月:布宜諾斯埃利斯一場比賽結束後,74人在因為出口被鎖住而引發的擁擠踐踏中遇難。
1981年1月:又是格拉斯哥Ibrox,66人在衝下13號階梯時因擁擠被踐踏而死。
1982年10月:在莫斯科國家球場舉行的一場比賽中,因為最後時刻的進球,已經離場的球迷又試圖重新入場,引起的混亂造成340人死亡。
1985年5月:布拉德福德慘案。
1985年5月:海瑟爾慘案中39名球迷喪生。
1989年4月:96名球迷死於希爾斯堡慘案。
2001年5月:警察朝發生騷擾的加納球迷發射催淚瓦斯,137名球迷死於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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