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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22日,43歲的蔡振華從中國乒乓球隊總教頭昇任國家體育總局乒羽管理中心主任。我們從他身邊最親近的三個人,弟子劉國梁、教練許紹發和妻子黃勝的眼中看到了一個真實的蔡振華。
劉國梁:我對他有一種依賴感
少了蔡導,我多少有點不適應,每天都盼著傍晚時分的『主任專家門診』開業。每當5時半,訓練館的走廊裡就會響起蔡導嘩啦啦拿鑰匙的開門聲,這時我們教練組就在相鄰的會議室裡開會,聽見動靜大家相視一笑:解決疑難雜癥的『主任專家門診』開張了。
包括我在內,幾乎所有的教練員對蔡指導都有一種依賴感。在蔡導身邊耳濡目染十幾年,無論做人還是做事,我都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和孔令輝從青年隊到國家隊的時候,因為訓練沒有達到要求,就被蔡指導給了當頭一棒,被罰回二隊去了,當時我們就感覺他非常嚴厲。和其他隊員甚至有些教練一樣,我很怕蔡導。
我當隊員時印象最深的,就是1996年奧運會之前,蔡指導腰傷發作,動完手術後他就跟我們一起去了揚州封閉訓練。那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生活基本不能自理,能長時間保持的姿勢只有趴著。為了把全隊的訓練看全,他每天都爬梯子到訓練館二層很窄的過道上,趴在一張床上指揮我們訓練。當時的情景對我觸動特別大,全隊從上到下對蔡指導的精神也都非常佩服,他的這種精神更增強了全隊的凝聚力。那屆奧運會是我們第一次包攬4枚金牌,按男隊當時的情況,能打到這個成績,可以說是一個奇跡。
蔡導身上最寶貴的一點,就是他非常嚴厲的同時,也有很細致的一面。往往在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就能體會到他無微不至的關懷。1999年『尿檢風波』時,蔡導非常信任我,『你必須頂住,自己的信心和信念必須堅定,扛過去了,纔能證明你是個男子漢。』在我接近崩潰的時候,是他的這句話始終在敲打著我。第45屆團體賽,由於受尿檢事件的影響,我在決賽中丟了兩分,自己非常痛苦,整個隊伍也很沈悶。作為總教練,蔡導的壓力本身就很大,但他沒有怨天尤人,而是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雅典奧運會男單決賽王皜輸球後,我知道他心裡特別難受,但他自己的痛苦和壓力很少跟別人說,還反過來安慰我,讓我調整心態,盡快擺脫出來。還有像孔令輝第46屆團體賽丟兩分、雅典奧運會第一次報名落選,包括王楠遇到困難處於低潮的時候,蔡導都會比平時更關注他們。這種關懷的分量和作用,是別人替代不了的。
許紹發:他的衝勁讓我選了他
他當運動員時到了頂峰,當教練也到了頂峰。下一個目標就是當好這個主任,那麼,他的事業就非常完美了。
我主管男隊後,選了蔡振華當隊長,江嘉良當副隊長。開始教練組裡還有不同意見,覺得他太調皮了,業餘時間比較散漫,朋友也多,有時候熄了燈之後還跟施之皜、徐向東、曹燕華偷偷聚在一起聊天。
我知道他調皮,但他能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朋友多,也說明他有凝聚力,而且朋友多的人一定不會自私。我當時感覺他最突出的一點就是非常有個性,有一股勇往直前的衝勁。
那時他的腰傷就是中國乒乓球運動員中最厲害的。但從我1977年當教練起,就沒見過他在比賽中放棄過。他最可愛的地方,就是在場上你根本看不出來他有傷,不像有些運動員一會捂捂這兒,一會捂捂那兒,馬上就讓對手看出來了。也正因為這樣,他的腰纔留下那麼重的病根。
1989年,我44歲了,開始考慮接班人的時候,我把幾茬優秀運動員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個人一定要全面,不僅技術上能鑽研,更主要的還是品質、性格和凝聚力。
當時很多人以為我推薦的第一人選會是江嘉良,其實我提都沒提他,我向徐主任(徐寅生)和李局長(李富榮)推薦的是蔡振華,他倆都沒有反對。我找蔡振華是在1989年多特蒙德世乒賽期間,正好他在意大利國家隊的合同也到期了,估計他沒想過回國執教,因為國內很多人正想辦法往外走。我當時也跟他說清楚,按國內的情況,他還沒有教練級別,可能什麼都不能給他,連房子都沒有。沒想到他答應得特別痛快,一刻也沒耽擱,一個多月後,就打電話向我報到,說已經回國了。
1991年千葉世乒賽之後,蔡振華當上了男隊主教練。從教練到主教練,也就兩年時間。最初,他心裡也打過鼓,擔心自己到底行不行。我對他說,你敢於犧牲自己的利益,你就能做好。十年來,他碰到的困難比我多得多,一般人可能堅持不下來。他能堅持下來,並且取得了非常輝煌的成績,是性格造就了他。
黃勝:嫁給他,就是因為他憨厚誠實
我原是北京紅旗越劇團的演員,對任何體育項目都不感興趣。1983年,別人介紹我們認識時,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乒乓球運動員。當我後來得知他特別有名時,心裡反倒有點打退堂鼓了:找一個那麼有名的人乾嘛?應該找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沒那麼累。但慢慢接觸下來,他給我的感覺始終是第一次見面留下的印象:憨厚、誠實,很可靠的一個人。第一次見面時,他腦門全是汗。
這十幾年總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我:你當初是怎麼找上老蔡的?我總是說自己命好,但是講心裡話,我跟老蔡結婚時,還有點冒險呢。因為那時候體育市場化還沒有開始,不知道將來他能乾什麼。退役後他沒有北京戶口,意味著沒有糧票、肉票、糖票、布票,沒有單位分房子,這些問題都很現實。
我們在一起二十年,也就剛結婚時過了段輕松的日子。他退役後等著出國,到意大利後,生活條件確實比國內舒服多了。後來隊裡讓他回來當教練,我當時已經懷上蔡意了,如果生在意大利,18歲以後他可以自己選擇國籍。老蔡對我說,十年以後,中國肯定比意大利還好。其實我倆都不懂經濟,也不懂政治。他當時明明是哄我,我也信了,還信對了。
剛回來時生活上反差很大,那是我們最苦的一段日子。到北京後住在老蔡朋友借給我們的房子裡。後來許指導出國了,騰出房子讓我們住,就在訓練局對面,離隊辦公室也就100多米,但他還是經常回不來。有一次,他媽媽的胃疼得厲害,我們也不敢叫他。等老蔡回來時,老人家已經睡著了,屋裡的燈關著,他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媽媽床前,也不開燈,老半天沒有出來。後來他也沒說過什麼,但心裡一定很內疚。回想起來,好像是挺殘酷的,就100米的路都不能回家。
有時候他也挺會哄我高興的,像2000年乒羽中心分給我們一套新房,從設計裝修到買材料買家具,都是我一個人跑。裝修完了一撥撥朋友來作客,大家都說我有眼光。後來我纔知道,是老蔡囑咐了所有人,到我家裡一定要說好。反倒是一般丈夫都會做的事,比如結婚紀念日、老婆的生日送點禮物,他做不到。我一點兒不生氣,因為我也經常把他的生日忘了。
很多人都說老蔡膽大心細,這些優點可能都體現在工作中了。在家裡,他可是膽小粗心。以前他都不敢換燈泡,燈泡壞了,他站到椅子上,讓我拿著搓衣板站在下面,囑咐我如果他觸電了,讓我把他打下來。粗心是表現在對兒子的教育方面,他對兒子的關心太少了,如果老蔡連續兩天晚上在家,兒子都不習慣,『爸爸最近怎麼總回家?』我也不習慣,有兩次他回家吃晚飯,我沒做他那份,這麼多年已經習慣我們娘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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