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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偶然的機會,記者來到了李導的家,當記者在與他的交流中表達出對7比0這場比賽真實性的質疑時,這位非常難過甚至心碎的中方教練組組長纔首次敞開心扉,講述了7比0前前後後的一些鮮為人知的細節。
『放不放我們必須心中有一個底,但被告訴正常打。』
《足球》:11·17之戰的最後一幕至今讓我難忘,就是你和徐濤兩個人在場邊焦急地向場內的隊員們比畫著『還差一個』。
李樹斌:現在想一想,那個時候我們的確已經是在『苛求』場上的隊員了。我們當然能夠看得出來隊員們在當時已經拼盡全力了,可是沒有辦法,從上半時大羽打進第一個球開始,我們就不斷要求他們繼續進攻、繼續進球……說實在的,我們最後能夠打7個已經是一種超能量的發揮,已經是一種奇跡,但當我們最後得知那邊的比分是6比1的時候,我們只能讓隊員們再拼一個,雖然時間已經用盡,但我們確實不甘心就這樣失敗。當時徐濤都已經衝進場內去了,我們太希望比賽多補時幾分鍾了,但最終的事實卻是,我們就差一個球,就差幾分鍾,這樣的結束方式不僅僅殘酷,而且殘忍。
在你們做最後努力的時候,漢似乎已經放棄了,他呆坐在教練席上。
是的。那是因為我們曾經一度聽錯了那邊的比分,以為科威特隊已經7比1領先了,所以漢的表現可能是因為他以為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那樣需要我們打9比0,而當時我們僅僅進了5個球,在最後的幾分鍾打入四個球,確實已經非常困難。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7比0絕對是假球,只不過我們打假球的技術沒有科威特人高明,最後被人家聯手給玩弄了。
7比0,假球?我覺得這種說法造成的傷害比我們最終出局還要大。其實這也是我很長時間不願意接受媒體采訪的一個原因所在——似乎只有我們承認11·17之戰確實是假球,這樣纔沒有欺騙全國球迷。似乎我們這些搞專業的教練真的連淨勝球、進球數的關系都算不明白。很多事情我們該對外面講的:11月17日那天的戰前動員會上,楊主席(楊一民)明確告訴大家,中國足協沒有做任何工作,必須丟掉幻想,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出線機會。可能很多人會認為這是足協領導不方便公開表示香港隊會放我們,在對球員們講官話。但事實上,最終在比賽之前我們教練組也就這個問題問了上面,因為不管怎樣,放還是不放我們必須心中有個底,如果香港隊真的打算放我們,我們肯定會根據『默契球』去制定相應的戰術,但我們得到的消息也是『這場比賽絕對是正常打』。而在得知了香港隊確實不會放我們之後,我們只有告訴隊員開場就用氣勢壓倒香港隊,可能你們都忘記了當時場上的細節,開場不久,小肇在中場就用一個飛鏟放倒了對方球員,這樣給香港隊在心理上就造成一定忌憚。
那你認為我們憑借正常的實力能夠打香港隊7比0嗎,還有5比0之後,是不是我們覺得已經在淨勝球上超過了科威特隊,所以不繼續進攻,免得引起外界疑問。
我們不能只看這個結果,更要看一看進球的過程。像我前面說的,比賽一開始我們就用氣勢壓倒了對手,大羽的進球非常快,還有更關鍵的一點就是魏新在那場比賽中的表現實在太出色了,正是魏新連續幾次的長襲突破,徹底打亂了香港隊的防線,所以我們在上半時打3比0很正常;而下半時我們在開局體力好的時候利用左路的突破再進兩個球也是戰術發揮得當。
5比0之後我們也依然要求隊員繼續進攻,而且是能打多少打多少,為什麼沒有進球?後來我又重新觀看了比賽錄像發現,除了體力原因之外,在我們打進第5個進球之後,香港隊主教練黎新祥迅速針對我們的戰術進行了調整,他們中路的一個防守隊員調到了左路,一下子就限制了閻嵩的突破。而我們那個時候因為魏新已經體力不支下場,攻勢全部在左路,包括邵佳一、閻嵩、周挺三人都從左邊發起進攻,但黎新祥的調整十分有針對性,如果他們真想放的話,根本不用采取這麼有針對性的防守,或者說壓出來打就完了。所以後來我們也沒有時間再組織陣地進攻,只能乾脆就是大腳向禁區內吊球了。事實上也正是這段關鍵的時間證明香港隊絕沒有放水。
『應該客觀地評價漢在中國的執教,說漢和中方教練組有矛盾太誇張了。』
但不管怎樣,相對最後的結局,中間的過程已經不再重要。漢現在已經離去了,最後一夜你們是怎樣度過的?
那天回到酒店之後,大家都自發來到了餐廳,但是沒有人吃東西,大家只是默默地坐著。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後在一起的時間了,因為等到天亮的時候,大家就會各奔東西,而下一次再次聚到一起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最後的晚餐成了告別,回到房間後大家仍然是互相說著再見。那一夜根本無人能夠入眠,那一夜大家心底都有淚,天就這樣亮了。這些天,我總是想起漢說的那句話,『一夜過後,發現竟然就這樣結束了,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了』,直到現在,那種莫名的失落仍然難以揮去,心中真的好壓抑,有時候我乾脆就推開窗戶大口呼吸一下外面的冷空氣。
努力了兩年,到最後國家隊留下的只有失落與壓抑,你們覺得甘心嗎?
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國家隊與地方隊最大的不同。從1994年職業聯賽開始,我就在俱樂部隊執教,在俱樂部隊,你永遠是有機會的,如果今天輸了一場,我們可以通過下一場扳回來,上半年打不好,下半年也可以追回來。但是在國家隊,一場比賽打不好,便再也沒有了翻盤的機會,一次錯誤便不可以彌補。結果不幸真的降臨到我們頭上,所以我們面對的只有解散。
有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就是漢究竟應該為這次衝擊失利負多大的責任,從助手的角度,你是如何看待漢的執教能力的?
其實漢的水平到底如何,是不應該由我來評價的,因為我們畢竟曾經是同事。如果非要我說的話,我只能說必須客觀評價漢在中國的這兩年。有一點,可以說是我們中方教練組共同的認識,漢還是有能力的,至少從他的訓練手段來看絕對是有東西的,也是值得我們中國教練學習的。舉個例子,有人說今年我們的訓練就是簡單的分組對抗,但這是因為我們今年的比賽比較多,年初開始的世界杯預選賽到夏天的亞洲杯再到預選賽,幾乎都連到一起了,因此只有通過不斷的分組找到最佳的隊員組合,也讓他們配合更默契。相比之下,去年因為非典我們的比賽較少,那時候國家隊的訓練手段便很多,因為那時主要還是打基礎、熟悉戰術的階段。我們不能簡單地因為漢沒有過國家隊經歷就認為他沒有參加國際大賽的經驗,而就此推論是他造成了國家隊最終失去小組出線的機會。國家隊出局應該說每一個人都有責任,其中有主教練漢的責任,他畢竟不是神,既可能有出色的指揮,也可能會在某些時候出現昏招。除了漢之外,該負責的還包括我們中方教練組,畢竟我們也參與了戰術方案的制訂。
那麼你認為造成國家隊失利的最根本原因是什麼?
那只能說是我們沒能打好客場與科威特的那場比賽。現在想一想那場比賽失利的原因有很多,我們人員極其不整齊,准備時間又短,而那場比賽根據場上變化戰術調整得不好,比如下半時開始之後隊員壓上過大,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們隊員不太適應科威特凶狠的逼搶,直接導致那場比賽失利。應該說我們在那場比賽犯下了一些低級錯誤,而正是這些錯誤改變了國家隊的命運。
關於坊間流傳的漢與中方教練不和的說法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在我給足協寫的總結報告中有一處提到了中方教練與漢的合作,我認為因為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思維方式的不同,我們在一起交流得還不夠,但是如果上昇到內部失和顯然有些誇張了。
『選帥應該盡快進行,國家隊應該盡快重新組建。』
國家隊現在已經解散,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呢,是否真的像傳言那樣去中青隊?
從廣州回來之前,足協領導便交待我們要對國家隊這兩年的訓練、比賽做一個全面的總結,並不只是單單就11·17進行總結,這是一個復雜的工作,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忙這件事情,所以現在根本沒有和任何球隊進行過接觸。現在關於我本人去向的說法都是不准確的,我也沒有打算去中青隊擔任教練。
從國家隊教練的角度看,你認為國家隊的未來應該怎麼辦?
我覺得雖然在未來幾年國家隊沒有大的比賽任務,但是從國家隊長遠發展的角度出發,國足必須盡快重新組建。雖然這一次我們衝擊失利了,但事實證明中國隊員現在無論是踢球的思路還是對足球的理解上,與原來比都有了相當大的進步,我們已經走在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上,這條路不應該因為這次的失敗就不再堅持走下去,或者再次返回到起點重走。
那你覺得在這樣的非常時期,中國隊還應該請外教嗎?
中國足球這些年堅持為國家隊聘請外籍教練的這個思路是非常正確的,從霍頓到米盧再到阿裡·漢,現在的國家隊幾乎都是經歷過這三任外教的隊員。三個人雖然各自的經歷、業績不同,但是他們對於歐洲先進足球的思維理解是相通的,也正是因為三任外教的接連執教,使我們的隊員在足球觀念上已經與歐洲足球越來越接近。如果未來幾年我們不設國家隊,這勢必會破壞這種理念的連續性、穩定性。此外,盡快組建國家隊,可以使中青隊中的一些優秀年輕球員有更多機會與其他大齡國腳合練,這樣對這些年輕球員在未年的國奧隊中成為核心隊員也有很大的好處。
那麼,你覺得未來國家隊的主教練選擇應該有哪些要求,是名氣還是經歷?
我覺得中國足球要想選擇最適合的主教練倒是更應該看重海外執教經歷這一點,只有具有海外執教經驗的外籍教練纔能更知道如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與陌生的人進行溝通。這樣雙方很快就可以融合在一起,互相理解起對方的思維會更容易、更深刻。當然,名帥也是不錯的選擇,但畢竟要從我們的實際情況出發,選擇那些大牌教練也要考慮一個問題,就是那些名帥過去執教的都是強隊,無論是俱樂部還是國家隊,像弗格森手中的曼聯、溫格手中的阿森納、裡皮手中的尤文圖斯,誰能保證他們離開這些球隊來到中國隊一樣會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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