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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月裡的多哈,懶洋洋的,沒有太多的生趣。我走過沒有多少人的街道上,為的是進逼巴蒂。之前的一天,和我說著流利英語的巴蒂斯圖塔對我的采訪要求沒有表態,站在阿拉比球場的戰神表情有些孤傲,他沒有直接答應或者拒絕我,只是一再說『明天』。巴蒂嘴裡的『明天』是卡塔爾聯賽的比賽日,因為腿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因此巴蒂有可能會去阿爾瓦克拉球場,但也可能不去。這意味著我必須要在第二天去阿爾瓦克拉球場,捕捉他那50%的出現幾率。
在阿爾瓦克拉球場長久的佇立最終沒有結果,巴蒂最終沒有來。帶著些許的失落搭上出租車,在擔心巴蒂傷病的同時,忽然想起胡裡奧的話:『找巴蒂,最好先找老米,老米的面子,巴蒂總要給的。』真後悔,沒通過『中間人』米盧。
這一天米盧的球隊也有聯賽要打。巴蒂沒有訪成,我趕緊驅車跑向旗幟俱樂部球場,這裡將進行兩場卡塔爾聯賽的比賽,老米的薩德隊將迎戰瓦克拉隊。我趕到的時候,發現的怪現象是,旗幟俱樂部球場外還有賣瓜子和飲料的小販,但到了球場裡面,商販的人數反而比球迷多。這些小販跑到位於遠郊的旗幟俱樂部,恐怕連辛苦錢都掙不出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卡塔爾球市?他們可是擁有很多的大牌球星啊!來接我的胡裡奧對這樣的場面卻見怪不怪,他說:『有的比賽可能一個球迷都沒有,這就是卡塔爾聯賽。』胡裡奧和眾多來卡塔爾淘金的人一樣,不為這樣的球市所動,因為這不影響他賺錢。
卡塔爾聯賽應該叫『堂會』足球,辦堂會的人就是卡塔爾各支俱樂部主席,他們有些人是王室成員,有些是政府要員。這些人酷愛足球,於是找來這些世界巨星和大牌教練唱堂會,他們並不在乎錢,只是這些腕能踢出讓他們高興的足球就行。與米盧並排坐在一起的人,就有卡塔爾的王室成員,他們算是薩德俱樂部最忠實的球迷,這場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踢給他們看的。
薩德隊當天的對手是瓦克拉隊,本賽季迅速崛起的球隊。瓦克拉隊引進了法國球星勒伯夫,勒伯夫上賽季還在薩德隊踢球,也是薩德隊獲得冠軍的首要功臣,薩德隊不是不想留住勒伯夫,但瓦克拉隊開出了比薩德隊還要高出一倍的價錢,他的年薪達到了250萬美元,於是勒伯夫為了錢途,而拋棄了薩德隊。以勒伯夫當日立足英超的水准,他在卡塔爾完全是享受足球,勒伯夫穿上了怪異的『1』號球衣,這其實意味著,他就是瓦克拉隊的No.1。當然No.1也並非只有球踢得好,勒伯夫還非常會做人,在比賽之前,勒伯夫主動跑到薩德隊一邊,與昔日隊友寒暄,當然勒伯夫也沒有忘記與米盧擁抱,這是明星與大牌之間的問候。
科威特隊左後衛安濟也在瓦克拉隊,安濟看見中國記者,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上個星期你還在科威特,怎麼又跑到這裡,你看著吧,我們會在最後一場痛宰馬來西亞隊。』安濟有點挑釁的意思,但我居然沒有底氣說出任何反駁他的話。安濟是現在科威特隊裡最富有球員,他在瓦克拉隊的薪水達到了25萬美元,但是他還沒有別墅和跑車,如果他們能進軍德國世界杯,科威特足協會給他這一切。米盧並不認識這個科威特後生,見到我和安濟聊天,老米也跑過來湊熱鬧。米盧顯然不認識安濟,但安濟還是很懂江湖規矩地上前和米盧打招呼,並自我介紹說他是科威特國腳,聽到科威特這個詞,老米不禁『哦』了一聲。
米盧的薩德隊太年輕了,厄瓜多爾國腳特內裡奧受傷,令老米的隊伍鋒無力,勒伯夫的叛逃,對於薩德隊也是致命的,薩德隊後防線弱不禁風,最終以0比4慘敗給瓦克拉隊,其中瓦克拉隊的伊拉克前鋒伊邁德個人獨進3球。比賽結束前,米盧手下的『悍馬』齊波還發了瘋,故意向倒地的安濟猛踢一腳,他因此被紅牌罰出場。這個家伙在這場比賽中犯了不少的錯誤,薩德隊所丟第一球,就是他在中場沒有及時阻止對手帶球,造成了對手的突破。米盧整場比賽並沒有太多的動作,也沒有像在中國一樣,在場邊喊話。『佳一佳一、李鐵李鐵』的喊叫聲仿佛就在耳邊,但這場比賽米盧卻沒有大聲說一句話。
賽後的氣氛非常壓抑,穿白袍的老板哈邁德一臉鐵青,更衣室內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大家都選擇了沈默。誰都清楚,哈邁德可能允許輸一場,也可能容忍連輸兩場,但是不能容忍連輸三場,那樣肯定會有人充當祭品。只有老米像沒事人一樣,在休息室外面與熟悉的人握手,包括在門外等著他的記者。瓜迪奧拉出現在老米的身邊,這位已經在卡塔爾待了兩年的西班牙前國腳,馬上要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代表希拉爾隊,迎戰卡塔爾人隊。他和米盧聊得非常開心,老米的臉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20分鍾之後,老米坐到了看臺上,他要看卡塔爾人與希拉爾隊比賽,下一輪薩德隊將與卡塔爾人隊交鋒,老米不想錯過偵察對手機會。希拉爾隊重復了薩德隊的錯誤,後防線形同虛設,被卡塔爾人隊連進三球,希拉爾隊的太太團是當天比賽最有組織的球迷,瓜迪奧拉的妻子目睹了老公被對手如何痛宰。
比賽結束,已經是午夜12點30分,世界上可能只有卡塔爾聯賽可以在午夜收兵。老米收起錄像機,招呼胡裡奧、米基、德拉甘和記者,老米告訴德拉甘和米基,他們將在老地方集合,一起用餐,也是給我送行,次日早晨我將從多哈回國。
胡裡奧對卡塔爾一邊開車,一邊介紹著沿路的風光,胡裡奧講起了路邊的卡塔爾埃米爾宮殿,在夜色裡,宮殿內燈火通明,米盧也使勁地朝外面觀看,嘴裡還說:『金,不同的國家,總有不同的文化,去的地方多了,你的思維方式也會開闊。』胡裡奧只顧推介卡塔爾風光,不小心鑽進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他迷路了。胡裡奧和我都有點發慌,別越開越遠,開到沙漠裡。迷路的時候,就需要米盧,米盧在旁邊喊:『唉,唉,看著前邊的燈塔,就往那個方向開,大方向絕對沒有錯,不用想有多少彎路,找准方向,就不用怕。』米盧指完路,滿不在乎地和我聊天。就這樣,我們在米盧的指引下,衝著燈塔方向走,找到了一條正確的回城之路。
坐到飯桌旁邊,米盧對空調有天生的反感,他坐到了最裡面,防止空調冷風入侵。老米拿到了錄像機,戴著花鏡仔細搜索球隊如何丟掉了第一球。我抱歉地說:『我沒能給你帶來好運氣,今天你們輸了個0比4。』老米馬上打斷我的話,『不,不,這只是一場普通聯賽,我今天輸了球,還有下一場比賽,中國隊現在可不一樣,輸給科威特,中國隊想出線非常困難。』米盧一下又把話題引到了中國隊這一邊。德拉甘與米盧聊起了當天上演帽子戲法的伊拉克球員伊邁德,這已經是他連續兩場上演帽子戲法。我告訴米盧,我曾經有一次極不成功的業餘經紀人經歷,就是將伊邁德介紹到遼寧隊,當時他的年薪只要5萬美元,遼寧隊還是拒絕了這個天纔伊拉克前鋒。米盧聽完我的話並不吃驚,他對德拉甘說:『你聽說過維埃拉的故事嗎,當然上海人拒絕過維埃拉,這在中國是正常的事情。我在2000年亞青賽就看過伊邁德的表演,你知道他現在的年薪是多少,瓦克拉是花了120萬美元跟他簽約,還有歐洲俱樂部在等著他。』
大家停止刀叉,已經是凌晨2點30分,米盧執意要送我回酒店。回酒店的路上,米盧說:『很高興你能來多哈看我。』我誠實地告訴米盧,來多哈,一方面是尋訪任務,另一方面我非常想念他。米盧給中國足球帶來了幸福,也讓所有記者腰包鼓了起來,2001年是媒體豐收年,足球市場到處是商機,包括我也是受益人之一,那一年我特別的幸福,我的愛子出生在打敗阿聯酋隊、中國隊已經一只腳踏進韓日世界杯那一天。聽罷我的話,米盧長時間無語,末了一句:『現在哪,中國隊輸球讓我痛心,我更痛心中國市場的丟失,假如明年中國隊不能參加八強賽,金,你會去做什麼,我想你要生活,也有生活的壓力,你會去報道其他項目,去報道你們的NBA球星姚明,還是轉行做別的,一切都要你重新思考。』這個沈重的話題竟然由老米提起,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行將離別,米盧握著我的手,喊過胡裡奧,沒想到米盧心如此之細致,他為我的兒子准備了禮物。『感謝你能來看我。替我問候路好,替我問候李好。』米盧說了一長串他熟悉的記者名字,『你什麼時候還來中國,回來吧,博拉……』這次米盧沒有再接著說什麼,『喬(再見)!喬!喬!』米盧一邊往後退,一邊與我說再見,他扭頭上了汽車,喬!喬!米盧的聲音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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