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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的工作是在當地時間轉播八點半開始的男子足球第三名的爭奪戰,這個節目是在我們中央電視臺的第一套節目中播出,根據賽程我們大家都非常清楚,劉翔將會在九點半參加男子110米欄的決賽,應該是在我轉播的足球比賽的下半場開始的時間,所以我們的心情是非常的不愉快,因為很想看劉翔110米欄的決賽。
意大利和伊拉克半決賽上半場到尾聲的時候,我就開始在節目當中預告劉翔110米欄決賽正在第5套節目轉播,呼吁觀眾們換頻道,不要看這場跟大家沒什麼關系的、又不是很精彩的三四名決賽,讓大家去看5套,關注男子110米欄的直播。這種做法恐怕是全世界電視史上少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空前絕後的,因為一個節目解說員在節目當中讓觀眾不要看自己的節目,而去換到其他的節目,這種做法換一個環境,換一個條件可能是會被炒魷魚的,但是我們的領導和同事沒人責備我,因為大家此心相同。
這場無聊的足球比賽上半場補時了兩分鍾,這樣下半場的比賽晚了兩分鍾開賽,這樣正好我看到了劉翔110米欄的決賽。在廣播中心我們中央電視臺的工作間裡邊,同事們的歡呼聲、尖叫聲、吶喊聲幾乎把房頂要掀翻,以至於門外打掃衛生的希臘大媽也推門進來,要看個究竟。當看到劉翔率先以巨大的優勢衝過終點的時候,我嗓子都喊破了,等我馬上轉身衝進配音間,關上門,一看,意大利和伊拉克的下半場比賽已經踢了將近一分鍾。這個時候導播也沒有催促我,估計他們可能也被劉翔的勝利牽動了心緒,也沒有注意到我都沒有開始解說,我關上門之後趕緊開始自己的工作,但是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喊破了。坐下來以後心緒依然不能平靜,心噗通、噗通的狂跳,這種激動,這種忘其所以的感覺,是三屆奧運會經歷中國代表團這麼多金牌以來最難忘、最激動的一次。
因為聲音喊破了,所以我只能用嘶啞的聲音低聲的解說著意大利和伊拉克下半場的比賽,比賽踢得也很無趣。沒有想到,我這種獨特的解說經歷還沒有結束,這場比賽卻成為我職業生涯當中最奇特的一場比賽,到了傷停補時的階段,我隔著配音間的門又聽到了外邊同事們的歡呼聲、尖叫聲和吶喊聲。我知道今天晚上還有女子一萬米的決賽,有孫英傑和邢慧那,我聽得出來,一定是中國隊獲得了金牌。那個時候足球比賽進入傷停補時的第一分鍾,我在轉播當中又做了一件罕見的事情,我說:『眾朋友們,如果您現在在看這場無聊的足球賽的話,趕快換頻道,到我們的第5套節目去看田徑比賽,中國選手在女子一萬米的比賽中又獲得了金牌』,但是我在轉播足球比賽不知道是孫英傑還是邢慧娜,結果我們的導播在耳機裡激動地告訴我『是邢慧娜,是邢慧娜』,於是我纔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大家。我想可能當時已經沒有多少人在看一套這場和我們沒有什麼關系的足球賽了,可能都已經換到了5套的田徑比賽了。
比賽一結束,我立刻報了結束語,趕快推門走出配音間,一看我們中央電視臺的工作區裡同事們各個滿面通紅、興高采烈,甚至手舞足蹈,大家還在激動地討論著,有的同事見我出來,立刻說:『你沒看見嗎,你沒看見嗎,女子萬米!』,我打斷他們的話說:『我都聽見了,我知道又拿了冠軍了,你們的聲音差一點從我的話筒當中播出,從一套播出去。』
就這樣我完成了一場自己的體育轉播生涯當中不可能再出現的特殊的比賽,兩次做出了違背職業原則的解說。但是在這樣一種特殊的情況下,在中國田徑兩枚金牌誕生的時刻,沒有人責備我,也沒有人炒我的魷魚,相反大家各個都興高采烈。我相信今天在雅典的所有的中國記者都像喝醉了一樣,完全沈醉在巨大的激情當中。因為在奧運會的田徑賽場,在奧運會的主賽場,在一天晚上中國選手連奪兩枚金牌是前所未有的,特別是劉翔的這一枚男子110米欄的金牌,在男子的直道項目上中國選手奪得首枚金牌,是裡程碑式的勝利,而不僅僅是中國選手的勝利,是整個亞洲的勝利。在亞洲體育的歷史上還沒有人能夠在奧運會的男子直道項目上獲得冠軍。所以說,劉翔的這枚金牌的意義和價值是怎麼估算也不為過的,怎麼稱贊劉翔也不過份。
比賽結束之後大概約半小時,在現場解說田徑比賽的我的年輕同事楊建回到了新聞中心,見到我控制不住地跟我打招呼,我注意到他的兩眼布滿了血絲,顯然這個激動難忘的夜晚,特別是劉翔的那枚金牌,緊接著邢慧那那枚女子一萬米的金牌讓他更激動了。他激動地跟我說:『從劉翔起跑開始,到劉翔獲得金牌,我一直是站著,吶喊著完成的解說,當劉翔衝過終點線的時候,我們中央電視臺田徑場的評論席,前邊的日本電視臺的同行們都發自內心的歡呼、吶喊,他們還回頭來和我熱情地擁抱,振臂歡呼。』在他們看來,這不僅僅是劉翔的勝利,不僅僅是中國田徑隊的勝利,不僅僅是中國代表團的一枚金牌,它的意義和價值是全亞洲的光榮,全亞洲的榮耀,特別是對於身體條件上相對不如西方的東亞人來說,這是一次心理禁區的突破,劉翔的勝利是跨越國界的,他贏得了所有人,所有對手由衷的稱贊和認可。楊建後來還說:『拿了金牌已經足夠驕傲和自豪了,更值得驕傲的是平了12秒91的世界紀錄。這個紀錄已經11年沒有人接近過,沒有人捍動過,劉翔能夠平世界紀錄,並且奪取奧運會金牌。超過第二名0.27秒的巨大優勢獲勝更讓所有的人心服口服,讓每一個中國人無比的自豪。『
楊建還告訴我說,英國BBC電視臺的一位電視工作者在他還在解說後邊其他項目的時候,就從背後跑過來擁抱他,向他豎大拇指表示祝賀。楊建感覺到在這個夜晚,在田徑場的評論席上是最驕傲的一位評論員,這樣的感受讓他終身難忘,他說,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他還不好意思地問我:『黃老師你說這樣好嗎?』我說:『這非常自然,在這種情況下不動情是很困難的,我在廣播中心裡看轉播都快掉眼淚了。』在巨大喜悅的衝擊下,今天晚上我們廣播中心,中央電視臺的工作間裡,每個人都像喝了酒一樣,處於一種半陶醉的狀態,大家紛紛忙碌著,策劃著明天的節目。怎麼做,怎麼請劉翔和教練一起來,同時在忙著整理關於劉翔和邢慧娜的所有的資料,策劃著明天的節目。
對於已經奮斗到了將近一個月的中國記者來說,這一天是奧運會開賽以來非常難忘的、特殊的一天。這兩枚金牌,特別是劉翔的這枚金牌,它的意義和價值,讓能說會道的記者也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和表達。完成了工作之後,大家紛紛跑到廣播中心裡的餐廳去買酒,開酒來慶祝。
在走回記者村的路上,我和年輕的洪鋼、楊建遇到了一位澳大利亞的老記者,他從我們身邊走過主動問:『你們是中國人嗎?』我們說:『是!』他向我們伸起大拇指說:『祝賀,祝賀你們!今天劉翔的表現太出色了,太出色了。』這讓我們更加的自豪和驕傲,的確劉翔的勝利是超越國界的,甚至是打破了亞洲人在田徑界心理恐懼,他代表全亞洲田徑界的巨大信心。當然更讓我們每一個中國人無比的自豪。
在奧運會開賽以來,在劉翔的金牌之前已經奪得了25枚金牌,每一枚獎牌的背後都凝聚著運動員的艱辛、汗水和教練員的智慧。但是說實話,還從來沒有哪一枚金牌如此讓人激動,讓我們贏得了那麼多外國同行的由衷的稱贊和祝賀,這就是田徑比賽的影響和魅力。因為田徑比賽是在奧運會的主會場進行的,在奧運會的主會場上由我們的男選手獲得金牌,讓五星紅旗昇起、讓國歌奏響,這還是第一次,而在同一個晚上有兩位中國選手在主會場上獲得冠軍,這更是史無前例的。
所以我在想,8月27日這個日子應該是中國田徑特殊的一天,也許可以定為中國田徑運動的紀念日,或者是今後每年的8月27日把它定成一個中國田徑節,讓田徑運動在我國更加的普及,有更好的田徑基礎,有更多的的青少年來參與。這樣以後我們會有更多的劉翔,更多的邢慧娜。當然我們也不會忘記在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上獲得女子5000米跑的王軍霞,也不會忘記2000年奪得競走金牌的王麗平。但是我想在2004年8月27日這個美妙的夜晚,在雅典經歷過這場比賽的每一個人是永遠都不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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