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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背包很特別,上面有一個光燦燦的毛主席像章。
我拿出相機,想要拍下這枚毛主席像章,老王立即把背包解下來,放在郵局工作臺上。
當我摁下快門時,老王忽然說:不行,不能這樣拍,咱們必須把主席像給擺正了,什麼時候都要擺得正正當當的。
他隨即把背包的拉鏈全部拉開,然後用一本雜志把背包正面頂得直且平整,這纔讓我舉機重拍。
老王背著他從不離身的背包,拿著個數碼相機,施施然逛進了奧運村郵局。他墨鏡還沒取下來,就有三四個外國運動員認出了他,走過來和他擁抱握手,祝賀老王昨天拿下的金牌。『您在這兒也太出名了。』我小心地拍了拍馬屁,老王斜著看了我一眼:『這麼多年了,不認識我纔怪呢。』
他一個勁擺弄著自己的數碼相機,這款相機確實不同尋常,鏡頭有前後翻轉的長扭距,功能繁多。『八百萬像素呢,不錯吧。』老王愛撫著他的相機,宛如撫摸著他的槍,一絲笑容從他嘴邊綻開。
老王的背包也很特別,上面有一個光燦燦的毛主席像,不論到哪裡比賽,老王都要把毛主席像供在自己雙肩背的背包上,這是他最信仰最崇拜的人物。我拿出相機,想要拍下這枚毛主席像章,老王立即把背包解下來,放在郵局的一張工作臺上。當我摁下快門時,老王忽然說:『不行,不能這樣拍,咱們必須把主席像給擺正了,什麼時候都要擺得正正當當的。』原來這就是老王始終要雙肩背這個背包的原因!他隨即把背包的拉鏈全部拉開,然後用一本雜志把背包正面頂得直且平整,這纔讓我舉機重拍。
奧運村裡這個相對安靜的午後,我們坐在郵局寫字臺前,老王開始了一段令人難忘的雅典對話。
拿了金牌也不輕松
記者:王大哥,您昨晚幾點睡的,今天幾點起床的,那股興奮勁還有嗎?
王義夫:昨天下午3點打完,回到奧運村已經是晚上了,10點多就睡覺了,的確沒什麼慶祝活動之類的,我接下來還有比賽項目,團裡還有那麼多隊員沒比賽,老實歇著吧。今天早上7點鍾就起來了,上午還去訓練,11點半纔回來,訓練還是昨天比賽的馬可波羅訓練中心。要說興奮的感覺,比賽打完那一下的確非常激動,可到現在已經完全平靜了。
記者:看來奪了金牌還是挺忙的,是不是接下來的比賽壓力還很重?
王義夫:奪了金牌就更不輕松了。從運動員角度講,我昨天走下那個領獎臺,就意味著我在走向另一個領獎臺,這是所有體育運動的規律,也是一種人生哲學,每個人都是如此。而且從現實的角度看,奪了金牌之後,這裡的采訪,那裡的慶功,事情安排得特別多,確實不輕松啊。隨後的比賽怎麼打,我還在等待隊裡的通知(據最新消息,王義夫不參加其他比賽,18號回國),不過比賽完之後第二天參加一些恢復訓練是很必要的,這樣纔能保持著良好狀態。
記者:聽崔大林說,你進了奧運村之後能吃能睡,狀態特別好?
王義夫:和前兩屆奧運會比,這次狀態確實保持得不錯。而且跟悉尼相比的話,我覺得雅典奧運村的運動員設施要更好一些。在悉尼我們住的是簡易住房,這裡就要強多了,我們住在團部樓上。1996年我身體很差,2000年賽前手又被燙傷了,一難接一難,這次算是功德圓滿。
記者:已經有報道說,你還要參加2008年北京奧運會?你的體力還能應付這種最高水平的比賽嗎?
王義夫:那完全是他們瞎說的,這裡的比賽還沒結束,就說4年之後的事情,怎麼可能?我知道有很多人關心我的運動生涯,對他們我充滿感激,可我是一個現實的人,此刻雅典的比賽還沒有結束,我不會考慮其他事情的。從現在的情況看,我體力還不錯,身體狀況很好,但是誰能知道4年之後是個什麼樣子。
殘酷的競技運動
記者:回想起昨天的比賽,實在是太過驚險刺激,你當時在賽場對這種壓力有些什麼感覺呢?
王義夫:其實我和大家都一樣,也覺得十分緊張刺激,不同的是我作為一個經過專業訓練的運動員,我必須具備對抗壓力和競爭的能力,因此不管壓力多麼沈重,我都只會在腦子裡回顧一下最簡單的訓練動作,盡量放平心情去比賽。
記者:賽前許海峰說你預賽排名第二,因此決賽在第二道比賽,所以你有70%的奪金機會,是這樣的嗎?
王義夫:其實未必。在哪道比賽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發揮。第二道比第一道就一定有優勢嗎?內斯特魯夫可能在第一道感覺我站在他背後的壓力,可他是預賽的第一名,591環的成績打破了奧運會紀錄。這次比賽的水平達到了世界頂尖層次,因為預賽60發子彈590環也是我職業生涯最好的成績,這兩屆奧運會,都只有兩個人達到過這個水平。還有沒有選手能打得比這更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是很難發揮得更好了。因此決賽勝負差距就在毫厘之間,不到最後一發子彈打完,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把握。
記者:對手連續失誤是不是迫於你的壓力,因為你最後兩槍明顯改變了自己的節奏,崔大林說你的戰術變化打亂了對方的手腳,令內斯特魯夫不得不發。
王義夫:哪裡有這麼復雜啊,沒有戰術一說的,在那種千鈞一發的時候,我怎麼還有時間去考慮如何乾擾對手?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習慣方式進行比賽的,射擊運動員就是這樣,感覺好的時候,打的速度就會比較快,節奏比較明顯,感覺不好的時候,你得不斷調節自己的狀態,細到你的呼吸節奏,所以會慢下來。體育比賽中的確又很多戰術,包括心理戰什麼的,可這些戰術的前提都是能夠保證自己穩定發揮。射擊是一項比賽時非常個人化的運動,你只能保證自己穩定的發揮,別無他談。
記者:當時你清楚在場上和對手的差距嗎?
王義夫:不知道的,雖然每打完一發子彈裁判都要報靶,可是一個專業射擊運動員在這種時候只能集中精力為下一槍做准備。在那種時候,我並不知道我領先或者落後對手多少,我也不可能那種時候去算計,只知道自己上一槍打得是好還是差。因此打完最後一槍,人都累得快虛脫了,回頭發現看臺上國旗飄揚,我纔知道自己贏了。
輪回的奧運會
記者:這場比賽比杜麗奪金牌時還要顯得驚險,從第一發子彈追平比分,到第九發子彈又打平,幾乎每一發子彈都有故事,你每一個動作都有人不斷地琢磨,這恐怕也是你終生難忘的一場比賽吧?
王義夫:我覺得這次奪冠,比巴塞羅那那次還要來得深刻。競技體育是非常殘酷的,你看杜麗和趙穎慧,兩人其實都打得很好,不能因為趙穎慧第四就忽略了她的表現,可體育比賽最後讓人記住的總是勝利者。我們從事的是一項以勝負論英雄的運動,可冠軍和非冠軍之間的差距很多時候都小得令人難以置信。只有充分體會了這個過程的人,纔會知道每一個奧運會運動員的表現是那麼難能可貴。
記者:這枚金牌,你用了12年纔等來,是不是也很殘酷?
王義夫:殘酷說不上,很多運動員參加過多屆奧運會,水平也很高,不是連一塊金牌都沒有嗎?1992年我是冠軍,1996年我輸給人家0.1環,昨天我贏了人家0.2環,2000年在悉尼是技不如人,這裡頭有個12年的輪回,所以這次我就想再怎麼著也該輪到我了吧……
記者:6屆奧運會,從銅牌、第七名到金牌,再從兩枚銀牌到這枚金牌,你的名字將永遠和奧運會連在一起,這種輪回該如何走下去呢……
王義夫:我知道你是在繞圈子重復前面那個問題(笑),可我現在每天都是腳踏實地生活著,一步一步向前走。我的生活閱歷和運動歷史,都注定了這一生始終和奧運相關,至於以後是什麼樣的身份和形式參加奧運會,那可要到時候纔知道了。
最崇拜毛主席
記者:比賽打完第八發子彈,8.9環,成績很不理想,我們都看見你當時撫摸了一下心髒,崔大林就擔心你身體出問題了,後來纔知道你是在撫摸毛主席像?
王義夫:我最尊敬最崇拜的就是毛主席。我不知道年輕人的想法怎樣,可是對我這一輩人來說,毛主席對我們的影響太深。你剛纔拍了我背包上的主席像,我身上還總會揣著主席像,有他老人家在身邊我心裡就格外踏實,所以在比賽最緊張的時候,我會不由自主地去接近主席。
記者:那一刻給你帶來了心情的平靜和繼續比賽的斗志?
王義夫:的確如此,我讀過很多毛主席的著作,像《矛盾論》、《實踐論》這些著作完全改造了我的思維模式,通過這種學習,不僅對我的職業有幫助——能幫助我更客觀地對待射擊比賽中的一些問題,更能教會我該如何做人。
記者:聽說你背包上的主席像是專門從韶山請來的?
王義夫:前兩年我專門去了一趟韶山,請來了主席像。我妻子是湖南人,去湖南的次數也不少,不過總是行跡匆匆,沒有去過韶山,這次去一趟果然不同,主席果然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我勇氣,讓我穩定地完成了比賽。
記者:這種思維方式,會不會和年輕運動員有很大區別?
王義夫:有一定區別,但不算很大。我的生活經歷更多,見過的事情也更多,可大家做人做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年輕運動員在比賽中更有朝氣和衝勁,那就是屬於他們那個年齡段應該具備的性格特點。
妻子是我的教練
記者:很多人還記得,在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上,妻子張秋萍撫著暈倒後略微清醒的你,一步一步向場外走去的場景,你還記得那一幕嗎?
王義夫:我也是後來在電視上纔看到的(笑),多少年了,這之後我又參加了兩屆奧運會,當時暈倒那一刻,我想很多人都覺得我的運動生命已經結束了。現在看來,我的生命恐怕就是以奧運為年輪的,而這一路上都是妻子和我相伴同行。
記者:奪冠後和妻子打電話了嗎?
王義夫:當然打了,她比我還高興。
記者:很多人都說,王義夫能取得這麼大的成績,能維持這麼長的職業生涯,妻子張秋萍是頭號功臣。
王義夫:我告訴你,她不僅是我的妻子,還是我的教練。現在我的教練就是張秋萍。自從我們倆去了清華射擊隊後,清華射擊隊也就是國家隊的一部分了,這次參加奧運會,我也是在賽前不久纔從清華射擊隊回國家體育局射擊中心集訓的,所以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妻子管著我——生活上有她照顧,技術上有她指點,因此這塊金牌不是一人一半,而應該全部獻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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