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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納斯平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塊藍色的野營海綿墊,左邊是電動滾梯的擋板,右邊是機場的廣告板,他把隨身攜帶的兩個手提箱和一副畫框豎起來,像一堵矮牆擋住頭部。身邊來來往往的旅客很多,但是沒有人意識到,這個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中國男籃執行教練尤納斯。
這是7月30日上午的北京國際機場候機樓。人群熙熙攘攘,一如往常。
一天前,哈裡斯剛剛從這裡帶著姚明和11名中國男籃的棒小伙子,登上飛往貝爾格萊德的班機。
本來,尤納斯應該和哈裡斯一起去。但是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癥,使尤納斯已經在病床上苦熬了17天:他只能躺著,站和坐都會直接壓迫脊椎神經,疼痛難當。30日是尤納斯打完封閉的第三天,他要在小女兒的陪伴下回到立陶宛,在首都維爾紐斯,私人醫生在那裡等他。
中國籃協的送行人員一到機場就抓緊時間到處去找擔架,但是借用擔架的手續驚人的繁瑣,繁瑣到不可理喻。尤納斯所乘坐的芬蘭航空公司的中方地面代表,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士,甚至拒絕為尤納斯父女辦理登機手續!她提出必須把情況通知芬航總部,並征得機長的同意纔能讓尤納斯登機。幾經周折與交涉,在飛機起飛前40分鍾,芬航終於同意讓人辦理手續並提供擔架服務,此時尤納斯已在地上整整躺了1小時40分鍾!
事後籃管中心主任李元偉心疼地說:『還是我們經驗不夠,下回應該提前辦好各種手續,直接走貴賓通道。』
尤納斯是在27日下午注射的脊椎局部封閉藥針。一般情況下,這種針需要3到5天後開始生效,使突出的腰間盤不再感到刺痛。其實這是尤納斯在兩個星期中注射的第二針!7月13日,尤納斯隨隊飛往烏魯木齊參加『四國賽』,在從機場趕往賓館的途中,由於司機趕時間,急起急停的汽車經過一個半小時的顛簸,終於使尤納斯脆弱的脊椎間盤再次移位。而這條脊椎,一年前曾經動過手術,5月份在來到中國後候再次發作,那時,尤納斯第一次采用了注射封閉療法。
從烏魯木齊提前回京,也是主教練哈裡斯的建議:尤納斯可以利用『四國賽』的四天時間抓緊治療,等中國男籃回到北京,他可以歸隊並出征『鑽石杯』。
在回京注射前,尤納斯曾經提出應該首先進行拍片檢查,但是由於一位負責聯絡的工作人員沒有及時把信息傳遞給醫生,醫生便認為是上次的老傷復發,原處又補了一針。但這次恰恰是新傷,比原來的位置高一點,於是這一針等於白打!尤納斯的病情不見恢復,反而加重。不但行走困難,就是坐立都難以忍受。
這就是後來所謂『外教失蹤』事件的真相,哈裡斯按照合同從18日到25日回國『處理個人事務』,本來這應由尤納斯執鞭,但是注射後尤納斯的病情不輕反重。於是中方教練阿的江和閔鹿蕾成為那一周真正的執行教練。
哈裡斯走了,大家數著日子盼尤納斯早日康復,三天過後,尤納斯依然不能下地!五天之後,還是不能走路!於是媒體猜測:老哈和老尤之間是不是有矛盾了!老哈走了,老尤也撂了。裝病吧?
隊醫杜文亮每天晚上給球員做完按摩之後,都要專門給尤納斯進行針灸治療,他建議重新進行專家會診。經過三次會診,尤納斯也給立陶宛的醫生打電話描述病癥,結果大家的結論是一致的,可能在老傷附近出現了新傷,重新拍片證實了專家的診斷。但是已經耽誤了寶貴的12天!尤納斯說起來這事就非常激動,但他最後還是自責地說:『主要還是我沒有堅持,如果我堅持先照片再注射,醫生就不會認為是舊傷復發。』
那不明原因的12天對尤納斯來說不僅是身體上的煎熬,更是心理上的折磨。他說:『我希望馬上回立陶宛,那裡有給我們做手術的大夫,他們或許更了解我的病情。如果病總是不好,我給CBA帶來了太多的麻煩。我知道球隊需要我的幫助,我回去治好後還能趕上奧運會。』
球員們來看他的時候他是最高興的。當來自新疆的杜鋒俯下身來和他互碰臉頰表示慰問的時候,五十歲的尤納斯眼睛都濕潤了。他告訴杜鋒,做力量深蹲練習的時候一定要有保護措施,他的腰傷就是年輕時候做深蹲不當造成的。那時候不知道保護的概念和方法,扛著160公斤的杠鈴做深蹲,每次起來,上身都被壓得左右搖晃,埋下了日後脊椎病的禍根。
哈裡斯回來之後非常關心尤納斯的病情,每天晚上他都要到尤納斯的房間談兩個小時以上。從戰術、技術到訓練和比賽,以及奧運會對手和我們的對策。
『戴爾(哈裡斯)是一個偉大的教練,他給中國隊制定的戰術非常出色,我一開始曾經認為他講戰術用的時間太多了,現在看來,這些戰術真的很管用,』尤納斯這樣評價哈裡斯的戰術成果,『他對我說,「尤納斯,在雅典我們需要你,你一定要在奧運會前把腰治好。』
雖然尤納斯在前期訓練中執行的都是哈裡斯制定的戰術構想。但是在對中國隊員的了解上,尤納斯比哈裡斯更深入。有時他看到哈裡斯在訓練中體能和戰術比例不當,他就心急如焚,但是他不會在訓練課上當面挑戰哈裡斯,而是每天晚上和哈裡斯交流。事實上,尤納斯已經成為哈裡斯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在新疆的比賽中,哈裡斯采用新的陣容和打法,都會事先和尤納斯通電話商量。
尤納斯雖然臥床不起,但是他每天都和歐洲的朋友們通電話了解中國男籃對手的情況,並且一再強調熱身賽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有時候還藏有疑兵之計。
『很多強隊在奧運小組賽上甚至都可以輸一場,他們輸得起。小組賽中他們還在調整。比如塞黑和西班牙,還有我當年帶的立陶宛隊,他們要把狀態的最高峰調整到半決賽和決賽。而中國隊的狀態高峰要早一點出現,在小組賽就要全力以赴,這樣纔能進入八強,而進入八強之後,我們的機會比小組賽可能還多。』尤納斯這樣分析中國男籃的奧運會前景。
在中國男籃出征的7月29日晚上,尤納斯又得到來自希臘的消息,前天立陶宛國家隊大勝意大利20分,但是昨天在最後三分鍾還領先8分的情況下最後被東道主希臘以2分擊敗,而今天意大利又以2分戰勝了希臘。尤納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你看,這時候大家狀態都不穩定,只有等奧運會開始後,纔能看出准備好壞。我知道歐洲每個隊員的特點,投籃、突破、防守。奧運會我必須在戴爾身邊,戴爾需要我,中國隊需要我。』
在中國男籃出征的前一夜,哈裡斯拿著一瓶紅酒來到尤納斯的房間,准備再把鑽石杯上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好好談談。他甚至忘了,在治療期間的尤納斯要服三種藥,是不能喝酒的。
『那好,我們把這瓶酒留下來,等打完奧運會再喝!』哈裡斯笑著提出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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