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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以前。
姚明坐在康柏中心球館更衣室的衣櫥前,手裡捏著一張剛從紐約NBA總部寄來的支票。面額上寫著20000美元,這是他第一次參加NBA全明星賽,那是作為獲勝西部明星隊員纔有的獎賞。姚明往支票上面瞥了一眼,立刻扔到了站在邊上的翻譯潘克倫手裡。『柯林,』他隨口說,『幫我到銀行給存了。』
三年多以前。
姚明騎著輛二八的黑色飛鴿自行車,從老滬閔路上的上海梅隴體院裡衝出來。他穿著寬大的白色T恤,後襟在風裡面飄著,遠看好像一艘衝刺的帆船。姚明的兜裡掖了張稿費單子,當時他在《體壇周報》上開設叫做《姚指冠軍》的專欄,每期報酬是1000元人民幣,扣稅後是960多塊。姚明往離駐地最近的郵局蹬著車,來回路上要15分鍾的時間。
流水一樣的光陰,轉瞬到了眼前。八年前把兜裡的紙票數了又數的姚明,如今已經講不清楚自己銀行賬戶裡的數字究竟是多少。
但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別人都知道,他已經是中國體育有史以來最富有的人物。這不單單源於他4年1800萬美元的新秀合同。他身上還蘊藏著不可限量的商業前景、市場潛能以及在球場上的巨大發展。兩年來,姚明已經簽下過苹果電腦、嘉得樂、百事可樂、銳步、麥當勞等全球著名品牌的廣告合同。在明年夏天重簽合同後,他稅前年收入應在2000萬美元以上。
當賬戶裡開始呈現天文數字時,一種富有的,和從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悄然展現在姚明的面前。然而就像在第一個場景裡說到的那樣,姚明在兜裡留下一些現金,然後幾乎把控制權都交給了銀行,似乎過多的錢會影響他對籃球的專注。
『那些還不是我要操心的東西,我是說,現在。』姚明說。
姚明意識到了自己究竟有多富有,但他並沒有真正改變在上海22年的教育和生活歷程幫他建立起的態度和習慣。在明年夏天重簽合同後,他在休斯敦溫瑟湖畔的房子大約300平米,價值不到60萬美元,這和那些NBA巨星們的豪宅還有雲泥之別。姚明的坐騎只有一輛寶馬745,在火箭隊裡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只有一輛車的球員之一。大前鋒凱托一共有5輛車,另一名大前鋒泰勒在今年季後賽開始前剛剛換了一輛嶄新的奔馳。
得州法令禁賭,姚明也從沒逛過賭場。他同樣沒光顧過休斯敦形形色色的夜總會,平時的最大開銷常常只是去吃中餐。
『花錢最多的一天大概花了7000美元,還不是去玩,是買東西,』姚明說,『現在我花錢都很方便,美國到處都可以刷卡。不過如果一次花到1萬美元以上,還是要請示一下我媽。』
母親方鳳娣和父親姚志源幫助姚明堅守著在中國社會裡經歷巨大轉變和慨嘆後造就的生活方式。無論是兩人工資相加只有80元的當初還是現在,姚家的生活方式從本質上並沒有區別。姚志源也沒有去買新車,而是在開姚明上賽季開過的那輛豐田吉普。無論是打掃衛生還是買菜做飯,方鳳娣都是親力親為,姚家從來沒有出現過傭人的蹤影。
溫瑟湖是一片寧靜的水域,湖邊的姚家更加寧靜。為火箭廣播電臺做姚明專訪的姚安鴻說:『我沒見過比姚明更省的球星。』
在休斯敦居住了10多年的姚安鴻說:『那些球星哪個不買大房子?哪個不買三五輛車?哪個不是沒事就出去玩?』
姚安鴻也經常為姚明對錢缺乏欲望的狀態擔懮。在某些時候,太漫不經心和慷慨讓姚明顯得與眾不同。火箭打進季後賽,每名球員額外有6000美元獎金。老將馬克·傑克遜建議大家分些錢給訓練員們做酬勞。有人拿1000出來,有人拿2000,姚明竟然眼都不眨地把6000美元都扔了出去,1分不留。
直到這個賽季最後清賬時,姚明纔發現本賽季全明星賽獲勝的2萬美元獎金還沒收到。但NBA在紐約的總部從來沒有辦事如此拖沓的『前科』,弗朗西斯早已把這筆錢花掉了。大概是路上出了什麼岔子?姚明竟然也懶得去查。
那次姚安鴻急得衝姚明直瞪眼:『老兄,你好歹在乎一點好不好!不是100塊200塊,是2萬塊!也不算個小數字了。還有那次的6000塊,你看哪有全都捐了的?你留點給爸爸媽媽女朋友買禮物,請我們吃頓飯不好嗎?這也是你的辛苦錢,你總不能太不在乎了。』但姚明依然如故。
他仍然像生活在一種襁褓之中,他基本上不需要去打理自己的錢,因而也沒有關於未來家庭生活的明確計劃。在24歲這個年紀裡,姚明顯得過於沈醉在籃球世界裡,過於無懮無慮了些。
那次到巴特爾家作客,妻子和3個可愛的兒女圍繞在大巴身邊,姚明則坐在一旁安靜地聽大巴講一些輾轉的經歷,像是個孩子和男人的對話。
晚上回家,寶馬745在55號公路上飛奔。姚明看見了路邊高聳的那棟奧拉居旺大廈,那是一直在經營房地產的『大夢』自己的產業。很早就有人建議姚明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財力去創辦一些產業。無論是做衣服還是賣房子,NBA球員裡自己做生意的大有人在。
這一是為退役後的生活打下良好基礎,同時也是球員涉足更廣袤世界的橋梁。因為缺乏商業頭腦和長遠目標,年輕時掙錢如流水花錢也如流水,到最後落得晚景淒涼的球員並不少。最著名的就是張伯倫,提著個酒瓶子孤獨而隱秘地死去。
姚明目前最大的投資是在紐約的納斯達克股市裡,其收益能有多大且不說,更重要的是這種投資沒有借助和利用到姚明巨大的影響力。
他手裡握著幾只股票,他的經紀人團隊『姚之隊』成員、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約翰·海遜格為他操控著時機。但股票畢竟是風險投資,多數時候靠的是短線的膽識。在全球股市不景氣的環境下,要有大收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鳳娣和姚志源計劃在休斯敦開一家中餐館,但那更只是老兩口解悶的小打小鬧而已。
在整個2003至2004賽季裡,姚明的所有收入總額達到1400萬美元,稅後在800萬美元以上,那些錢大都安安靜靜地躺在銀行裡。有一次在飯桌上,姚安鴻衝姚明直樂:『照你現在這個花法,錢還真是幾輩子都花不完,倒也不用去做生意。』
賽季結束後,姚明終於還是沒有去他從來都沒去過的賭城拉斯維加斯,沒有去那裡會他在NFL打橄欖球的哥們兒泰佑·約翰遜。他只在家歇了三天,就飛往西雅圖,去那裡看望美國訪問比賽的中國女籃和他的葉莉。揣著極其快樂的心情,他買了頭等艙機票,飛到葉子身邊。因為愛屋及烏,他請了女籃全隊在西雅圖市中心最高的美國銀行大樓樓頂上共進晚餐。
那一餐,價值1600美元。在西雅圖和波特蘭的6天裡,姚明經常叫來足夠全隊吃的夜宵,守在酒店大堂裡,讓剛打完球的姑娘們可以帶回房間吃。最後他飛回休斯敦時,女籃全體歡送。葉子不捨得,葉子那些吃饞了嘴的隊友們也不捨得。
那大概是姚明一年多來花得最開心的一筆錢。
『我知道我有錢,但我不想因為這個變得繁瑣和不快樂。』姚明抿著嘴脣,很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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