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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昊九段,10歲成名,集數十個少年冠軍、全國冠軍,五次世界亞軍於一身,是自聶馬之後,小虎輩棋手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從今年7月開始,一帆風順的常昊經歷了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噩夢般的遭遇,逮誰輸誰,心氣依然很高的常昊,每天照跑棋院,獨自在訓練室打坐,他在與自己較勁,與輿論較勁,與所有要打壓他的國內國際棋手較勁。
輸給曹薰鉉那盤打擊最大
記者郭婷婷(以下簡稱記者):這是我給你做的自今年7月份以來的戰績資料,如果統計還算完整的話,你的勝率只有40%,這個數據據說意味著二流棋手的邊緣。你想看一看資料嗎?
常昊:大體上是這樣的,都輸給誰,怎麼輸的,幾乎每一盤棋我都記得非常清楚,很多棋都是不該輸的。任何職業棋手,把棋輸成這樣,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尤其我曾經是一名出類拔萃的棋手,我的感覺就更強烈些。
記者: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到自己狀態不好的?
常昊:去年開始,我發現自己起伏有點大。2001年全年我的成績還是比較好的,到2001年10月份,勝率達到80%,三星杯半決賽2-1勝了李昌鎬,這也是中國棋手首次番棋戰勝李昌鎬。11月是我悲傷的一個月,三星杯決賽輸給曹薰鉉,接著名人戰挑戰賽輸給了馬老(馬曉春)。然後整個2002年起伏特別大,1月,剛拿了NEC冠軍,春節後的天元賽輸給了黃奕中,天元賽我已經5連霸,第6年輸掉了。8、9月份,三星杯連贏兩盤進了前8,豐田杯連贏3盤進了決賽,之後又開始低迷,三星杯輸給了王煜輝,農心杯輸給了朴永訓,年底,兩次贏俞斌,拿了樂百氏和王中王冠軍。就是在這種大起大落中,我送走了2002年,而這種起落正是危險的前奏,輸給曹薰鉉對我打擊非常大。今年非典期間,我們開始封閉訓練,覺得訓練效果還是不錯,12盤訓練棋,我拿了第一,又幸運地贏了LG杯的兩盤棋。原本以為今年會有好的收成,沒想到7月份以來,遭遇了如此差的成績,主要是聯賽,連輸。
記者:剛贏過你的一位棋手告訴我,別人都能贏你,他當然也能贏,否則覺得對不起自己,面對棋盤,對手間的信心會不會此消彼漲?
常昊:因為我最近總是輸,對手肯定會超常有信心,雖然我自以為信心不會減弱,但從表現上看,已經不能不受影響,因為下棋時格外想贏,這本身就是信心不足的表現。
記者:從高的地方跌下來,當然比平地摔跤要疼,你怎麼看待自己目前的這種低迷狀態?
常昊:從1997年到2000年,我和馬老等級分一直交替著當第一,可能我當第一的時間更長一些,分數明顯比別人要高。過去我最大挫折是,曾經5次參加世界大賽決賽,結果拿了5個世界亞軍,而現在,連遭敗運,這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也是目前我圍棋生涯裡遇到的最大挫折,如果能熬過去,一定是我寶貴的經驗,如果沒有挺住,可能我就完了,這段時間是我的一個分水嶺。
成績下降與家庭無關
記者:你想過成績下降的原因嗎?
常昊: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棋是肯定出現很大的問題,別人進步都很快,相比之下,我就退步了,還有,連續輸棋,難免在心情上和心理上出現波動,很多棋是輸在心理上。
記者:最明顯的是哪盤?
常昊:今年LG8強戰對元盛溱,一開始我不見得好,中間也很復雜,後面我應該是贏很多了,
很多種下法都可以贏,可能是因為實在太想贏了,心理上出現了波動,高手之爭往往就是一念之間,尤其是勝負關鍵時刻,心理波動是很致命的。這盤棋對我的影響挺大的,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記者:成績下降,是不是訓練時間不夠?
常昊:下棋既需要獨立思考,也需要碰撞,成績與訓練時間是不成正比的,關鍵是訓練的質量。住在隊裡的年輕棋手都很用功,到了很晚都還在棋院研究室擺棋,而我住在自己家裡,這部分時間可能會少一些,與成績肯定會有一點關系,但我覺得不是主要原因。
記者:與結婚和家庭有沒有關系?
常昊:我是1999年結的婚,那是我成績最好的一年,國內6個新聞棋戰,我拿了4個冠軍,2個亞軍,達到了我的頂峰。有了孩子之後,可能下棋會有點影響,但影響不會很大。因為結婚不是今年的事,有孩子也不是在今年,而我狀態不好是最近半年的事。男棋手競爭非常激烈,為了讓我安心下棋,張璇做的家務事比較多。孩子過去一直在上海,是去年6月份開始,纔到北京我們自己帶。
記者:想過什麼辦法能讓這倒霉的一段加速過去嗎?
常昊:我只能在棋上多努力,多擺擺自己輸的棋,找找原因,這都是技術上的,心理上盡快的>忘掉過去,有時候想,乾脆今年就這麼過去了,一切從明年開始吧,熬過今年,可能明年就好了。這都是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很難,人的一生如果想到的都能落實,那他一定是個很成功的人,而往往很多時候想到了,但是做不到。強者強運為什麼拿世界亞軍偏偏是我
記者:你的成長道路一直都非常順利,比起聶老(聶衛平)在北大荒的磨礪,缺少生活上的磨礪,會不會影響下棋的力量?
常昊:對,確實是這樣,無論是從學棋的環境和學棋的條件,我都是非常好的,上海有很好的圍棋基礎,我10歲進了國家少年隊,一直接受科班訓練,成長道路一帆風順。與聶老(聶衛平)和陳老(陳祖德)是沒法比的,就是與同時代的棋手比,也是比較幸運的。但生活裡缺少的磨礪,可以從棋盤上去經歷,去充實和豐富自己,我現在就是在這樣的痛苦時期。
記者:人一輩子吃的苦可能總數是一定的,這方面少吃一點,其他方面就會多一些。常昊:我也這樣想,李昌鎬從小衣食無懮,在生活上沒有吃過什麼苦,但他還是成為世界第一,他是經歷過棋盤上的很多磨難纔成長起來的。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運氣非常好,因為我選擇了圍棋,與其他競技體育項目相比,圍棋是運動壽命很長的一個職業,很多著名棋手,比如藤澤秀行、小林光一,他們沈寂了很多年,纔又重新有所作為。今天是我27歲生日零5天(2003年11月12日),我感到很幸運,因為我還有時間。
記者:5次世界亞軍運氣太差了點,為什麼世界大賽決賽裡,好運的總是別人,倒霉的偏偏是你?
常昊:5次世界亞軍,從技術上講,肯定有原因,其中3次輸給李昌鎬,2次輸給曹薰鉉,對手>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棋手,輸棋也是在情理之中,還是自己實力不夠,但比較可惜的是,這5次中,有2次是因為心理因素輸掉的。圍棋裡的運氣成分是比較少的,我不會一味地相信運氣,運氣某種程度上運氣就意味著水平,水平高的人運氣會好,我堅信強者強運。
記者:強或不強,運氣好或不好,會有預感嗎?
常昊:去年春蘭杯4強賽對李昌鎬,我感覺會猜到黑棋,因為李昌鎬說他特別想拿白棋,他說「依照自己的棋風,7目半的貼目負擔是非常沈重的」,猜先後,我果然拿到了黑棋,結果輸了,我又忽然覺得豐田杯決賽,我會拿到白棋,因為貼5目半,明顯黑棋合算,大家都想拿黑棋,我又不幸中彈,拿了白棋。水平高的人總是運氣要好些,這可能就是強者運強吧。
記者:為什麼以前很多你不好的棋可以逆轉,比如與小林光一的天元對抗賽,而現在形勢大好的棋反到輸掉了呢?
常昊:這就是水平問題,狀態好水平高的時候,優勢的棋能拿下來,劣勢的棋能扳回來。我這一段狀態那麼差,也有很多是不錯的棋,但是輸掉了,還有很多不太好的棋,又沒能扳回來,這就說明無論是心理上還是技術上都出現了問題。
記者:有棋手為你號脈,說以你現在的勝率,已經跌至20名以後,或者更遠,這意味著二流棋手的行列,你會去想名次的問題嗎?
常昊:剛開始會去想,尤其是和馬老爭斗了半天,從第一的位置上下來,後面湧現出這麼多年輕棋手,包括許多和我同時代的棋手,當他們超過了我的時候,心理上是有很多想法的。但現在我不怎麼會想了,因為圍棋是很漫長的過程,如果現在技術達不到第一,就算給你加200分,當了第一也沒有意義,只要水平在,名次一定會再長上去的。
張璇陪我度難關降低定位我做不到
記者:張璇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棋手,對於棋盤之外的她,你最有發言權。
常昊:她對我的幫助挺多的,當我一直在拿國內冠軍和世界亞軍的時候,一個穩定的家庭作用還沒有那麼明顯,但最近幾個月的時間裡,我一直被打壓,家庭的作用完全體現出來了。如果這時候是一個人,壓力會很大,會更難受,熬不過去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應該有這樣的先例>。
記者:你是在那樣一個位置上成績開始下降的,大家難免會議論……
常昊:(笑)完全誤會了,家裡沒有出問題,是我自己出了問題,這種時候,我纔深切體會到,一個好的家庭多麼重要。
記者:有一位棋手,他把自己聯賽的勝率定位在50%,現在他達到了60%多,他感覺很快樂,你可不可以把自己定位降低一些,這樣痛苦就會少一些。
常昊:我做不到,每個人所在的位置不一樣,曾經到達的高度也不一樣。像我和馬老這樣的棋手,都曾經把世界冠軍作為追求目標,原來心氣是很高的,現在連下聯賽這樣的比賽,都是敗運的話,心態就會失衡,調整不好的話,可能就會徹底退出圍棋舞臺了。現在就是不放松都難以扳回,別說放松了,放松一點,有可能一瀉千裡,再也回不來了,相反,如果能熬過去,將變成一筆財富,以後再失敗的時候,心態會很平穩,我會對自己說,這種失敗我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記者:人的長大是需要一輩子的時間的,希望這次陣痛之後,你能更加成熟。
常昊:對我來說,成長的過程就是熬的過程,現在就要看我是不是能熬過去,就像是注射疫苗,如果挺過去,體內自然有抗體,但如果注射太多,或者注射錯了,人直接就完了。我希望自己是能熬過去的那種。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郭婷婷、攝影/王冬勝
常昊7月以來大致戰績資料:
敗:7月10日圍甲中敗於林鋒
7月17日圍甲敗於俞斌
7月24日圍甲敗於彭荃
8月11日圍甲敗於陳耀燁
8月16日名人戰敗於董彥
8月23日農心選拔敗於周鶴洋
9月4日圍甲敗於餘平
9月20日南長城邀請賽敗於曹薰鉉
10月16日圍甲敗於李哲
10月23日圍甲敗於聶衛平
10月27日LG杯8強敗於元盛溱
11月6日圍甲敗於張學斌
11月10日阿含桐山8強中敗於孔傑
勝:8月7日圍甲勝王雷
8月21日圍甲勝周鶴洋
9月7日阿含桐山勝岳亮
9月11日圍甲勝段嶸
10月14日王中王勝時越
10月30日圍甲林朝華
11月2日NEC勝李康進四強
11月13日圍甲勝羅洗河
11月20日圍甲勝王雷
9勝13敗勝率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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